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我正忐忐忑忑地望着门口等着看是谁,那人却从窗户翻进来了。开 心 文 学
十四五岁的少年,穿一身藏青色的衣服,头上包着同色的头巾,俊俏的面容这时却一脸怒气冲冲,进来先往阿骜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指着我的鼻子毫不客气地骂起来。
“这不是还带着麒麟在身边吗?怎么就敢这么乱来!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好的不学学某人乱跑就算了,还在别人国家生事!你脑袋里到底是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我没等他骂完,一伸手就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真想你,六太。”
“放……放手!”少年气急败坏地叫起来,红着脸挣扎,“你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好好听人家说话啊!”
门口这时才传来一声轻笑,我扭头看过去,便见一身便服的尚隆倚在门口,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我。
“风汉大人!”我便舍了延麒六太,向他飞扑过去。
尚隆张臂接住我,抱了一抱,便伸手捏住我的鼻子,“我家马鹿虽然啰索,但这次他说得可没错。你胆子也太大了一点,那种事也敢做!”
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是我胆大,还是他们胆大?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在算计我们不说,他们官匪勾结,沆瀣一气,这么多年只怕不知做了多少坏事……”
“那也是柳国的事,轮不到你这芳国的王去管!”六太插嘴道,“这次幸亏是没事,不然芳国的人民怎么办呢?荒了十几年,你才登基多久?要是天帝降罪,他们又得再承受多少苦难,你到底又考虑过没有?你的麒麟也会因为你这一时冲动无比悲惨地死去,你又明不明白?”
……他这么一说,我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其实……也曾想过后果,但看起来,也许我想得还是太轻松了。这么想着,我不由得就抬眼看了看阿骜。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这时还是勉强向我笑了笑,说:“放心,我没事。要生病早就生了。”
六太却跟着就哼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来要担心吗?”
我皱了一下眉,尚隆就抬起手来打了圆场,道:“好啦好啦,小桀他们一路奔波,还是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吃了饭再说吧。”
六太显然是真的生了气,根本都懒得跟我们一起吃饭,转头就不见人了,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我吃了饭洗了澡,靠在柔软舒适的榻上,长长吁了口气,感觉从在柳国遇到强盗之后,第一次真正的全身放松下来。
听到有人敲门都懒得动,只扭头问了一声:“谁啊?”
“我。”尚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我笑了一声,“你是谁?”
“来找你喝酒的人。”他这么回答着,自己推门进来,向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我斜眼瞟着他,“什么啊?就算我是在你的地方借住,也没有这样不请自来闯进女生房间的吧?”
他倒没有半点心虚,长眉一挑,就大马金刀地在我对面坐下来,酒壶往塌上的矮几上一放,“我就闯了,你待怎样?”
……我能怎么样?这是他的地盘,难不成还打他出去?
我只好白他一眼,骂:“无赖!”
尚隆就笑了笑,拿了两个杯子来,倒上酒,“来,算我给你赔罪了。”
我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他也并不在意,一杯酒放到我这边,自己端起另一杯来,喝了一口才道:“六太只是心急,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怪他。”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也不可能为这种事怪他。虽然说……被看起来只有十二岁的珠晶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又被看起来十四五岁六太指着鼻子骂,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就是了。
我就只闷闷应了声,“我知道。”
“麒麟这种生物就是这样啦。他听说柳国出了那种事,又知道你们刚好去了柳国,就担心得不得了,不然哪里会肯跟我一起来这里等你们?”
我抬眼看着他,有点不解,“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尚隆笑出声来,“天神降世惩恶锄奸什么的事情,在这里可没有。更不用说落在一个小小的太守身上了。这里的天帝之怒……只会应在麒麟身上。所以那件事一传开,我就猜到是你。这么多年,带着神将到处跑的人我可还没见过第二个。”
他顿了一下,神色便严肃起来,“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你莽撞了。”
我抿了一下唇,不甘心地分辩,“你是没看到……那贪官的气焰……”
尚隆抬抬手,打断我的话,“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过觌面之罪?”
我点了一下头,“但……”
“那你有没有想过,天帝为什么会定下这样一条大罪?”尚隆再次打断我的话。
我怔了一下,才试探地答:“是为了防止国家之间的侵略?”
尚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缓缓道:“并不是说那名太守不该受到处罚,但这件事情,不该由你来做。你要记住,你并不是可以快意恩仇的游侠儿,而是堂堂一国之君。你这次是觉得一个太守做错事,所以就动手烧了人家的园子,那你要是觉得柳王做错事呢?难道要去烧了芬华宫?”
“我才不会……”
我忍不住分辩,却又被尚隆打断了话头,“但保不住别人不会。也保不住你以后不会。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正确无误?一个国家的问题,自然只能由那个国家自己来解决。如果可以随随便便插手别的国家的事务,又有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借大义之名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我闭上嘴。
尚隆又道:“就算一个国家主上失道,国土荒废,但有邻国帮衬,总能熬过去。但若是国与国之间战事一起,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天下便永无宁日。今天恭能打柳,明天雁就能打庆,这样的话,百姓才真的遭殃。”
他生在战国时期,又亲历过战争,对这些事情自然感触特别深刻,脸上平常游戏人间的随便表情一丝也看不见。
我垂下眼叹了口气,“这样说来,天帝为什么非要把天下分成十二个国家呢?要是只有一个国家,不是什么纷争也没有?反正这里又不像那边,国与国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文化差异。”
我这么说,尚隆反而怔了一下,然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又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你的关注点,还是那么特别!”
我眨了眨眼,“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也没什么。”尚隆笑了笑,喝干了自己那杯酒,又拿过酒壶缓缓倒上,“只是现在的规则就是如此,比起想怎样推翻既定的规则,还是要先想想如何在规则内做到最好。”
我有点不太理解。
尚隆又道:“我觉得吧,天意……还是希望平稳安定的。”
这样说来也是,尚隆是个甩手掌柜,经常十天半个月也不上朝的,只是大事把一下方向,基本就是无为而治。而另一个长寿的国家奏的主上据说也是有名的淳厚长者。走的都是平稳发展顺其自然的路线,也一直风调雨顺数百年。
我微微偏起头来,没说话。
尚隆又笑起来,“没关系,慢慢理会,反正有的是时间。来,喝酒。”
说得也是。
我就叹了口气,把这些事都放在一边,伸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与他轻轻一碰。
作者有话要说:又在十二国记的设定上纠结了好久……真是让人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