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不喜欢打牌,她打牌总是在输,如果不是对打牌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的话,相信没有人会喜欢一直总是输。
所以,如果不是人员太过匮乏,她又实在闲得无聊的情况下,她一般都只是凑热闹的围观,高兴的时候就使点小坏,无聊的时候,就靠在老爸老妈或是男盆友的后背上打瞌睡,既不特别高兴,也不特别无聊的时候就找点事给自己干。
昨晚她给自己找的事就是用大家剥下来的糖纸折蝴蝶玩,这还是她上辈子高中的时候,一个同桌小女生教给她的,当初那位同桌就是用她们吃剩下的糖纸折的,所以,她每次折这种蝴蝶的时候,也就只是拿糖纸来折,而且,从实际效果来说,也是糖纸这种材质折起来最合适。
当年的同桌具体长什么样子她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能很肯定,因为她们同桌的时间并不长,那位同桌就因为家庭的缘故离开了学校,据说是全家一起连夜离开的锦岭,具体的原因众说纷纭,都是些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象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她唯一记得是,那样同桌有一双明亮的,略圆的眼睛,很喜欢吃糖,特别甜的那种,也总是喜欢请她吃糖。安然当年对甜食的好感一般,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吃了,人的会变,口味也随着人一起变。
同桌请她吃十回糖,她会吃一回,以免太多的拒绝让她感到不快。
她们一起分享安然从租书屋里租来的台湾言情小说,含着过于甜腻的糖果对着那些过于甜腻的小说内容含含糊糊口齿不清的发表看法和议论,然后同桌就用剩下的糖纸折蝴蝶,安然则一边看着一边往肚子灌大量的水,以便冲走口腔里那些甜得齁人的味道。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向从不迟到的同桌缺席了,再之后,大家也就知道他们全家都离开了锦岭,原因不明,没有人知道内情,学校方面也没有什么官方的说法,她们的同桌生涯也就这么没有半点预兆的嘎然而止,直到安然重生之前,她也再没有见到过这个未来得及道一声再见的同桌,事实上,她们也确实没有再见。
这么多年,甚至是两辈子的时间都过去了,安然以为自己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但在昨天,她偶尔把玩着那些糖纸的时候,昔日的那位同桌低着头的侧影,灵巧的手指,以及那些泛着甜蜜气息的糖纸蝴蝶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知不觉间就将一张张的糖纸在指下变成了蝴蝶,而现在,在清晨的阳光里,记忆中的那些模糊的剪影似乎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但在她定睛细看的时候,又晃动着再度朦胧开去,就像是水面上的倒影,到底看不分明,又确确实实的在那里,荡起一片淡淡的怀念和怅惘。
不知道后来那位喜欢甜食的同桌到底怎么样了,她又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只希望那个有着清澈的圆眼睛,灵巧双手的小姑娘一切都好吧。
这种水果糖的粉嫩颜色的糖纸折起蝴蝶来也确实很好看,昨天大家打牌的时候一共吃掉了二十块水果糖都被她折成了糖纸蝴蝶。
现在,她翻出随行带来的针线包,找了一条白色的细线将它们串成了一串,窗子门头窗框上方,正好有一个长钉,不知道当初老板娘还是什么人钉在那里,也不知道派什么用途,长钉不是新的,而带着斑斑的锈迹,想来这只钉子也不是最近被钉上去的,不管怎么说,正好方便了她,可以让她踩着椅子将那一串糖纸蝴蝶挂上去,长长的垂挂下来。
糖纸的质量很轻,哪怕是二十只蝴蝶串在一起也依旧轻盈,站在窗前,轻轻的吹上一口气,这二十只蝴蝶就随着口中送出去的这阵小风轻轻飘荡了一下。
安然微微的翘起嘴角,然后,这位吃饱了撑着的小姐就站在窗前开始鼓着腮帮子对着这串糖纸蝴蝶没完没了的努力吹起气来了。不时的还要抽抽鼻子,闻闻看,是不是能闻到糖纸上的甜味。
什么事吧,你就不能想,精神的力度是无穷的,你要是不想能闻到甜味,留在糖纸上残存的味道那么细微,闻不到才是自然的。可如果总是想着糖纸上肯定有剩余的甜味,那么,在这种心理暗示下抽动鼻子,十有**也真的会闻到那种淡淡的,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混着水果味道的甜香气。
要说安小然同学的大脑里,智商,情商的储备都不够丰富,但唯有一样特产可以稍微拿出来说一说,那就是她脑子里巨大,且生长形状与众不同,崎岖拐弯的脑洞,对于闻到甜味这种小事,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成问题。
于是,当江杰云他们回到旅店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位脑洞小姐无比认真的站在窗前,使劲使劲的,深深的,深深的,耸动着肩膀,响亮的抽着气,然后再努力努力的,高高的,高高的,把自己的腮帮子鼓得好象在嘴里塞了两个袖珍的肉包子一样,对着那串糖纸蝴蝶吹气,吹完了气,再像只鼻子有问题的小狗似的,对着那串随着吹气高高荡起的糖纸蝴蝶不断不断的抽动鼻子。
三个奸商看得好奇,搞不明白这位小姐这玩的到底是哪一出。
安然开始向他们解释这种她闲得无聊时发明出来的小游戏。
安然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正常,之所以用“还算”这个词,是因为她确实有这些那些有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小毛病,其实她觉得细细盘点起来,似乎人们身上都有这样或那样与别人不一样的小毛病,好象正是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才让她与别的什么人,别的什么人与另外一些人不一样,做为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出的才能,智慧和美貌,让自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似乎反而是这样小毛病才让大家变得与别人不一样起来。
她的这套自我辩解,更准备的说是自我安慰式的论调得到好友们的嘲笑,最后往往变成互相揭短,小周姑娘细细盘点安小老太太身上那些让人感觉无语的小毛病,安小老太太反过来细数小周姑娘身上那些可爱的小问题,楚飞飞楚姑娘作为一个信息收集癖对大家身上的毛病可谓是如数家珍,了若指掌。而郑晓同学身为一个未来的刑警在模仿方面居然极有天赋,可以现场把大家的毛病模仿得惟妙惟肖,让安然觉得这位姑娘将来就算是改了主意不去做刑警,也可以去娱乐圈里混上一碗饭吃。
大家互相取笑和揭短的结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们谁都不清白,哪一个身上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小毛病,按照一般的标准来说,都要构得上一点小古怪。
安然依旧坚持她自己的观点,谁都古怪,她并没有与众不同,同学们,同志们,你们之所以会觉得我和你们身上有一些毛病是与众不同的,那是完全是因为我们见过的人太少,可以深入了解的人也太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人乎,中国这么大,世界这么大,我们身上的这点小小毛病,算个屁啊!
相对于安小然同学这种死鸭子嘴硬,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有毛病,非得坚持“自甘平常”的主儿,倒是楚飞飞同学更加勇于面对现实,并不以自己的毛病为毛病,十分坦荡的表示,大家正因为我们身上都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古怪,所以才会成为朋友,才会聚到一起,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变态的朋友想必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眼下,江杰云他们则正在用他们的行动向安然来证明楚飞飞楚姑娘那坦然的理论。
一个变态的朋友想必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而且,不只变态的朋友不正常,变态的男朋友也是一样。
比如,安然最初只是向三人解释她穷极无聊时的一点小消遣,但发展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一场古怪且闲得蛋疼,真把这场景说出去都令人觉得丢人现眼的吹糖纸蝴蝶比赛。
比赛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比谁能把那串糖纸蝴蝶吹得更高更飘,而且还飘得更有姿态更好看。
这真是无聊的人发明的无聊游戏。
最让安然觉得无语的是她本人一边不断在心里吐糟嫌弃着这种比赛真是幼稚荒唐无聊可耻到了简直令人发指的地步,幼儿园没毕业的小朋友玩的游戏都这个高级多了,然后一边又沉迷在这种游戏里,玩得无比认真,投入,昂扬饱满,激情四射,大呼小叫,活蹦乱跳,撒泼打滚……这真是一个让人感觉悲伤的故事,呜呜。
三个奸商却一点没安小然同学这样庸人自扰的毛病,玩得开心就行,谁规定什么游戏非得几岁玩,少爷我就算是八十岁了,也就爱趴在地上弹玻璃球,而且还弹得玉树临风,卓而不群,别人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