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主子现在在干什么?”空澄从窗外收回视线,背对着门口问道。 首发--无弹出广告
“皇上还在‘外面’跪着,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阿布达哈一边收拾院子,偷眼瞧了栅栏外一眼。
“奴才多嘴,皇上说了,从今儿开始阿布的主子就是夫人,求夫人不要嫌弃阿布。”
“你还知道自己个儿是个奴才!”斜斜的看了阿布一眼,就见那个少女难得的抿着唇笑着,竟是说不出的开心。
空澄绷了绷脸,到底还是没绷住,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容。阿布的笑容更欢乐了。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我眼前杵着。”
“那皇上?”
“你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乐意跪就跪着吧,反正他也不是在跪我。”空澄摆摆手,心里很是哀怨。她很理解玄烨此刻需要一个地方能够让他放下心来好好的整理一下情绪,但是,那个孩子怎么就看上她这里了?也不说进来,那个栅栏可拦不住他,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往那里一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空澄怎么折腾这孩子了,哪里知道其实玄烨满脑子都是佟佳仪容?
算了算了,总归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他愿意在这杵着就杵着吧。
阿布可没错过空澄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和郁闷,心中偷偷一乐,她就知道,主子心里其实还是有小主子的!
将出生八年多的记忆全都从都到尾的掳了一遍,除了刚一开始的悲愤和痛苦,此刻夜风凉凉的吹着,彻底清醒之后,玄烨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虽然心里依旧有些难过,却也不是两个时辰之前的那种锥心之痛了。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再看了看眼前这棵破败的梨树,玄烨呲着牙皱着眉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腿又麻又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有徐徐的呼了出来,玄烨这才有精神打量这座熟悉又陌生的西苑。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玄烨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刻这满是枯黄的野草的荒园难道真是当年那个美丽静谧的园子?玄烨不可置信的扭过头仔仔细细的将身后这棵梨树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然后又将视线调转过去,远处那座凉亭竟然破败成了那个样子?就是老鼠成灾也不可能将柱子都给嗑了吧?怎么红色的支柱全变成了灰白?还有那亭子上方,那正摇摇晃晃迎风招展的是什么?狗尾巴草还是柳树苗?
玄烨的手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然后猛地转头,闭了闭眼睛,低吼一声:“阿布,给朕开门!”
空澄拿着茶水的手停了停,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喝茶神游,就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孩子冲进来后扑通一声狠狠的跪在了自己面前都没有动容半分。
阿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偌大的院子中就剩下了这一坐一跪的‘母子’二人,除了风缓缓的吹过枝叶的沙沙声,再也没了动静。
直到外面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那扇栅栏似的门才在阿布望眼欲穿中缓缓打开。
玄烨的步履依旧蹒跚,可见是跪狠了。但是,阿布仔细看了看,除了衣衫微皱,双眼通红,脸色疲惫,这位半大的帝王眉眼之间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阿布眼眸闪了闪,低下头,眼尖的发现,康熙紧握的双拳中隐隐约约露出一绢丝帕的边角,闻着淡淡的拂过鼻尖的熟悉的香味,阿布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康熙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擦肩而过的时候,有气无力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柔和。
“照顾好额娘。”
阿布看了看大步离去的小少年,再看看已经露出曦光的东方,唇角愉悦的勾了起来。
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不是?
康熙二年(1663年癸卯)二月慈和皇太后佟佳氏逝。
康熙三年(1664年甲辰)四月鳌拜奏内大臣费扬古之子侍卫倭赫擅骑御马,费扬古怨,被籍家弃市。
康熙四年(1665年己巳)七月以太皇太后懿旨,聘辅臣索尼孙女、内大臣噶布喇之女赫舍里氏为皇后,行纳采礼。九月册立辅臣索尼之孙女赫舍里氏为皇后。
康熙五年(1666年丙午)正月辅臣鳌拜与苏克萨哈因换地相争,自此鳌拜专权。
十一月辅臣鳌拜以改拨圈地,诬告大学士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连等罪,逮捕下狱。而辅臣中的索尼年老,遏必隆软弱,苏克萨哈望浅,俱不能抗拒鳌拜。
十二月鳌拜矫旨杀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连。
康熙六年(1667年丁未)七月康熙帝亲政,御太和殿受贺,加恩中外,大赦。始御乾清宫听政。命武职官一体引见。鳌拜杀苏克萨哈及其子。赐遏必隆、鳌拜加一等公。
康熙七年(1668年戊申)正月建孝陵神功圣德碑。加鳌拜、遏必隆太师。
至此,十六岁的康熙帝和鳌拜的矛盾彻底达到了顶点,宛如上弦之箭,一触即发。
此刻的西苑内,洛居中。
空澄看着时不时就原地转上几圈的阿布达哈,浅浅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今儿又有什么消息传来,让你这么着急?”
“主子,今天听说皇上巡外,在南苑惊了马,然后……”
“鳌拜又说什么了?”空澄看着飘落在眼前的梨花雪,眼神平静宁和。
阿布的眼神晃了晃,看着自家主子镇静自若的神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然后就真的笑了出来。
既然主子都不着急,自己着个什么急?这几年看得还不够明白吗?要是皇上真的到了危机的关头,怕是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主子!
于是阿布舒坦了,也就在自家主子脚边一窝,微微歪头说道:“主子英明,那鳌拜当时一掌就制住了乱跳的马儿,只是在确定皇上无事之后又说了一句‘既然是个不听话的,也就不用费事留着了。’说完没待皇上反映,就一把掐断了马儿的喉咙,据说鲜血流了一地,甚至是有几滴溅到了龙袍上!”说完之后,阿布达哈就抬眼仔细观察着空澄的神情。
“看我做什么?”空澄看了阿布一眼,微微摇头,竟是一声叹息出口。
“主子?”阿布眼中担忧,急急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阿布不明白。
空澄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轻声道:“鳌拜此人有勇有谋,只是生不逢时,用之无法,弃之可惜。只是……显然,玄烨没有时间再等十年。”
“你放心吧,鳌拜威胁不到玄烨,他注定会成为玄烨宏图的踏脚石,磨刀石!”空澄微微一笑,眼中满是信任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