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他活过来了。 ”还没等云墨皱着眉说些什么,白真真已经带着笑意摆了摆手,神色中似乎带着点自嘲:“啊,真不好意思,别介意,快请进。”
其实有的时候,云墨或是萧忆白根本就猜不透白真真心中到底想着什么。前世的她扮演了一个完美的表姐,反正萧忆白跟她从小玩到大,那会跟她关系还不错,舅舅起码还没落井下石到那种地步,当初跟许浩臣私定终生后她还曾经委婉地打电话劝过他,如果说的好听点,她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路人甲;而这一辈子,她用着本来属于萧忆白的钱去外国留学自己享受,自己的奶奶死在她面前她包庇着自己丈夫,这一会儿却想起了她那可怜早死的表弟,想必也知道自己今天的幸福,是建立在表弟一家的生命、痛苦和绝望之上?她本来就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帮凶。那一脸忏悔外加难受的表情,让云墨深深地感受到了恶心。
“您请。”云墨不想多跟她客套,做了个“请”的姿势,也不等她,率先走了进去。
甄家的宅子装修的很古香古色,一水的中式红木家具,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器古董,真不敢置信,这就是草包男花花公子甄明的家。
拐了个弯才到客厅,云墨一眼就看见甄明和甄盈兄妹俩。甄盈今天穿得很帅气,黑色耸肩小西服,里面的T恤竟然印着骷髅头,纯黑色牛仔裤,大红色高跟鞋,云墨每次见她的时候她总是画着妆,今日回自己家也一样,照旧是烈焰红唇,此时的她正依偎在陈柏威身边,两人十指相扣,正随着甄明讲的那些“低级黄段子”哈哈笑着,神色极其放松。
而甄明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正叉着腿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一点都看不出气急败坏的模样,而此时欧彦依旧一身正装,正在看着报纸,也没有参与到这三人的对话。
见云墨来了,三人连忙起身,“云墨,你终于来了。”甄盈笑盈盈地伸手揽着他的胳膊,一副闺蜜模样友谊万岁的亲密样子,甜甜地介绍起来:“哥,这就是云墨。”
甄明点了点头,第一次用严肃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墨,突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探究似地看向了一旁的欧彦,这才庄重地伸出了手:“久仰大名,云墨,我是甄明。”
甄明严肃说话的样子……就似母猪飞天。云墨心底笑了一声,跟他象征性地握了握手,一旁的甄盈眼珠一转,立即插了一句:“哥,你一点都不想投资云墨的公司?”说着,她一脸遗憾的样子,“你就知道吃那些老本,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投资过什么,以后我小侄子吃什么去啊。”
真是无孔不入,云墨在心中感叹了一下甄盈见缝插针的本领,面上也装作十分正经:“投资什么的我在行,甄先生如果想要投资,来找我。”甄明沉吟了一会儿,旋即伸出了手,“我妹妹说的很对,我这人有事很保守,不过鉴于你的名声,我们可以选择合作。”
其实这些年,甄明已经将他爸爸留给他的产业败得差不多了,说是什么环球集团,其实总共算下来,也就是三个公司,抛去甄盈管理的药妆公司,唯一甄明管理的就是连锁中式快餐店还有几家连锁超市,这些年在历经各种食品安全问题后多多少少也打击了环球集团,所以甄明迫切想找到新出路。
云墨很快便和甄明混熟,抛去这人色迷迷的眼睛不停地在他身上打转,都被欧彦若有似无的凌厉视线给挡了回去,其实他还是有些商业头脑的,期间白真真作为女主人给他们上了各种水果和点心,也没插一句话就带着孩子走了,四个人又说了半天关于云墨想在中国的投资公司,甄明甚至笑称等云墨的公司成立后中午的工作餐由他旗下的快餐店解决,云墨笑了笑没说话。
期间又说到了今天早上的财经新闻,甄明显然非常生气那个把他塞进马桶的人,大肆幻想了半天如果抓到那个人应该用什么样的酷刑蹂躏他,一旁的甄盈却不等他说完这些,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让云墨吃惊的话——“许浩臣这一招不错。”
原来甄盈什么都知道。但今天早上在餐桌上气恼惊讶的样子绝对不是装的,看到云墨有些迷惑的目光,甄盈得意一笑,优雅地拿起旁边的茶抿了一口,继续道:“许浩臣谨慎的很,他想用这一招制造出假象,想买到那块地皮,但怎么能让许家如了意!”
这就是商业的战场,表面和私下,各是一套。
陈柏威听见这句话点点头,转头问一旁沉默不语的欧彦:“少爷,你说怎么办?”
“那块地皮对我们很重要。”欧彦放下报纸,淡淡地说,“我现在的周转资金都压在那块地皮上,现在股价大跌,还是先看看行情吧,最怕许浩臣这时候又加价,看来他对这块土地志在必得。”
甄盈看了看陈柏威,依旧笑得很甜:“欧彦,我都能猜到你下一步准备要做什么了。”
“以牙还牙呗。”欧彦轻描淡写地说着,神色中带着微微的幸灾乐祸,“我想,对于甄总的打架斗殴——或是我的花边小新闻来说,都比不上这个——”说着,他拿出了手机,给他们调出了一张图片——竟是许浩臣的大伯许纲搂着一个西方女子香艳的裸|照,三点全漏。
“哦天哪天哪。”甄盈受不了,似怕自己长针眼般捂住了双眼,不一会儿自己先笑了出来,“许纲现在又不在国内,这条新闻真的可以稍微撼动一下他们吗?”
欧彦微微一笑,露出一个“请敬请期待”的表情,没有说话。
等到云墨从甄家出来时,已经将近凌晨,他没有选择跟甄盈通行,而是自己开着车回了许家大宅,途中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接电话那人下达了明确的命令后这才返回了许家。
如果事情顺利,甄家会在不到三个月内,正式倒闭。
今天一反常态,许家的人都没有入睡,灯火通明地很多人都在客厅看起了美国的N直播——这是黄夫人娘家人特意从军方批下来的批条,可以收看美国的卫星频道。
云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许浩天神色严肃地将他拉进了卧室,他犹豫了半天,这才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小声解释起来:“我大伯出事了。”说着,他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神色继续说,“我大伯不是在海外开拓公司吗,主要是在美国投资一下房产啊或是开发些东西,今天居然爆出来新闻说他贿赂美国DA(地方检察官),帮他们召妓啊,自己也召妓,还爆出了那么多照片,乱哄哄一堆召|妓门什么的,我家里人现在就看这报道呢,如果你……今天早点睡吧。”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中有些抓狂,“这根本就不管我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睡觉!啊对了!”他眨了眨眼,手舞足蹈地说,“我哥把别墅收拾好了,你如果觉得我家拘束,就住在云山路228号吧,那原来是我哥的房子……是好哥们就不要推辞!不然我这里有拳头等你你!”
云墨来不及赞叹欧彦的行事速度和行事风格——这么一会儿就闹上了美国的N,并且一下子要闹得许纲在国外站不住脚,如果事情属实,等于削去了许家势力的左膀右臂,这个时候的他,脑海中全是许浩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云山路228号。
那是自己甜蜜生活了好几年的别墅,也是他去世的地方。这间别墅,承载了他的一切。
云墨感觉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他推说自己吃撑了要出去遛弯,开上车一路狂奔,来到了云山路228号。此时已经将近半夜两点,四周黑漆漆的,别墅小区内寂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别墅保安给许浩臣打了电话才让他进入到了小区内。
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他记得备用钥匙在门口石狮子的舌头下,用它打开门,将别墅内所有的灯点亮,云墨便开始一点一点查看起了别墅。后花园的藤椅,别墅中的家具,壁炉的模样,跟前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这八年来只是大梦一场,而梦醒了,自己依旧好好活着。
“哈哈哈哈……浩臣浩臣摸一下嘛就摸一下奶油!”云墨微微回头,就看见原来的萧忆白脸上、手上都是奶油,正在偷袭系着围裙做饭的许浩臣;“走路慢点!大大咧咧地伤了孩子怎么办!”这是许浩臣在训斥刚刚怀孕的萧忆白……等等等等,回忆就似重重的枷锁,一层一层将他套牢。
云墨慢慢走到了玄关处,跪在地上,当初,自己就是死在了这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在这里一点一点失去了生命,血流了满地,自己曾经想勾电话,却没有了任何力气。
不知为何,云墨感觉自己连挤出一滴眼泪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机械地躺在了自己曾经死去的地方,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姿势,静静地想着自己临死前的恐惧和焦急。
“云墨?……云墨!”不远处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急促又焦急的呼唤声,“云墨!云墨你没事吧!”
云墨一下睁开眼睛,推开来人,发现竟是欧彦,此时他衣衫有些凌乱,神色慌张至极,看到云墨毫发无伤,不禁舒了一口气,“要不是我没事干看监控,我都不知道你跑到这里,对了,你怎么半夜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我没事。”云墨淡淡地回答,欧彦却不怎么相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不确定地问:“你确定?”
云墨疲惫地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欧彦却有些不依不饶,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刚才为何躺在地上。”
云墨继续神色恍惚,欧彦深深叹了一口气,将眼前这个有些失神的青年小心地搂在怀中,轻柔地拍起了他的后背——“记住,你还有我。”
云墨在心中挣扎了一番,最终微微抬起了手臂,回搂住了欧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