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如花和其它的敢死队员们回来了。
我非常高兴,不顾一些官员的阻拦跑出皋门去接他们。
如花看起来虽然风尘仆仆,左手还是用绷带吊在脖子上,但气色还不错,其它人看起来也还都好。
我松了口气,免了他们行礼,问一路上如何。
他们回来的时候,比我们一起去的时候安全得多。自我们分开之后,也只碰上过两次妖魔,而且都是单独行动的,并没有像在振州那样的组织和规模。
如花虽然断了的手臂还没好,却还是一副没打过瘾的样子,听说叛乱早已平息了甚至惋惜地叹了口气,说他至少也想亲手杀几个叛军才甘心。
我不由失笑,道:“要是等你赶回来,我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如花浓眉一扬,道:“主上要是死了,我就帮你报仇。”
我一怔,莫烨空在旁边哭笑不得地喝叱一声:“儒华。”
“没事!”我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拍了拍如花的肩,道,“好兄弟,有义气。但我要是……失道死的呢?”
“主上不会失道的。”如花一点都没犹豫,直接冲口而出。
……他对我倒是有信心。
如花低头看着我,很认真地重复:“主上是个好人,不会失道的。”
我从小到大,不知被人骂了多少次“笨蛋”“白痴”“暴力”“无良”……结果到今天居然被如花这家伙发了好人卡,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嘿嘿笑了声就愣在那里。
莫烨空叹了口气,道:“大家一路奔波了,主上还是让他们先回营休息吧。”
我连忙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跟着道:“大家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一队人又齐齐行了礼,回营去了。
莫烨空又向我道:“主上也请回宫吧。”
我点了点头,一面转身往回走,一面问他:“你说如花他们回来没碰上什么妖魔,是怎么回事?”
莫烨空跟过来,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声:“主上的意思是?”
我回忆着那天在振州州城的战斗,皱了一下眉,道:“我们那天在乌丹并没有歼灭所有的妖魔,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多退走了。而且关键的那个妖魔领袖应该也是跟着退走了。说起来,它应该对我们恨之入骨才对,你看去的时候,又是埋伏又是攻城,样样针对我们来。但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如花他们都带着伤,战力连去时的一半都没有,妖魔要对付他们易如反掌,为何反而会放他们平安回来?以它能设计埋伏我们又能指挥攻城的智力,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莫烨空沉吟了一会,道:“其实不光是振州,其它几个荒废的州最近也并没有妖魔的情报。就好像它们一下子全消失了一样。”
“没这么快吧?”我道,“就算说有王在位,妖魔就会越来越少,但也没有这种突然一下子消失的情况吧?就算是躲起来养伤了,为了恢复体力,它们也得出来捕猎吧?”
“但是,妖魔们并非只能以人类和牲畜为食。”莫烨空这么说着,眉头也皱起来。
我跟着也皱了一下眉,“你是说……它们会吃掉受伤的妖魔?”
虽然知道它们只是妖魔,但我潜意识里,已经将它们当成有高等智慧的对手,所以这种推测让我胸中一阵翻涌,有点恶心。
莫烨空点了点头,神色很郑重,“我担心它们会不会潜伏在什么地方养精蓄锐,筹备下一次行动。”
“……下一次行动?它们会怎么样?”我追问。
莫烨空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要是能知道就好了。但是谁又知道妖魔想些什么呢?”
他这么说,我反而愣了一下。心想,也许妖魔的想法其实比人类简单得多也不一定。人类会想要金钱权力美色物欲,而妖魔说不定只是想吃饱。
但也不太对,如果只是想吃饱的话,它们也就不会有针对某一目标进行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吧?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猜那些妖魔的想法。
反正不管它们想做什么,我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晚上莫烨空做东,请了敢死队的人吃饭,也请了我和修篁。
虽然说大多敢死队员跟我还算不上有什么私交,但几番一起出生入死,感情上总是不一样。
所以莫烨空来请,我就很高兴的应下了。
修篁自然也没有推辞。
连阿骜都说要一起去,莫烨空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反对。我当然更乐意阿骜能多接触些人,就当散散心也好。
于是当天晚上就一起去了。
酒席就摆在莫烨空家的院子里,莫烨空知道我不喜欢搞尊卑有别那套,也没有特别为我们准备,随便拣空位坐下了。大家跟我一起混了那么久,何况本来也就说明了只是个私宴,大多也不太拘礼。
敢死队本来二十几个人,去振州的时候死了几个,跟着我回来平叛又死了几个,剩下来的人,加上后来从振州师调过来的人堪堪坐了三四桌。都是行伍之人,食物说不上精细,无非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我看着他们大声说笑,碰杯划拳,不由有些感伤。
莫烨空为我倒了一杯酒,问:“主上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我笑了笑,“只是想起刚刚成立敢死队的时候,我和大家都互相看不顺眼,现在竟然大半都看不到了。”
莫烨空静了一下,淡然道:“其实没有什么,大家都是军人,早就有这个觉悟。何况主上打出那面旗的时候,大家也就都有准备了。而且,弟兄们都死得其所,没有白死。”
有没有白死,总要等到真的歼灭所有的妖魔之后才知道。
何况不管是不是死得其所,死了就是死了。
这个时候,才能稍稍体会杨提督每次战后看着双方阵亡士兵数字的心情。
心情不免有点沉重,也没再回莫烨空的话,只是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