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润来了,是被半抬半架着来的,见陈德润直挺着身子,一动不动,似是死去了一般。无弹出广告小说 “怎么送个死人来?小德子究竟遭了谁的毒手?”客印月不禁有些惊恐。魏忠贤也觉吃惊,用手探了他的鼻息,释然道:“口鼻中还有气息,想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快叫大郎给他解了。”
“是被人点了穴道。”田尔耕在陈德润腋下揉搓了两下,见他手臂略略松动了,还是没有醒转过来。田尔耕见他面色涨红,酣睡沉沉,又从他嘴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才知他点穴后被灌了蒙汗药,忙教人取来半瓢凉水淋洒到他脸上。片刻间,陈德润悠悠醒来,见魏忠贤等人围在身旁,吓得手足无措,慌忙翻身跪了。魏忠贤嘿然一笑,用手指指乾清宫道:“小德子,刚才那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陈德润心里一片懵然,不知如何回答,低头说:“小的一直在坤宁宫,哪里知道乾清宫的事?”
“不知道?刚刚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门就忘了?奉圣夫人抬举你到坤宁宫,你就一心跟了皇后?”魏忠贤左手一拍肩舆的扶杆,陈德润感到那一掌竟比击到自己心上还痛,身子不由哆嗦起来,摇头说:“奴才刚才跟着皇后出了乾清宫?不会呀!奴才午后在坤宁宫外不知被什么东西在腰间猛顶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看到九千岁和老祖太太千岁了,何曾跟皇后来乾清宫了?”
田尔耕道:“看小德子被点的穴道,是用了极上乘的手法,下手又极重,,千余年来,再无踵继之人,究其缘由,不外乎耻与莽贼有同,上公奈何做此瓜田李下之事,败坏德行,自污节操?再说按照先朝景泰年间的成例,摄政理应是亲王方有资格,上公作为异姓要想如此,恐怕没有办法收服天下之心,并且会把从前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付之东流了!不免授人以柄,予人口实,则天下以上公为何如人也?如若一些小民乘机妄议胡言,以致桀犬吠尧,实在有污令名,窃为上公惜之!”一席话铿锵有力,又八面玲珑。
魏忠贤听得面色红白不定,十分不悦,暗道:平日里这些阁臣对咱家言听计从的,怎么眼见万岁爷病重,咱家要去了靠山,竟如此违逆顶撞起来?看此情形必要保住眼前这荣华富贵,以免一旦落魄了,反被这些反复小人取笑,那时还不知道会怎样怠慢藐视咱家呢?当下拂袖道:“事在人为,咱家虽说不是什么亲王,未有皇族血脉,但有为君为国的一副热肠。你们看重摄政什么?咱家却以为不过劳神劳心的差事,未必就比咱家如今的权位尊贵了。无奈万岁爷有旨,咱家又是利君利国的事不敢辞的秉性,说不得只好勉为其难了。两位若不信,可以再回去当面问问皇上,也可顺便奏上一本!”
黄立极、施凤来二人见他说得越发厚颜无耻,直若街头泼皮光棍一般,竟不知如何应答,又没有直言怒斥的胆色,支吾几声,便要回值房。魏忠贤伸手一拦,喝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执迷不悟,咱家有万岁爷口谕,你们以为不足为凭,咱家倒要看看信王有什么凭据?搜!”
黄立极、施凤来大惊,待要分辩,早上来几个锦衣卫捉了搜身,从黄立极袖中将圣旨搜出。魏忠贤哈哈大笑,将圣旨一把抓过,见上面尚未钤宝,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这是什么圣旨?没有用宝,不过一张纸片罢了,写它容易毁它也容易。看信王怎么即位?”说着几下将圣旨撕得粉碎,随手一扬,那圣旨顷刻间雪片般地四散飘落。黄立极、施凤来一言不敢再发,颤颤地退向乾清门,魏忠贤仍觉余怒未消,还要责问,一个太监飞跑到肩舆前禀报:“刚才皇后出宫了!”
“什么?去了哪里?”魏忠贤大惊。
“万岁山寿皇亭,说是要拜月为皇上祈福。”
“出玄武门时,可曾见到面生的人?”
“没有。”
“都是什么人随从?”
“小的去取门禁簿录。”那太监忙飞跑回去,一会儿玄武门首领太监王朝辅急急赶来,呈上出入簿录。王体乾急忙翻看,骇然地说:“怎么?竟有小德子!”好似见了活鬼一般。
魏忠贤一把夺过簿录,摔到地上,用脚乱跺,长叹数声:“罢了,罢了!信王必是假冒小德子混出宫了!”
客印月咬牙切齿道:“果真有胆,可惜竟教他逃了。”
魏忠贤恶声恶气地说:“要将万里江山交付与你,你的胆子怕是比他还大。”
“冒险入宫就要万岁爷这一句话吗?”王体乾惊问。
“一句话?哼!是一句天大的话!谁不想要这样一句话?自古以来,子弑父,弟谋兄,还不是为了这句话?”魏忠贤越说声调越高。
“不光是一句话,信王身上怕是还藏着传位的密诏?”王体乾望着魏忠贤,探询地说。
“那自然不用说了,黄立极、施凤来必是草诏之人。只是信王竟敢入宫,也入得了宫?有如此胆识,看来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像李永贞说的每日衣冠不整,面有病容,与妃子纵情声色。”魏忠贤佩服之下,不仅有些恐惧起来。客印月和王体乾也惊恐得对望一眼。客印月深以为然地说:“装给小李子看的呗!随便装个样子就骗人。”
王体乾附和说:“定是信王的韬晦之计,想不到信王早有东山之志,咱们倒小瞧他了。”
魏忠贤切齿道:“好在信王刚刚出宫,速派人马追杀,传令九门提督太监金良辅五城兵马司协助缉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夜逃了无妨,他要登基,还是要入宫的。那时咱家自有法子摆布他,岂不似瓮中捉鳖一般容易!”
“还真是这个理儿!就像蛾子扑火一般,这皇位不知会烧死多少蛾子呢?”客印月看着王体乾急急走了,伸伸腰肢道:“真是乏了,回去歇息吧!有这些孩子们呢!”
魏忠贤若有所思道:“不怕鱼儿脱钩,只怕没了香饵,钩也生了锈。鱼都不会钓到,何况是深渊里的金鳌?”
“九千岁,万岁爷宾天了。”乾清宫御前牌子王永祚奔出殿来,惊呼起来。魏忠贤急忙进殿,见天启已直挺挺地卧在床上,兀自大睁着两眼,似有无穷的眷恋与遗憾。魏忠贤、王体乾拜倒在地,泗涕长流;客印月更是捶胸顿足,放声大哭,登时宫里一片忙乱……
注:战国时期,楚国一个名叫李园的人将貌美如花的妹妹献于春申君,月余而有孕,妹妹与春申君商议,自请侍奉楚王,所生之子,后来继承了王位。
注:战国时期,巨商吕不韦将自己有孕的侍妾献给秦世子,后生嬴政,扫**,一天下。两个故事都是都是窃国夺权的范例,为后世许多狼子野心之徒津津乐道。
<!--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