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取消了间操的30分钟下课时间,我正要去操场找李月她们踢毽子。
“叶子!”
我回过头,看见宝儿神色慌张地朝我跑来,她拽起我的手,低声说:“跟我来。”
遮天蔽日的高大杉树和层层叠叠的翠绿灌木丛围成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处在其中,满眼都是摇曳的枝影,满耳都是啁啾的鸟鸣,满心都是惬意的轻松。
此刻,我和宝儿就坐在这学校里最美的一片小树林的草地上,我在等吞吞吐吐的宝儿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叶子,”她有些紧张地抓着我的手,“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我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你先调整好情绪,我怕你会受不了。”
我忽然觉得不安起来,但还是装作镇定地反握住宝儿的手。
她舔了舔红润的嘴唇,低声说:“你的大头照不知被谁贴在了男厕所的墙上,底下还留了一串联系电话一个晚上200块。。。。。。”
我甩开她的手,“腾”地站起来,身子不住地发着抖。
她也像坐了弹簧一样跳起来,用力地按住我的肩膀。
“叶子,你冷静点,这事咱们得想办法尽快解决掉,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
我想起今天早上到现在,好像真的有很多人在经过我身边时不停地看我,也许还有许多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怪不得我这一天总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那么多的鄙夷谩骂嘲笑猥琐践踏在我的灵魂上,而我却一无所知,这是多么可笑的悲哀啊!
那些我原本没有在意的眼神,这一刻,统统赶集似的钻进我是脑袋里,围着我打转、叫嚣、恣肆地笑。
我推开宝儿,冷冷地说:“不用想了、”,然后飞快地向男厕所跑去,宝儿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叫着“叶子、叶子”。
我跑着,跑着,觉得路上的每个人都停下来盯着我看,看我这个滑稽的小丑拙劣的表演,来给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点宝贵的乐趣。
在我毫不犹豫地冲进男厕所时,我觉得这个世界除了我,全都疯掉了。
我能想象得出男厕所外的人们会怎样地目瞪口呆、热血沸腾以至津津乐道、幸灾乐祸,可那有什么精彩的呢?男厕所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放荡一些的,挤眉弄眼地冲我吹口哨;贱一些的,和着人群大声地起着哄;害羞一些的,红着脸背过身去;正经一些的,皱着眉头嫌恶地退后几步;迟钝一些的,瞠目结舌地盯着我。。。。。。还有一些想看热闹却挤不进来的男生,在门口吵得脸红脖子粗。
我铁青着脸,一一经过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像看尽了莎士比亚的所有戏剧。
那面墙就在两条通道汇集的地方,很好找。
我的大头照突兀在一大面空空的墙壁上,像一个倾城美人细腻的皮肤上长了一枚硕大无比的丑陋胎记。
几个围在它周围的男生见我硬生生地闯了进来,立马散开了,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妖孽瘟疫一样。
也许我比那些东西,要不堪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大头照。联系电话。一个晚上200块。
与宝儿说的,分毫不差。
我的身子在发抖,我的牙齿在打颤,我的视线在模糊。可是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使劲儿地仰着头,强迫自己瞪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我将那些鲜红的血印攥着手心,如同掩起一片悲伤。谁也看不见它们,就像谁也看不见我千疮百孔的心。
”谁!是谁!”我缓慢地转向人群,“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我瞪着血红的眼喊着,声音嘶哑而颤抖。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可是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什么形象、骄傲、面子,在你被糟蹋得体无完肤的自尊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的眼睛里晃过形形色色的表情。是了,这个布满尘埃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用它最直接的方式讥讽我的可笑。
那群男生开始时鸦雀无声,后来议论之声渐渐地大了起来,我的耳边一片嗡鸣,像黑色的潮水由远及近,像无数的爬虫匍匐在地的回响,像遮天蔽日的飞蝗扇动着亢奋的翅膀。
我一个人,站在漩涡的中心,要被吞没了。
在这样的境况下,我站在这里,以一己之力,与面前这一整个庞大而混乱的世界对峙着。那种无力感、孤独感、绝望感,压得我快要窒息了。
我转过身去,疯狂地撕扯墙上的污点。纸张被胶水牢牢地粘在墙上,我用指甲死命地抠那些肮脏的字眼,像抓在自己龟裂的伤口上。
惨白的墙上开始出现鲜红的印迹,可我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左左!”昊南拨开人群跑到我身边,犹豫了一下,然后抓住我流血的双手。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发了疯似的又去抓墙上的字,
“左左,对不起,我才知道这件事,我会把它弄干净的,你别这样好不好?玖伊知道了会心疼的!”
我好像听不见他的话似的,继续挣扎着去抓墙上的字。
“***你们给我让开!”翌尘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
昊南松开我,退后一步。
没了钳制,我更像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样发起疯来。
翌尘抢上一步紧紧地抱住我,不让我有一丝挣扎的机会。他在我耳边焦急地说:“叶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来晚了。这堂竞赛培训刚刚才下课、、、、、、我会把它弄干净的,你别担心,谁都知道这只是某个王八蛋对你使坏呢,谁都不会相信的!你放心吧,没事的没事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我多想对他使说:你和昊南都说会把它弄干净的,可是你们弄不干净的。墙上的字可以抹去,但那么多人的记忆、那么多张嘴你们能弄干净么?
“谁说没人相信,啊?”杨进轩拨开人群走到前面,面露憎恶地说,“你他妈就是只鸡、、、、、、”
他还没说完,翌尘就放开我,向他扑了过去。“你他妈说什么呢,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我说错了吗,啊,我说错了吗?左叶,你少在这儿装贞洁烈女,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可是越来越贱了,我睡你的时候不是300块吗?怎么降价了?”
“杨进轩你个王八蛋,我杀了你!”翌尘更加用力地挥出拳头。
我顺着墙壁滑下去,瘫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我不敢去看周围人是何种表情,我抱着膝低着头,脸深深地埋进臂弯中,我感觉他们的眼神快要把我射穿了。
一片嘈杂中,这个世界在离我而去,我也在离这个世界而去。
这情景,跟安拉经历的那件事多么像啊!我想我能够完全体会到安拉当时的感受了。
忽然很想念她。只要她在这里,就算她什么也没做,只要她在我的身边,我就会有更多的力量和勇气去与这一切做抵抗。
也很想念程程。她的烧退了吧?下午会回来上学么?
比安拉幸运的是,我还有这么多人可以用来想念,可以在这样寒入骨髓的冰冷中给自己一些温暖。
“还有,”我抬起头,看向厮打在一起的三个人,“还有可以为我拼命的人。”
翌尘从来不打架。他小时候倒是打过几场架,不过不是为我抢回洋娃娃就是替受了欺负的我出头。
他当然不是杨进轩的对手。可是,从来不打架甚至没骂过人的昊南也和杨进轩动起了手。他们两个臭皮匠,并肩作战才能勉强和杨进轩打个平手。
我无力制止。事实上,我现在别说动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续有人上前拉开他们三个人,局面才算稳定了一点。
翌尘挣扎着还想上前,我攒足了力气叫他:“尘!”
就在我怀疑这么小的声音他能不能听见时,他转了过来,大步走向我,陪我一起坐在地上,伸开双臂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对不起对不起、、、、、、没事的没事的、、、、、、”
我用手指.xzsj8.擦去他嘴角的血,伏在他的胸口上大声地哭起来。
这辈子,我都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过。
我觉得这麽多的委屈堆积在我的胸腔里,再不释放出来就要爆炸了。
是的,这辈子,我都没这么委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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