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阁老反目
作者:五月天的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664

当仇钺带着两百名锦衣卫率先进入安定门之时,他的心情,是激动而愉悦的。 首发--无弹出广告**

他出身于低贱的佣仆,费尽千辛万苦,到了四十岁,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但眼下他却带着锦衣卫进入了京师这个繁华而血腥的战场,令百官们心惊胆战的飞鱼服、绣chūn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因为各大派系的暂时联合,仇将军被抛上了大明帝国的风口浪尖。他认为,也许这就是自己人生的荣耀顶点,大丈夫立身处世,不就是寻个轰轰烈烈么?

不过眼下还有一道难关要过,从血海中滚出来的仇将军,跟身边的董振董百户对望了一眼,各自的心底都明白:安定门到了,战场,就在脚下,前方是富贵荣华,还是刀山油锅,他们都没有了退后的机会。

空气中传来了一丝肃杀之气,这种味道,是仇钺的最爱,在蒙古草原、在河套湿地、在边墙之上,他不止一次地嗅到这种气味。

刀兵,就在前方不远处!

果然不出仇将军所料,锦衣卫们还没走出城门洞,最前面的几个兄弟,就被一阵乱箭shè成了马蜂窝一般。

“是弩箭!”

董百户拍马屁、拉关系是高手,战阵之事,倒也一点都不含糊,一眼就看出敌人所用的器械,居然是威力强大的明军制式硬弩。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上跃起,手持早就装备好的圆木盾。直扑路旁的民舍,正是宝刀未老的仇将军。在他身后,是数具锦衣卫的尸体。

一刀砍出,将一个蒙面刺客劈得鲜血四溅。仇将军这才怒吼一声:“杀!”

董百户将手中的长刀挥得虎虎生风,刀盾齐上,在百余名锦衣卫的弓箭掩护下,冲进街边的民舍里,一刀将一个孱弱老者劈成两半,嘴里大吼:“该死的贼人,哪里逃!”

只有十余名刺客,但被锦衣卫们杀死的。却有百余具尸首,其中的猫腻,倒也不用多说。

这些刺客骁勇异常,人人都战至最后一口气。就算是身受重伤,也死战不退。哪怕是被砍出了肠子,也要挣扎上前,将自己的小命,送到锦衣卫们的刀下。绝不留下一个活口。

仇钺站在满地血腥之中,叹了口气,对董百户说道:“放火。”

杀人是为了增加倒刘的证据,放火却是为了毁灭自己的罪证。

看着四处燃起的火头。/上千名守军姗姗来迟,一个武将模样的人也不上来通报姓名。只是吩咐手下的士兵们,将邻近的民舍拆毁。赶人出房,以免火势蔓延。

仇、董两人见到这些守军人人都带着水桶,周围的民舍也是一折就倒,被赶出的民众更是温柔得可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暗自心惊。

“不得入城!”就在救火的时候,一个文官单骑而来,挡在这群锦衣卫的前面。他没有带任何的随从,更没有兵丁环绕,但认识他的锦衣卫们,都纷纷转过了头,没人敢动,也不敢看仇钺那严厉的目光。

就连胆大包天的董百户,也只得苦笑了一下,厚着脸皮,上前拱了拱手:“王尚,您老可好?”

这个文官,正是兵部尚王敞,他是全天下的兵马该管,又是六部尚,就连锦衣卫们,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王敞并没有回董振的话,而是沉声道:“仇钺何在?”

他不认识仇钺,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支军队的领头者,更不代表他不知道今rì所要发生的大事。

仇钺的右手,满是汗水,捏着腰间的刀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始终不敢将入鞘的血刀,重新拔出半寸。

倘若对面站着的是刘瑾一党,仇将军的大刀,恐怕早就饥渴难耐了。别说尚,就是焦阁老站在面前,他也敢将刀架在焦芳的脖子上。

但他却不敢这么对王敞,不是因为王老头正直清廉,更不是因为老王通晓兵事,而是因为王尚的身后,站着皇帝!

前任兵部尚曹元是刘瑾的死党,下台之后,上任的王敞,事事紧随朱寿的脚步,皇帝说一,他决不会说二。

王敞出现在这儿,难道是皇帝的旨意?莫非计策有变?仇将军的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汉英兄!”一个豪爽的声音,从城门洞中传来,张永骑着他那匹宝马,从yīn影中慢慢走了出来,笑道,“多rì不见,没想竟在此处相遇。”

王敞也不跟他客套,平静地说道:“圣上只召见你一人,其余人等,尽皆出城,自去昌平驻留。”

昌平?张永苦笑了一下,皇帝这是想做什么?明明已经点头了,却又多此一举!

腹诽归腹诽,皇帝的旨意,张提督不敢不从,只得低声问道:“那这些尸首……”

王敞叹了口气:“抬出城外,掩埋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事已至此,何苦再画蛇添足?”

“在下带着几个家丁,去探望妹妹,可否?”马国舅及时站了出来,没有兵马在手中,他的心里,有些没谱,站在对面的,可是刘老大!

王敞犹豫了一会,似乎在衡量得失,他盯着脸sè红白不定的马国舅,缓缓说道:“五十人。”

杨一清的这颗闲散棋子,在此时起了关键xìng的作用。

张永和仇钺这才松了一口气,随着王敞,在马国舅等人的护卫下,朝皇城走去。

当仇将军等人在安定门大开杀戒之际,刘瑾也坐在自己豪华府邸的密室里,如同困兽一般。

皇城里的消息断了,京师各种消息渠道也断了。东厂、内行厂、锦衣卫,所有自己能掌握的消息来源,全都断了!

张彩的脸上,也失去了血sè。很明显。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这群人的掌控,一个庞大到不可匹敌的势力,已经将手中的绳索拉紧。

他们,已经没有了生路。

焦芳从密室外走了进来,满脸悲戚之sè,晃了晃手中的一张纸条,惨笑道:“这宅子外,有三千团营。领军的,你们猜,是何人?”

张彩默然半响,低声道:“翟鹏!”

焦芳点了点头。对刘瑾说道:“悔不该不听尚质所言,今早若是打倒杨廷和,方才若是早下决断,我等都不至于束手待毙,短短半个时辰。这大明,就变了一片天。”

刘瑾木然地抬起满是皱纹的脸,愣了片刻,方才对张彩拱了拱手:“尚质。老夫欠你良多,此去宫中。若能活着回来,你所言。无所不从。”

张彩黯然道:“迟了!杨李同流,内外合污,彩也无回天之术,恩相,你此去,彩自当紧随其后,以报恩相待遇之恩。”

张彩对刘老大表白的时候,焦芳却默然不语,若有所思。在朱寿穿越之后的历史中,段炅并没有及时出现,因此焦芳和张彩两人,还没有成为死敌。

刘瑾似乎看透了焦芳的心思,笑着问道:“孟阳大才,可有脱身之策?”

焦芳神sè不变,正sè回道:“我与你同时奉召入宫,若事有不济,芳自当舍命相助。”

刘瑾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居然有种解脱的神态,轻声道:“那就随我入宫。”

当两人走出密室的时候,只听得张彩在室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喊道:“恩相,彩愧对恩相!”

焦芳只听得刘瑾轻声说道:“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这是花蕊夫人的诗,宦官虽是不全之人,但刘瑾此话,却不是自比妇孺,而是讽刺那些所谓的刘党,大难来临之际,竟然没有一个敢于轰轰烈烈去死的。

唯一一个有点骨气的张彩,也只能跪在密室中哭喊。

刘瑾的心里,忽然闪过一道明悟。

生,狗屁的生,真他娘的连我这种阉人都不如!这话,一定要告诉皇帝,就算我老刘死了,也要在皇帝的心里,留下一颗种子,到了时辰,总会长成一棵大树的。

“刘瑾若是抗旨呢?”说话的,是谷大用,他和李东阳站在一块,守候在乾清宫的暖阁外。

“他不会抗旨的。”李东阳淡淡一笑,懒得回答谷督公的傻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谷督公玩内斗也是一把好手,不过比起李毒蛇来,可就差了不只几筹了,而且此事关系到他的小命,来不得半点疏忽。

“有焦阁老在,”李东阳轻声道,“刘太监只能束手待毙。”

谷督公这下彻底搞不懂了,连声喝问道:“焦芳?焦泌阳那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李首辅,莫要戏弄咱家,他怎可能出卖刘瑾?”

李东阳指了指前方,从长廊的那头,走过来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正是焦芳和刘瑾。

“见过刘太监。”胜负虽已分,礼节却不能丢,李东阳很有风度地走上前去,作了个拱手礼。

“有劳李首辅出迎。”刘瑾的脸上,看不出来悲喜。

谷大用在旁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领头走进了暖阁。

这间暖阁的中间,放着一把龙椅,而在龙椅的前面,摆着五张锦凳。谷大用却没有坐在锦凳上,而是跟陈敬一道,站在角落里。

陈敬的头上包着白布,渗着鲜血,脸sè有些苍白,更有些不健康的cháo红。

“罪人刘瑾,犯下了贪赃枉法、营党结私等恶行,罪不容赦,请圣上予以严惩,以诏告天下!”

说这段话的,是位阁老,不过既不是李东阳,也不是杨廷和,而是刚刚坐在锦凳之上的焦芳。

只见焦阁老满脸正气,伸出食指,对着身侧的刘瑾,迎向众人的目光,毫不退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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