千余名反贼涌入河间府,秩序井然,步伐齐整。开 心 文 学
刘惠和贾勉儿并排走在最前方,赵鐩和三个家丁打扮的中年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似乎极为熟悉。
两个时辰前,赵鐩说到做到,单骑闯关,往城中送出一封书信后,竟然被他叫开了河间府的城门,而且没死一人。
六、七百名家丁打扮的汉子,组成一个方阵,紧随在反贼们的身侧。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知府衙门。
“伯坚,这千余壮士,竟然隐隐有强军的样子,”一个走在赵鐩身旁的jīng瘦中年家丁,看着军容严整的反贼们,笑道,“主人令我前来时,可笑为兄还半信半疑。”
另一个圆脸长须的中年家丁接道:“赵伯坚一言九鼎,这河北谁人不知?”
贾勉儿在前面回过头来,冷笑道:“狗X的杨头,你又不是河北人。”
那名叫杨头的中年家丁也不着恼,笑嘻嘻地望着贾勉儿:“老贾,听闻你跟伯坚打赌,输了东道?”
贾勉儿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他手下的几员大将,面带不平之sè,瞪着赵鐩,恨不得将这小子砍成十七、八段。
赵鐩连忙应道:“若不是有杨兄、管兄和马兄三位接应,小弟怎敢进这河间府?”
最早说话那个jīng瘦中年家丁拍了拍他的肩膀:“伯坚,只要你攻城掠地之时,真能秋毫无犯,这河北河南,还不任你纵横?从今朝起,管哥也得跟着你混饭吃了。”
走在最方面的刘惠看了看知府衙门方向,沉声问道:“管四,那王启年当真没走?”
jīng瘦中年家丁管四笑道:“他还能去何处?”
“河间城门一开,他便是死了,如今那衙门里坐着的,不过是个待宰之人罢了,”第三个中年家丁长相凶狠,说话间,眉毛不停地乱动,“可惜了一个清官。”
“狗X的清官,”贾勉儿怒道,“他设局想害我们,若不是风子点醒,我们这群人,眼下全成了无主野魂,老子生平最恨清官!”
长相凶狠的家丁戏谑道:“老贾,你若死了,绝对不冤。”
贾勉儿啐了一口:“马武,你这种老好人,跟我等混在一起,冤也是自找的。”
长相凶狠的马武苦笑道:“你当老子愿意么?”
赵鐩在旁劝慰道:“大河两岸,谁人不知马兄宅心仁厚,如今我等合兵一处,不知马兄可否屈尊,任那镇抚提督一职?”
明朝军制,是没有镇抚提督的,赵鐩取镇抚之意,行军纪监管和牢狱之事。马武在河北群盗中的资历,比他们几人还老,因此以老马为提督,众人都没有闲话可说。
马武沉吟片刻,看着刘惠,见他点了点头,方才回道:“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说笑之间,便到了知府衙门跟前,贾勉儿令手下踢开虚掩的府门,正yù闯进去,只见门后摆了一把椅子,正是知府大堂里的那把。
椅子上坐着一人,麻将般的身材,整齐而干净的官服,飞禽纹于胸前,官靴踏于脚下,满脸平静之态,不怒不惊、不慌不愁,不是王启年王大人,又是何人?
“狗官,纳命来吧。”贾勉儿拔刀在手,走上前去,就y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吾乃朝庭命官!”王启年大喝一声,瞪了贾勉儿一眼,“受天子之托,牧河间万民,赵鐩何在?”
赵鐩连忙快走几步,挡在贾勉儿身前,拱了拱手,笑道:“学生见过王太守。”
王启年死死地盯着他,半晌才说道:“你很好,远胜我等。”
赵鐩回道:“学生不过是偶有一得罢了,太守之才,胜学生百倍,王大人若是两榜出身,眼下学生的人头,早就摆在大人的脚下了。”
王启年叹了口气:“没想我的知己,却是一个反贼。”
赵鐩迟疑了一下,忽然说道:“太守何出此言,阉贼侵占民田,导致民乱丛生,我等儒生,皆是响应大人号召,拨乱反正,以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何处来的反贼?”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诸位贼首,都呆住了。尤其是马武,心中长叹一口气:做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王启年哈哈大笑道:“你yù以宋江为师?”
赵鐩抱了抱拳:“还望王大人成全。”
贾勉儿在旁怒道:“狗X的风子,你yù背叛众兄弟么?”
“你借我的人头,讨圣上的恩赦,”王启年笑道,“如我这般将死之人,也能为你所用,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依我之见,宋江,可不如你。”
赵鐩沉声道:“大人若是遂了学生的心意,也算是替圣上尽了忠,不出十年,便能讨个文、正的身后荣贵来。”
马武在旁开口道:“王大人不会应允你的。”
王启年看了看这个长相凶恶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反贼之中,也不乏明智之人,真是可惜了。”
贾勉儿怒道:“将这狗官一刀砍死算求了,叽叽歪歪的,老子半句都听不懂。”
“你听不懂?”王启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还在本府面前唱白脸?”
贾勉儿本已提起长刀,正yù砍下,闻言讪讪道:“老子忽然忘记了,今朝不得开荤。”
赵鐩令围在四周的反贼们尽皆退下,只留下刘惠等贼首,方才缓缓说道:“大人,那学生就开门见山吧,我等yù为圣上前驱,南下河南、南京、江西,只求大人传话上去,尔后各取所需,生死在天!”
王启年苦笑道:“我还走得出这河间城么?”
赵鐩摇了摇头:“大人已是必死,但大人的书信,却能被送至圣上面前,接下来的数rì,我军将入博野、饶阳等县,绕深、冀、定、祁等州……”
“够了,”王启年笑道,“接下来,你将东进临淄、曲阜、泰安、rì照等地,再西进曹州、定陶,从河南迂回至南京,沿江而上,袭扰江西和两湖。”
赵鐩拱手道:“大人神算。”
“圣上会派大军,跟着你等,”王启年说道,“你攻一城,他便取一城,直到双方撕破脸皮,你这法子,倒也当真敢想!”
“大人……”
王启年打断他的话:“赵鐩,你欺大明无人么?”
赵鐩沉声道:“学生不敢,只是从大人的行径中,略略猜中了圣上的几分心意罢了。”
“你居然敢妄猜天意,”王启年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天生的贼胚!那刘太监、李首辅他们的心意呢,你也猜得着?”
赵鐩摇了摇头:“若不是大人行事仓促,露出破绽,学生连圣上的意思都猜不出来。”
“我若真的依你之计,你我两人,都白白替他人作了嫁衣,”王启年悠然道,“你可知我因何而死?”
赵鐩沉吟片刻,方才反问道:“李首辅?”
“孺子可教!”王启年看了一眼家丁打扮的几个贼首,笑道,“回去转告贵主人,就说老王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长叹一声,猛地回插,直入自己心口,深可及柄。
赵鐩并没有上前阻拦,众贼首也无人动弹,直到王启年的尸身倒在地上,刘惠才长叹了一口气。
“此事与我等主人无关。”马武开口说道,他话虽如此,手却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赵鐩连忙挡在刘惠和马武这两拨人面前,沉声道:“此乃王启年的苦肉计,他以xìng命作饵,想挑拨我等,万万不可中计。”
贾勉儿的手也按在刀柄上,冷笑道:“你怎知这狗官说的是谎话?”
赵鐩怒道:“老贾,官兵的讯息,是谁给你的?”
贾勉儿针锋相对地回道:“那rì你出了文安城之后,我等接到赵鐇的讯息,这才如梦初醒,不错,真正点醒我等,让三十六家共谋文安的那封信,是杨头送来的,可在景和镇,又是何人,隐瞒了武学院那帮少年的行踪?两桃杀三士的好戏,当我老贾看不出来么?”
他此话一出,双方都沉默了。
两桃杀三士,说的是chūn秋时代的故事,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功高震主,被晏子以两个桃子就杀了。
朝中诸位文官大佬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扔出文安和河间,除掉王启年、反贼和武学院的学生军,将朱寿布置在京师南面的势力,连根拔起!
杨头冷笑道:“老贾,你的学问,真是读到了狗肚子里,有个桃子给你送终,就不错了!”
“够了,”马武止住话头,望着刘惠,沉声道,“合则两利,依你之意呢?”
刘惠正犹豫间,赵鐩劝道:“刘大哥,马兄说得没错,武学院那帮少年还潜伏四周,只等着追赶我等,若是没有马兄他们,别说江西了,我等恐怕连城外的玉带河都过不了!”
刘惠一咬牙:“行!继续合兵。”
贾勉儿不由大急:“刘惠……”
刘惠打断他的话:“不合,眼下就死;合了,生死未定,管四、杨头、马武,兄弟丑话说在前头,入了河南,我等便分兵!”
马武点头道:“成,不过赵伯坚也得分兵,你自向南,我等与赵伯坚向东!”
赵鐩在旁苦笑道:“马兄,你这绝户计,施得当真妙极。”
马武笑道:“倘若没有你这个军师,这南直隶,我等可不敢轻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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