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烨空出去没多久,之前派去看阿骜的女官就回来了。 禀报说台甫正在太师的辅佐下处理州务。
……在努力学习吧,那家伙。
我挥了挥手让女官们退出去,然后半躺在床上,开始看月溪的奏折。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很能干。
奏折中所写种种善后弥补的措施和对各人的赏罚都比我预想得完善得多。他甚至考虑到了修篁组织的那只临时队伍的安置问题。
但很奇怪,他提议加封修篁的官职,也是内宰。
这封奏折之前是封好的,莫烨空也应该没看过才对。是他们之间有过交流,还是单纯不约而同?
莫烨空和修篁一起跟着我从振州回来,他了解修篁的才能,也看到我们的交情,会有那种提案很正常,但月溪是为什么?
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修篁调查得一清二楚,还是本来就知道?又或者只是为了迎合我?
我当即就挥挥手把第三种可能挥开,月溪才不会是那种人。
他的心思本来就比我厉害得多,我猜来猜去也没用,不如直接问他本人。
我本想在那之前去看看修篁,问一问他自己的意思。结果在门口就被女官截住,说我伤势未愈不可出宫走动,一个个像护崽的母鸡一样。
真是好笑。
她们好像一转眼就不记得我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若真的对我这么好,这么担心我的身体,叛乱的时候怎么不见谁有什么动作?
不过我现在倒也真的懒得跟她们计较这种事,只好退而在花园里走走透透气。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侍卫来报说修篁求见。
哦,这小子动作倒是快。大概才拿到令牌直接就过来了吧。我连忙让他们请过来。
远远看着修篁跟着侍卫走过来,依然是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样子,气色也算不错,看来伤得的确不重。我不由松了口气。修篁走到我面前,竟然也是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才弯腰行礼。
我伸手扶住他,“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修篁笑了笑,道:“我也正想说这句话。”
我一面遣退其它人,一面问:“你的伤势如何?”
“不碍事,左臂不小心被流矢擦伤而已。”修篁回答,“倒是主上……我听说伤得不轻?”
“也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我笑出声来,道,“你急着见我有什么事?”
他倒是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我笑了笑,道:“陪我走走吧,躺了两天,骨头都酥了。”
修篁应了声,缓缓跟在我身边往前走。
我又道:“我看过那天的报告了,真是多亏得你们的活动,我这边阻力才会这么少。谢谢。“
修篁低头道:“是我应该做的。”
我笑,“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你组织起来的那些人,到时自有奖励安排,你不用担心。但是,你自己呢?”
他抬眼看着我,“我什么?”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视他,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他修长的双眉拧起来,神色间似乎有些受伤,“我并不是因为想要……”
我抬起手来打断他,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你上次已经说过了。我还记得。”
修篁抿了一下唇没说话,我继续道:“早上莫烨空来见我,推举你做内宰。”
他又皱起眉,“莫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提议?我虽然上过大学,但从未出仕,突然担任内宰的官职,不说难以服众,我本身的能力也并不适合……”
我再一次打断他,道:“后来月溪给我的折子上,也推荐你担任内宰。”
修篁这一次才真正吃惊,“咦”了一声,但并没有直接说话。
于是我问:“你自己的意思呢?”
修篁沉吟了半晌,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不想出仕。”
“为什么?”我问。
他又静了一会,才轻轻道:“身在其职,看事情的立场便会发生变化。或者就看不清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了。”
他之前就说过,他跟着我,不过是想看看,我这样的人会带芳国走向什么样的未来。所以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我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道:“但是……其实从你出手帮我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什么局外人了吧。”
从开始对付妖魔的时候帮我,到后来跟着我冲回蒲苏,进城放消息,甚至组织人马对抗禁军……他做的事情,早就远远超出一个旁观者的界限了。
修篁自己大概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我又道:“与其看着人家把芳国变成什么样,不如自己动手更有趣吧?”
修篁看着我,道:“主上也希望我能担任内宰么?”
“内宰不内宰,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目前芳国的官制系统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我随意的摆摆手,道,“所以修篁你想做什么,只管自己拣一个。你要什么我封什么,就算冢宰也无所谓。”
他怔了一怔,然后笑出声来,一面笑一面摇头:“主上,这可不是能够随便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任命官员,一定要和他的品行能力相符才可以。”
我跟着笑了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就是了。”
修篁低头行了个礼,轻轻道:“请主上成全。”
我抬抬手,“好好的,又行什么礼。那你还想跟在我身边吗?”
修篁点了点头,道:“可以的话,就请主上让我以医生的身份跟随主上左右吧。”
“也好。”我也点了一下头,“那就这样吧。”
修篁再次行礼谢恩,然后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他静了半晌,然后只是摇了摇头,轻笑道:“不,没什么。”然后便垂下眼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指尖。
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抽搐,似有电流沿着经脉传上来。
心跳突然就快了一拍。
然后就想起在蒲苏城外我跟他说的那些话来。
当时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反而百无禁忌,现在再想起来,却觉得有点尴尬。
总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真的直接扑过去亲人家一下吧?那亲完了又怎么办?
还是索性当作不记得吧。
这样想着,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叫过人来把让修篁做我的专用御医的事情吩咐下去,然后就背过手去看园子里的花。
修篁也不知有没有看出来,反正也就静静在后面陪着我看花,什么也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