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盈刚才在他耳边私语的几句话很简单:他的父亲萧洛是因为掌握了华夏集团走私以及贿赂的证据后被许家倒咬一口,污蔑他收受贿赂3000万、嫖|娼、跟黑社会组织的人有所接触,后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后来,父亲在入狱三年后,上吊自杀了。
萧忆白不敢回忆,那时候他只正上高一,得知父亲被抓了后他已经无心学习,平日爱戴敬仰的父亲竟是这种虚伪的人让他从心底里痛恨自己的这个父亲,痛恨他正是因为他的基因,让他变成了一个双性怪物;痛恨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他的母亲,却嫖|妓;痛恨他平日教导让他变成正直的人,自己却是无恶不作。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许家干的……?
自己生生误会了父亲十年之久……?现在想想,他竟是那么残忍,父亲入狱后竟然没有一次探望过他,就连父亲写信来——都随手将信封丢了……
甄盈还说,自己跟许浩臣的相遇也不是偶然,因为许纶许浩臣父子俩仍旧没有找到萧洛藏起来的证据,两人以为一定在自己手中,所以许浩臣就制造了一场“偶然”的相遇。
怪不得前几年他总觉得许浩臣怪怪的,不时地想让他去探望父亲,不时地“无意”说起那件案子……原来竟是打的这种主意!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自己与许浩辰将近十年的恋情也是假的么?想起刚才两人还相拥在一起,十指相扣一起静静地感受着两人的血脉在自己肚中的胎动,两人之间柔情蜜意的对话,还有那个温柔的吻,他就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不……这一定有什么误会!甄盈……在骗自己!
当萧忆白下意识地护住肚子,任由脖颈和头部着地滚下楼梯时,他想了很多,但是还是固执地认为肯定是甄盈在骗他,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嫉妒心,所以才编造了一种惊天谎言来嘲弄他。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许浩臣是否跟甄盈真的分手或是只是骗自己左右逢源,与许浩臣相处了十年,知道他虽然骨子里有点冷漠,但如果爱上一个人,绝对会一心一意为他好,所以许浩臣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萧忆白感觉自己在楼梯上滚了三下才摔倒在地上,颈骨疼痛难忍,但最疼的,确是肚子。
虽然他用双手护着肚子,但现在肚腹翻搅疼的非常厉害,湿热的液体已经顺着大腿流了下来,那是血。萧忆白感觉自己的体力渐渐流失,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不不不!孩子不能死!萧忆白喘着气,一手捂住肚子,拼命挣扎着坐起来,因为怀孕后许浩臣就没收了他的手机,所以他只能下意识地先捂住肚子向站在台阶之上的甄盈求救:”救……救命……我的……我的孩子……”
甄盈垂着双眼微微仰着下巴,手扶在栏杆上,用蔑视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萧忆白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肚腹中疼的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他只能大口喘着气,一步一步向固定电话那边爬去。
任是书房内的争吵再激烈,也被屋外的声音打断,许纶和许浩臣走出屋外,就看见了萧忆白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台阶下,准备向固定电话爬去。
“这……!”许浩臣的第一反应就是想下楼,甄盈却一下子伸出了手臂挡住了他,冷漠地说:“许浩臣,你想清楚了,你是想要他……还是想要我那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用我说你都知道吧?”
“你……!”许浩臣满面寒霜,但迈着步子却停了下来,只能恶狠狠地看着甄盈。这个时候,他不敢了。他不敢放弃自己十几年来拼搏的一切,他也不敢得罪甄家的人。
许浩臣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半响后才咬着牙低声说:“甄盈,你何必赶尽杀绝。”
“放心,这些事我来担。”甄盈交叉手臂抱在胸前,一只脚用细高跟鞋根做支撑,有点似无赖般地晃动着鞋子,冷笑地看着许浩臣,又斜眼看了一眼正慢慢苏醒过来的萧忆白,笑着说:“我想许总应该知道利害关系是不是?”说着,她抿嘴一笑,看向了身后的许纶:“爸爸,他刚才不小心掉下去了,唉真是……”
许纶冷漠地看了萧忆白一眼,对他的现状无动于衷,捏着鼻子皱眉对许浩臣说:“我再说一遍,这就是他的命,如果你现在敢下去一步,就立刻从许家滚出去!”
许浩臣猛然抬头,半响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似费劲了所有力气般,低声说:“百分之十……”
许纶不屑一顾:“就你?像你这种怪物,生下来还不知是什么怪物……”
不,他孩子才不是什么怪物……他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女孩……生下来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绝对不是怪物!他自己是怪物但是他的孩子绝对不是怪物!
“救命……救命……”不行,他的孩子,他的小公主,不能就这么死去,萧忆白抽噎的声音非常大,太阳穴一阵一阵发麻,刚才滚下楼的时候撞了头,现在鲜血几乎都快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已经爬到有些脱力,大理石地板上满是他的血迹。
爬不动了……实在爬不动了。全身发冷,四肢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就连眼前都一阵一阵地发黑,肚腹疼痛的都有些麻木,他都感觉胎儿的头已经卡在了产道中,那孩子……才六个月……
这一刻,他再也说不出任何可以为许浩臣的行为狡辩的话了,事实就是他为了甄家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以及华夏集团的继承权,选择任由自己死在这里。
不过没事,没事没事,他马上就要拿到电话了,宝宝不要怕,你一定会健健康康地活下来,爸爸会养你,好么……求求你宝宝,活下去……上苍啊,谁来救救他,电话……电话马上就要勾到电话了。萧忆白使劲地抬高了身子,胳膊高高抬起,手却没有摸不到任何东西……
电话呢,电话到底去哪里了……
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力气了,他能感觉自己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这一刻,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感,只能使劲全力又回头看了一眼许浩臣,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许浩臣静静地看着萧忆白从全身轻微抽搐到静静地躺在地上,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蛮是溢出的红色血液,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掏出裤兜中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半响后才用淡淡的语调轻声说:“120么,这里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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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轻飘飘穿过上了房顶,身后似乎有块吸铁石般把吸走,他清楚地看见许浩臣掏出手机,可是刚才自己求救时他却连手都没有抬,现在更是风淡云清地打起了电话。
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竟是那么的冷漠无情,他其实知道自己和孩子比不上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萧忆白哼笑了一声,愤怒与仇恨占满了他的心房,他恨,所有的人他都恨!但是更恨的是他自己。
父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任由父亲失望自杀而死,仇人虚与委蛇时,他以为是真情,轻易地上了钩;直到刚才死之前,都还在为他辩驳,还有宝宝——未出世的宝宝,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连这个美丽世界第一眼都没见着,就死去了。
萧忆白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
你甘心就这样死去么?你甘心让许浩臣就这么平安的娶妻生子甄家许家永霸豪门榜首?不,他绝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如果上天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可以让他回到那个能让他纠正错误的年代,他必定会……
黑暗中,萧忆白猛然睁开了一双写满仇恨的眼睛。
“啊!”萧忆白一跃而起,第一反应摸上了自己肚子,“孩子,我的孩子……啊!”他急促地喘着气,摸着自己的肚子,小腹平平坦坦,根本就没有怀孕过的痕迹。
“忆白,做恶梦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萧忆白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反射性地用手挡住头顶的灯光,过了半响才眯着眼睛震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那个自从父亲入狱后世界上最亲最爱最疼他的人,可惜,几年前因为癌症病故了。
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口,狠狠地有力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梦后,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似小孩子般一下子扑了上去:“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