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凉凉,吹到含香的心里去了。 含香也感觉到今年的秋天似乎提前了很长时间。
她立在长春殿的偏廊处也不知多久了。
一阵小碎步从身后过来,夹杂着阉人身上特有的气味。含香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但是来不及思考,双膝就已经跪下来了。
月色朦胧当中,御花园里似乎还荡漾着花香,深郁,宁静,夹杂着初秋特有的冷风,凉飕飕的,而那股寒,是从脚趾头上一节一节往上凉的。
“含香姑娘...”那种细长尖锐的声音宛如在她的心口上打了一个突。含香的背脊一顿,来的人只有王公公一人,只有王公公一人。
“娘娘她...”她口中嗫喏道,却不敢用太大的声气。
“皇上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王公公经过含香时用脚轻轻踢了她一下,但是看到她脸颊上淌着的泪,随即叹了一声,“这件事本来就是娘娘糊涂,皇上他已经仁至义尽的。你快回去好好服侍你的主子吧。也不枉费平日里皇上待她的一份情义。”
含香茫然的抬头,脚上已经失去感觉了。
女人怀孕养胎这事本身就非同小可,一点变化在脉象上都有显示,而那些定时来请脉的太医们不可能一丁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越姬小产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出来时,林玉儿正对着镜子梳妆,光彩照人的铜镜当中映出她光洁如花的面容。
她簪好最后一支珠花,对着镜子满意一笑。“走吧。”
“去哪里?主子难道要去越姬那边吗?”小路子在一旁打点房内装饰的鲜花,一边问道。
蕊香过去拍了一下小路子的头,教训道:“主子的事还要你来过问,没规矩的家伙,还不退下去。主子宠你,你就越发没有规矩了?”
小路子吐吐舌头,嗔怪蕊香太过严厉,端起水壶,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她如今正在伤心头上,安慰她的人肯定不少。我们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林玉儿整理着衣袖,慢慢说道。
“那主子是...”蕊香有些诧异,问道。
林玉儿灿然一笑,道:“那帝裔又不是越姬一人的,只怕如今皇上和太后娘娘也正在伤心吧。”
主要是越姬这次小产蹊跷的很,明明天天有太医照看,就连吃的、用的东西,都是由专门人检查才放心使用的。再加上越姬身体一向都很好,如何突然之间就小产了呢?
林玉儿不懂医理方面,但是她知道加了附子粉的香料可以致使孕妇小产,而附子粉也是宫中贵人们用于化妆常用的原料。她也曾处于私心搀和一些在送给越姬的熏香当中。虽然那些剂量对于香料本身是恰到好处,而真正查出来难免不出别的幺蛾子。现在的问题是这次越姬小产着实太过突然了,着实不是她所料想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探探皇上和太后的口风。他们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皇上南七夜是一早从合欢宫里出来的。表情很是哀伤。这种哀伤情绪从合欢宫到大殿,又从大殿带到太后寝宫当中。
林玉儿还未走到太后寝宫,都可以闻到空气中凝结的这种黑色的哀伤的情绪。
她认为,皇上对于孩子的期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的浓烈。
低眉顺眼走进来时,太后面上虽然带着凄切的表情,衣襟依旧端正,也没有忘记叫人看座。镜明公主倒是乖巧的守在她身边,见她来了,招手叫她也坐过来。
“夜儿也无需如此。越姬还年轻,宫中妃嫔也还众多...”太后虽然是这般说,自己眼圈却是红了,握着帕子说不下去。皇上似乎听不下去,恭谨的拱拱手,带着王公公退了出去。
林玉儿微抬眼看那抹明黄色衣角消失在门槛拐角处,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难受,低着头看着手中杯盏中起起伏伏的圆叶片茶叶。
“唉,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哀家抱有那么高的期望,没想到...”太后说着竟然发起怒来,“这个越姬,也太不争气了...”
听闻太后的怒气,侍立的宫女吓得一大跳,赶紧跪下来。林玉儿也未曾看到太后发这般大的脾气,但是看到对面一直沉默不言的海棠夫人也起身,自己也赶紧跟着跪下来。
一时间,屋里除了镜明公主,其他人都跪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