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淅淅沥沥的雨水依旧下个不停。 有一个穿蓑衣戴着斗笠的人敲了敲朱红的大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出来应门的是一个白发长须的老翁。
“敢问老人家,这宅前可有一棵树?”问话的人伸手正了正斗笠,这个动作正好让对方看到了蓑衣下的荷包。
老翁伸手抚须,“自然是有的。主人家还打算择日让人来砍了那树给做些小玩意。”他闪开身子让出一条路,“你来的正是时候。”
朱红的大门再度吱呀一声被关上。
将蓑衣斗笠脱掉的人露出了一张男人特有的胡须满面的面容。他尾随在侍女身后,走进了宅院的内宅。早有侍女端着一盆水在门外等候,而男人也不急着进门,而是伸手去撕自己的脸,原来他脸上的胡须皆是黏贴上去的。用丝巾沾水擦拭自己的脸庞后,他才进入房间。
房间内的竹帘都放了下来,男人只看到女子的衣裳因走动而摇曳如花。
“李阀最近有何动作?”帘内有人发问。
“李秀宁去找了东海夫人。”
“她拿到账册了吗?”棋子落子的声音。
“她并没有拿到账册。只是,有两个男人拿到了账册,正是之前拿到长生诀的那两个小子,寇仲和徐子陵。”
“哦?”
“他们随即去了李阀求亲。”
一声轻笑,“看来李阀这美人计用得相当不错。寇仲和徐子陵如今功力如何?”
“一日千尺。”
“他们现在去了哪?”
“离开李府后,他们便往东平郡而去了。”
“东平郡?那不是王通在的地方吗?”屋内响起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王通是当代的大儒,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而以武功论,亦隐然跻身于翟让、窦建德、杜伏威、欧阳希夷,以及四阀之主那一级数的高手行列中。而王通生性奇特,三十岁成名后便从不与人动手。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著作甚丰。
“正是。王通近日将大宴宾客。据说石青璇近日会出现在那表演箫技。”
雨已经停了,棋局也完了。那个来访的男人也如同他来时般悄悄离开。
“人人都说石青璇是个奇女子,箫技乃天下一绝。苜蓿一直都想见她一面。”粉色衣裳的少女笑声如银铃,“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之徒。”
“会让你见到的。”司徒絮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今日的棋局就到这吧。”
王通的宅院门前人头蜂拥,来人不乏江湖上的好手。
就在跋锋寒和黄山逸民欧阳希夷相斗得难分难解之时,有箫音传来。
“这箫吹得倒是不错。”若要见一见这石青璇,看来还得花点功夫。司徒絮抬手,一旁的侍女便捧琴奉上。
箫音低转之时,低沉的琴音响起。若说一开始这琴音只是和音,此刻,这琴音却已是将这箫音给压制过去,箫声转而为这琴声而和。
乐声止,大厅内依旧无人言语。那一场恶斗早已停止。
“石小姐的箫技果然过人。”清朗的声音借助内力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阁下的琴艺也是一绝。”石青璇借助内功传音。她也不知道那弹琴的人身在何方。
王通仰首悲吟,声调苍凉道:“罢了!罢了!今日得闻此曲,以后恐难再有佳音听得入耳,石小姐箫艺不但尽得乃娘真传,还青出于蓝,王通拜服。”
欧阳希夷威棱四射的眼睛亦透出温柔之色,高声这日:“青旋仙驾既临,何不进来一见,好让伯伯看你长得有多少像秀心。”
跋锋寒亦朗声道:“若能得见石小姐芳容,我跋锋寒死亦无憾。”
“石小姐何不现身相见?”那个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
“阁下又为何不现身?”
“那还请石小姐见谅了。”
在场的人都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一越而过。
石青璇回头,一个双手抱琴的年轻男子嘴角含笑站在自己身后。
而大厅上的人都见到了那白衣胜雪的二人仿佛谪仙降临。至于那二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随即石青璇只是道了一声别便与那白衣男子共同离去。
厅内各人立时哄然,而寇仲和徐子陵趁机逃离王府,不远去,只躲到附近另一家大宅院落的一间柴房里,相互大叫侥幸。
跋锋寒当场尾随那二人追了出去,但是他还是失去了那二人的踪迹。而他叹气一声,欲再度踏上追求武道能击败毕玄的道路时,有三个女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家公子想请跋公子到府上一聚。”
“你们公子是谁?”跋锋寒双手抱胸。
“公子您去见了不就知道?”为首的蓝衣女子笑吟吟地回答。
“我没兴趣去见他。”跋锋寒嗤之以鼻,他不喜欢这一套。
“我家公子便是与石青璇姑娘琴箫合奏的人。”
跋锋寒停下了脚步。
蓝衣的女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跋公子,请。”
在一个幽深的宅院,跋锋寒见到了邀他相见的人,那是一个并不强壮的男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身子单薄。面容甚是柔和,但是他身边环绕着众多美人。
“跋锋寒,诛杀武尊毕玄的大弟子却还能全身而退到中原,不仅如此还涉足江湖与中原各大高手挑战。在下实在佩服得很,故特意邀阁下到寒舍喝一杯水酒。”
绿衣的侍女手持玉壶,酒液缓缓落入白玉杯中。
跋锋寒也不矫情,拿起酒杯痛快喝酒,“好酒!”他伸手制止了侍女往酒杯中倒酒的动作,“阁下找跋锋寒有何贵干?能够将我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阁下也不简单。”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痛快话。”男子低声沉笑,“阁下到中原四处挑战高手,为的也不过是增进武艺,有朝一日和武尊毕玄痛快战上一回。我说的可对?”
“不错。”跋锋寒点头承认。
“那你可想与天刀宋缺一战?”
跋锋寒一愣,天刀宋缺他是知道的,与天下武学三大宗师齐名。只是宋缺世居岭南,是占据一方的阀主,要与他交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白衣男子嘴角缓缓上扬,“天刀宋缺正是家父。”
跋锋寒恍然大悟,“条件。”
“为我宋阀所用。”司徒絮拿起酒壶亲自倒了两杯酒,“而宋阀也会助你。我在此以性命起誓,只要跋锋寒你一日不负我宋阀,宋阀永不负跋锋寒。若违背此誓言,我不得好死。”
跋锋寒伸手拿起酒杯,嘴角上扬,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好!”
跋锋寒离开后,司徒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飞马牧场。”
“拿到长生缺的那两个人就不管了吗?”粉衣侍女迟疑地开口。
“香雪,要打天下不是靠一个人就可以。”司徒絮伸手拍了一下粉衣少女的肩膀,“就算是绝世高手,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飞马牧场所产优质良马,天下闻名。而且飞马场的场主奉行祖训,绝不参与江湖与朝廷间的事,作风低调,一贯以商言商。
建飞马牧场的场主商雄乃晋末武将,彼时刘裕代晋,改国号宋,天下分裂。商雄为避战祸,率手下和族人南下,机绿巧合下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谷原安居乐业,建立牧场。由牧场建成至隋统一天下,飞马牧场的七位场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继。商姓一族和其它梁、柳、陶、吴、许、骆等各族经过百多年的繁衍,不断往周围迁出,组成附近的乡镇。而商雄乃武将出身,鼓励手下族人研习武艺,宣扬武风,是以牧场内人人骁勇擅战,无惧土匪强徒,成为了一股能保证地区安危的力量,赢得附近城镇住民的崇敬。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让飞马牧场为宋阀所用,都是必须的一步。为了表示宋阀对飞马牧场的看重,不仅司徒絮会前往,宋师道也会前往飞马牧场。
飞马牧场的场主是个女人,还是个很美的年轻的女子。乌黑漂亮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宋师道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商秀珣作为飞马牧场的场主,年纪虽然轻轻,却有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冷静与果断,管理有千余众的飞马牧场而无丝毫手足无措之举。由于她高高在上的地位,加之一向声色俱厉,从来没有人敢当面称赞她的美貌,更加不要说像宋师道般视线牢牢放在她身上。故商秀珣看到宋师道嘴角上扬的时候,脸色更加冷了,“宋公子。”这世家子弟都这般轻浮吗?
“师道失礼了。”站在宋师道身后的宋家侍女偷偷用手从后面推了一下宋师道,回过神来的宋师道清咳一声,忙拱手道不是,“在下看到商场主便想起了家中的小妹,所以一时走神了。”
商秀珣的脸色稍微缓和,“原来宋公子是想起自己的妹妹来了。”
玉致年纪和这位商秀珣场主相差无几,这二人行事处事有几分相似。但是和商秀珣晒得古铜色闪闪发亮的娇嫩肌肤相比,玉致肤色倒是白皙了不少。要说商秀珣是火的话,那玉致便是冰。想到这,宋师道心中对这商秀珣的好感倒是增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