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寒身后的纯粹天光将她衬得遥不可及,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身体欲向前倾……可下一刻便猛地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映寒,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会妨碍我接下来的行动,所以在你来之前便动了手脚了。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疯了!你叫我来,又不让我救你,你是存心想让我看着你死是不是?”
不想我严厉的埋怨斥责,换来的是映寒坦然一笑:“是。”
“你……”我一时间气得说不上话。
“你听我说。我只是一只深山里的鸟,不懂你们为人的是如何,但听你们这儿有一种说法。要想让一个人知道她对某人而言很重要,那就让她看到某人一生中只会做一次的事……我当你是朋友,那你说,死算不算?”
“喂喂敢情你对这句话是有多深的误会啊!死怎么可能让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眼睁睁看着……你给我过来听到没!”
“不是这个意思也没关系,”她兴味缺缺,撇开这不再谈,转而道:“桓玉,我最后叫你来只是希望你能听我说一番话。”
“你……好,你说。”
“谢谢,”她像松了一口气,继而轻轻笑道:“我喜欢瞿墨,从小就喜欢。不像人,动物的感情其实很简单。年龄、身份、命运,这类经常被人拿来充当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的借口的东西,我们都不会去管。只要意识到自己喜欢,那么就一定要追到——正如我们生存的本能。”
“他第一次问我是谁,我只当时隔几百年,他不记得我了是正常。可不过几月,他却再一次问——你是谁……这下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可以几百年记住他,而他却轻易忘记我两次——
那是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听她说着这些话,我只觉内心传来生生的刺痛。这感觉是如此鲜明,却又偏偏沉闷得让人无从宣泄,直憋在心底养成难以治愈的内伤。
“其实对于一只鸟而言,可供翱翔的天就是一切。只要天还在,即便在寒冷时节食不果腹,也会照样精神饱满;然而我是一只怪胎,我喜欢一个人竟然胜过了天,所以天抛弃我了,我也渐渐淡忘了自己其实应该不断飞翔的……虽然,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他愿意接纳我……没办法,如今我既丢失了心,又折断了翅膀,是再活不成了。”
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淡淡叙述着,然而在我听来确是字字喋血,声声痛心——那样一种绝望,以至于让我无心也无力再去劝她回来。任何希冀的话语,对她而言都是无情的讽刺。
“映寒,你从来不是心性复杂的人,明明可以一世安然……”
“不错。”不想这一次她竟答得如此果断。
我正腾起一个念头,或许这一切还有救,或许她可以忘掉瞿墨作为一只单纯的鸟儿继续生活下去……然下一刻,这念头便随着她轻柔的话语,幻灭成灰。
——“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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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浑身一松,我顺势往前趔趄了一大步。
——看来,咒已经解了。
我不顾周身因为僵持良久而产生的酸痛感,双眼只望着空荡荡的前方,脚上像挂了千斤砣,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先前那人临风静立的位置。
我站在崖边低头俯瞰。一片白云茫茫,像从浮世红尘腾起的巨浪,将这幽渺仙境也给吞没了,只叫人觉得心头虚茫。
我怅然若失地就着崖边蹲下来,顺手捡起安放在地上的云开镜。我轻拂去飘落在镜面上的风尘,怔怔地盯着它。像是感应到我的所思所想,镜中混沌顿开,入眼一处碧波潭水,水中倒影着枝上负雪的花,花下立着一个身着蓝衣的姑娘。她望着年轻男子离去的背影,素净的脸上缓缓绽开笑颜,与初霁的晴霜一同散发着芬芳……
“虽然到头来这镜子没用上,托它的福终归还是让我看清了一些事。”一个时辰以前,映寒从袖中取出云开镜,轻轻放在地上,“桓玉,就麻烦你帮我把这镜子还给龙尊罢。”
“映寒,你别这样,听我说……这绝对会出事的……”此时的我灵台一通混乱,只苦于自己怎么就没生得一颗通达人情的玲珑心,否则也不会落入现在这般窘境。
她镇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会出事的——不会有任何麻烦。”
“怎么可能不出事?!”
“摔死的鸟,谁都知道它是心甘情愿。”
说这话时,她面上有着近乎透明的苍白,然而一直温温地笑着,仿佛即将去往自己的归宿。
“……”
“桓玉,其实你是个很好的姑娘。”蓦地,她看着我如此说道。
我一怔:“什么?”
“觉得你自己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告诉你,”她于是清晰地重复道:“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信我,你会幸福的。至少比我幸福。”
我回望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