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廷宴狞笑道:“哼!这是巡抚衙门,不是你任意出入的地方。 本抚院岂容你在此撒泼耍赖,动摇人心?给我绑了,打入大牢。”府兵们闻命便要上前捆绑,马懋才大喝一声:“不必你们动手!”一把将席上的酒壶抄起狠狠一摔,不顾酒浆溢了满地,负手挺胸,昂头傲然向外便走。吴?伸手一拦,笑道:“兄台慢走,用罢酒饭也不为迟。”
崇祯道:“朕并非因此事而随意弃取人才,只是会推既然出了这等纰漏,不可再进行下去,这些列名的人员也不好再取。朕已决意废除会推,今后用什么人什么时候用,由朕特简独断,恩威当自上出嘛!以免朋党蜂起,流言不息。”说到后面两句语气已是极为严厉,脸上不见一丝笑容。李标忙收声退下,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进言。
散朝时已近二更,崇祯退到暖阁里,却沒有多少倦意,只是觉得饥饿难耐。御膳坊送上夜宵,崇祯将阁臣李标、钱龙锡留下一块儿进膳。皇上赐食已是莫大的恩宠,何况与皇上一起用膳?李标、钱龙锡二人头一回有这样的恩宠,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极是感激,忙谢恩在一侧欠着身子浅浅地坐下,神色极是恭谨,举止更是中规中矩,一边小心翼翼地动着筷子,一边各自揣摩着皇上的用意,老怕只顾了贪吃,回不好皇上的问话,有了这般的心事,虽说是山珍海味玉液琼浆也尝不出个滋味儿。两人年事都已高了,本來沒有多少饭量,但见皇上不住地吃,也不敢放下筷子,只好小口小口地苦撑着慢吃。崇祯正是吃饭的好年龄,一整天的召对下來浑身累得已有些酸疼,耗费了许多的体力,胃口大开,吃得极是畅快,脸头冒出了丝丝的热气,见他们吃得拘谨,指着一个大海碗劝道:“这是山东胶州湾的名菜烩海鲜,神宗爷当年最喜欢吃,里面有海参、鲍鱼、鲨鱼筋、肥鸡、猪蹄筋,味道极鲜美的。”又指着一只整鹅说:“这菜有个古怪的名字,叫什么浑羊殁忽,说是唐代宫廷御膳,是御膳坊依了古方子做的。”
二人听得心下暗觉稀罕,伸筷子吃了,果然味道截然不同。王承恩见皇上吃完了,两位阁老也放了筷子,忙递上手巾道:“两位阁老,这品浑羊殁忽是将鹅去了毛与内脏,放入上好的精肉和糯米饭,用,登时出了遍体透汗,身子爽快许多,竟一下子坐起來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店主人以为他要找去理论,吓得急忙阻拦道:“我的爷!你这病可是急不得恼不得的,只管安心将养,我再找个别的大夫來看,不信死了他张屠户,咱就不吃连毛猪了。”
吴?道:“我不是去找他吵闹,求医问药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怎么能责怪人家?我与这位郑保御本是同乡,曾有数面之缘,也算他乡遇故知了,他不会不给些薄面的。”
“噢!原來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他们就在不远的天元奎客栈,向西右拐便是了,好大的门面,整座客栈都被包下了。”店主人说起來言辞之中不胜艳羡。
吴?起來净了手脸,吃了一碗臊子面,闭眼睛养了养神,仰脸看看日头约摸已到未时左右,吩咐随从照看行李,独自出门往天元奎客栈。天元奎在一个宽敞的浅胡同内,避开了市井的喧嚣烦杂,出入倒也方便,迎面三楹的青砖门面,高挂着一盏盏大红的灯笼,极是气派喜庆。吴?走上几级石阶,进门一看,宽大的厅堂摆放着几张乌木八仙桌,后面整排的柜台上摆着几个大酒坛,贴着的大红纸签上写着几个茶盏大小的黑字:凤翔精酿西凤烧酒、长安黄桂稠酒,几个客人围着杯盘狼藉的桌子猜拳饮酒。吴?迈步穿堂而过,后门闪出两个穿青衣的衙役阻拦道:“吃饭在前面,住店到别家去,后面的客房都包下了。”
吴?取了几钱银子递上道:“小民不住店,是來访友的。”那两个衙役见了银子眉开眼笑,又听说他來访友,还不知是哪家大人的故交,登时换了笑脸道:“蒲城、澄城、白水、淳化、宜君、安塞、宜川、两当、略阳、府谷十个县城的老爷都住这里,先生要找哪一位?”
“小民哪里高攀得起?要找的是一个游方郎中。”
“你是找郑保御吧?他到西安府衙诊治去了,刚刚出门,想必过一会儿还要回來的,有两位老爷的棍伤已化了脓。”
“那小民在里面等片刻可好?”
“这……可不要到处胡乱走动,以免老爷们追问下來,我们哥俩儿吃罪不起。”衙役略一迟疑,吴?忙又掏出几钱银子送上,方才肯了。后面是两进的院子,两排整齐的瓦房,窗下种着的花花草草多已枯败,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外有一棵高大柿子树,还挂着几个红澄澄的柿子。
吴?进來便觉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直呛鼻子,一溜儿向阳的客房内传出哎哟哎哟的呼痛声,夹杂着几声喝骂,“你***,轻一点儿不行么?搽药又不是搓背,那么大的劲儿,可是要拿老爷的身子练拳脚么?”
“快去请大夫來!我的屁股上麻酥酥的,直痒到心里去了,竟比死了还难受十分,先给我抓挠几下。”
“老爷的屁股化了脓,大夫出去配药了,少时便回來,老爷且忍耐忍耐,小的实在不敢胡乱抓挠,免得留了疤不好看的,夫人若怪罪下來,小的……”只听啪的一声,后面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