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心迹(2)
作者:苋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36

将我扶到湖畔的方形花坛坐下,无弦看了看我手臂上的伤口,问:“可有手帕?”

我不声不响地从衣襟里抽出一条递过去。 首发--无弹出广告

他兴许已察觉到我今日的异样,因我对他竟显得无话可讲,这实在算是稀奇,不过他并不会在意这些,只是轻轻撸起我的袖子,一番简易的处理后将那条手绢展开覆于其上。

我疼得心里直抽,但面上未露声色。

一阵沉默过后,无弦却开口了:“抱歉。”

我抬起头看他:“抱什么歉?”

“若非我运功时神游形外,你不至于如此。”他一边吐息轻柔地说着一边替我小心翼翼地包裹伤口。

“是我自招的,与你并不相干。”

“这是第二次……你救我。”这家伙竟丝毫不听我说话。

“嗯……那又如何?”

他抬起头,一双眼在长睫的掩映下透出细碎的光亮:“为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我与他对视,那清然明澈的目光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是不容我这次再随意糊弄过去。这一刻,突然有许多话涌上心头,我很想就此把一切开诚布公,说“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然而它们只是在舌尖徘徊,良久也无法冲出唇齿的桎梏。

终于——

“我欠你的。”

我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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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你的——嘶!”

话音刚落,无弦正在给我系手帕的手陡然收紧了一下,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你……”我下意识地想要抱怨,却在看到他阴郁的脸色时默默地把一席话给全数吞了回去。

他没有看我,只语气冷硬地说:“我一早说过,你并不欠我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若只为这个,你大可不必。”

听着他似是责备的话,憋了这么久的我终于有点淡定不住了,一不小心就反驳了回去:“不然,你还觉得我该为了什么救你?”想到先前目睹的场景,我不由冷笑一声,“既已有了互定终身的人,何来再理会我这个路人不相干的琐事?”

一时冲动,竟不料暴露了自己躲在竹林里偷看的行径,所幸无弦并未在意,反而面上现出几分不自然。他犹豫了一会儿,继而开口道:“你……你看到了?”

……这种像是被当众捉奸的倒霉丈夫向妻子赔罪的奇怪感觉究竟是要闹哪样儿啊?

“……”

见我不回答,这家伙居然真的解释起来:“我虽允了好好照顾她,但谈婚论嫁尚且太早。”

我有些震惊,原来彼时那琉盏是要无弦娶她么?

无视心中流过的那股释然的感觉,我平静答道:“这种事殿下自明便好,为何与我说?”

“……没什么。”

淡淡的光线下,他一个劲儿只垂眼盯着我已经被包好的伤口,样子有几分局促。

这……该不会五殿下平日里六根过于清静,周围的人又皆敬他如神,直接导致了他如今这种经不起调戏的脆弱神经罢?

自琉盏的欢迎宴起就一直阴云密布的心情这会儿忽地开朗起来,正值这当口儿,我发现无弦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想是刚刚运功聚气被飞来的小石子划伤的,现在开始渗血了。

“还有干净帕子么?”我直视无弦问道。

他理所当然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血我已经给你止住了,你……”

他估计万万没想到,我取了帕子来不是为自己止血,而是拿它轻轻蹭上了他的脸。

无弦愣了一下,总是一潭静水的眼眸蓦地泛起微光,不一会儿就猛地站起来。

“别急着躲,你脸上也流血了。”我不禁抿唇笑起来。

后者显然极其不习惯我亲近的动作,只抬手草草摸了一下适才被我擦到的地方,旋即转身:“想起宫中尚有事未处理,先走了。”言罢,风一样地消失了。

“啧,害羞了。”我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暗爽,或许是为无弦鲜少为人所见的特别一面被我所见,也或许是为他终于不再对我说“先行一步,告辞”,而是随意的一句——“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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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没有晨光,没有鸟鸣,仅是始终如一的微明天色透着白玉的温凉。

“桓玉姐,水阿碧已经给你打来了。”

我坐在红木的梳妆台前侧身回首,那个瘦小的垂髫小姑娘就端着一盆水恭恭敬敬地立在那儿,眉目低垂。

她是自映寒出事之后新派来伺候我的宫娥。

对于映寒,她的逝去并未引起天宫任何人的注意,这似乎也是理所应当,这个小丫头就是天帝在我刚要开口解释情况时懒懒打断然后直接派给的。

“嗯,辛苦你了,去忙罢。”

终归,这里再没什么能牵动我与映寒之间的那根弦,关于她的一切,在这里竟是一丝一毫也未能保全。只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曾有这么一个存在,一个为了爱不顾一切、轰轰烈烈的姑娘;一只有着美丽羽翼,却摔死的鸟。

在阿碧放下水盆退出去之后,我从袖中抽出无弦昨夜落下的那条手帕浸到水中,准备清洗一番后送还给他。

就在我盘桓于窗外几支不凋花的目光懒洋洋地收回来时,却见原本清澈的水中不知何时浮起一片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