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皇宫,延英殿中,一人身着龙袍,正卧榻小憩,一太监一路小跑来到门前,细声细气的道:“启禀皇上,赵太傅求见。 ”
“何事?”那人转醒起身,满目威严,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怒意,眼光扫过那个太监,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将那太监压的抬不起头来。
那太监颤声道:“小的不知,赵太傅只说有要事与皇上商量,让我速速来报。”他说话时小心翼翼,生怕眼前之人一动怒,他的脑袋就搬了家。
“让他进来吧。”那人挥挥手,不再言语。他听得太监传报赵普前来,心念一动。国师尚未有消息传来,怎么赵普这边便有消息了?
那太监如聆大赦,马上一路小跑传话去。
赵炅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不一会,听得身后一人叩拜道:“臣赵普,叩见皇上。”
赵炅淡道:“赵太傅平身,不知何事让赵太傅匆匆而来?”
赵普躬身道:“方才快马传报,华山祭祀出事了。”
赵炅一惊,急道:“兴元尹情况如何?”原本威严的脸上顿时满是惊慌之sè,但随即便平和下来,低声道:“详情速速报与朕来。”
赵普又一鞠躬,道:“据传报,兴元尹因得原镇远将军唐灏天的保护,虽略有受惊,但身体无妨,此时应该已经快到达朱仙镇,再过的几rì,应该就能到得汴京。”
赵炅长长的舒了口气,缓声道:“无妨就好,若有他们的情况,定当速速报来,不得有误。你先退下吧!”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语言已经有些淡然。
赵普闻言,立即答道:“臣谨遵圣上谕旨。臣先行告退。”说罢便退了回去,他抬头瞥过赵炅的一瞬间,忽然发现皇帝脸上闪现出一丝怒sè。
赵炅站在原处,久久没有动弹,忽然间眼光中怒火中烧,一脚踢倒身旁的书桌,书桌上的歙砚湖笔洒落一地,他还不解气,用脚使劲踩了踩地上湖笔,周围的宫女太监见龙颜大怒,哪里敢上前收拾,只能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大气不敢出一口。
只见赵炅虽然怒气制止不住,发泄一通,但身为帝王的涵养让他迅速安定下来,只听他低沉道:“好你个唐灏天,这样都不能至你于死地,不愧当年一剑倾城的称号啊,国师怎么办事的!哼,我看你得意多久。是你逼我的,你既然不肯在岭南桂州好好隐居,那我便让你一家三口客死他乡,尸身永不得归故土!”
众人一路风餐露宿,行程也快,待得数rì,赵德芳已然悠悠转醒,只是身体尚且虚弱,唐灏天便让其在车中安歇。待得寻人问清前方道路,才知已经距离朱仙镇不过数十里的路程了。
行路间,忽然前方有士兵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寺庙,众士兵因祭祀不成,便让一个禁军教头请示唐灏天:“唐将军,能否代我们上几柱香,请寺庙里面的和尚帮忙做做法事,好歹也能让战死沙场的弟兄走得安心些,否则,我们心中有愧啊。”他们听赵德芳称呼唐灏天为将军,便也跟着这般称呼。
唐灏天见他们说的真切,便道:“这倒无妨,只是眼下已距汴京不远,何不到了京城后进相国寺去为你们的兄弟祈福?”
众士兵面面相觑,那禁军教头笑道:“唐将军就别和我们调笑了,那相国寺乃皇家寺庙,怎可为我们这些人的事情而专程做一场法事呢。”
唐灏天当即叹了口气,昔rì他在汴京大闹相国寺便是为了平民百姓能到相国寺中玩乐,想不到今rì相国寺依旧如此。他也不想多言,当下笑道:“我一时糊涂,忘记了这桩事了,既然你们有此所求,那我便进寺帮你们求方丈做场法事吧。”
当下唐灏天喊过秦玉凝,唐龙炎,三人走到那座寺庙门前,但见寺庙破败,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香火,寺庙的门匾上书“随缘寺”三个大字,门匾底sè涂着黑漆,字迹本身古旧,甚至多少有点破败,看来已然有了些岁月。
“也不知道这寺庙中还有没有人。”唐灏天对秦玉凝母子二人笑了笑,便走了进去,那母子二人便紧随其后。
寺院内很安静,一路上空无一人,当下三人一前一后来到寺院的大雄宝殿中,但见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在那里念经。唐灏天走上前去,对那和尚道:“敢问这位师父,能否请示一下这寺中主持,帮我做场法事?”
那小和尚转身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三人,忽然眼前一亮,登时说不出话来,看到眼前三人,竟让他觉得登时犹如仙境一般,当下回答起唐灏天来也是支支吾吾的:“三位……三位施主可是仙人下凡,来考验小僧的么。特别是那边那位女施主,难得你就是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么?”
秦玉凝听过天下千万种对她的描述,偏偏没有听说过用这个词描述的,当下浅浅一笑,对那个小和尚道:“你又没见过观世音菩萨,怎么知道我是呢。快去叫方丈来吧。”
那小和尚愣愣的看着这三人,听到秦玉凝的话,这才似乎缓过神来,急忙跑进内屋,喊道:“师傅,有人找你来啦。”
过不多时,小和尚便搀着一个老和尚从内屋走出,那老和尚约莫六十来岁,虽然胡须花白,但眉目慈祥,给人以好感。那老和尚听得小和尚数语,便笑着对唐灏天说道:“本寺院太小,也许入不得你这个大人物的法眼吧,施主还是另寻他寺吧。”
唐灏天笑道:“迷与悟,往往只在一念间,我觉此寺合适便合适,大师也应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寺院大小不过容身之所,心之向往方是正道选择。”
那老和尚听得他的言语,掌心合十道:“施主深明佛理,倒是让老衲愧疚了,只是施主既然明白迷与悟只在一念间,那应该明白法事之事,也不过是一念间的事情,心中祈祷,自然胜过我做千万场法事,因此也不必前来让老衲做法了。”
唐灏天道:“若我为自己,自然不用,只是我也是被人所托,推辞不得,况且你看佛祖左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为与愿印,意为佛菩萨能给与众生愿望满足,使众生所祈求之愿都能实现,右手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佛祖尚且不拒世人,大师也应该领悟佛祖之意才是。”
老和尚听得此话,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看来老衲还是看不透啊,与施主讨论良久,却让施主见笑了,既然如此,那老衲就不推辞了,这边请。”话说完,便由那小和尚带路,引这唐灏天走进内屋去了,只留着唐龙炎与秦玉凝在宝殿外等候。
唐龙炎百无聊赖,便四处观望,见一个竹筒中摆着一根根的木条,心有不解,便朝母亲问道:“娘,这是什么?”
秦玉凝见到他手中事物,便笑道:“这是签筒,里面放着的是签,给人来庙中求签用的。”
唐龙炎一脸不解道:“求签,怎么求的?”
秦玉凝见他心有疑惑,便伸出柔荑接过那个签筒,在佛祖面前盈盈拜倒,唐龙炎见状,也随着娘亲一同拜倒在佛祖面前。但见秦玉凝晃动签筒,双眸紧闭,心中默念:“妾身想求前路吉凶,还望佛祖成全。”只听得“啪”的一声,一根签掉落在地。
唐龙炎伸手捡起那支签,念道:“第八十九枝,下下。”秦玉凝听得“下下”三字,身子一颤,心中大惊。但听得唐龙炎继续念道:“吴季子挂剑,他乡还历佩鱼肠。谁料徐君意yù将,既返愿为相赠答,且悬树下表情长。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玉凝在一旁尚未答话,却听得刚刚走出来的老和尚惊道:“此签乃极凶之签,不知是谁求的签,所求何事。”
秦玉凝听得那老和尚的话,这才回过神来,颤声道:“是妾身求的签,求前路吉凶。”
那老和尚叹道:“求得此签者,凡事应谨慎而行,以老衲之见,施主三人前路定然凶险无比,若能迷途知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刀剑加身,伤亡未卜。”那老和尚也不避讳,将心中所想直言。
却听唐灏天笑道:“吴季子,佩著宝剑游历他邦,经过徐国,徐君見此剑而甚爱之,季子yù待游罢之后,再经过徐国,然后将此剑送与徐君,等到他返回的时候,徐君己死,季子将剑挂于徐君的坟墓前树上而去,以表自己之長情,我见此签也就中平,大师虽是直言不讳,但我从不信命,这签上之言,不信也罢。”
那老和尚正yù再劝劝唐灏天,忽然听唐龙炎又念道:“第七十三枝,上上,壮元衣锦荣归。”
那老和尚闻言一惊,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方才才出了一个下下签,现在又出来一个上上签。当下他上前两步,对唐龙炎道:“小施主,能否将签给老衲看看啊?”
唐龙炎望着父母,见他们二人并无异议,便把签交给了老和尚,老和尚结果那支签,继续念道:“夹道花香衬馬蹄,蓝袍改换锦衣归。满街红粉皆争羡,翘首芳名雁塔题。求得此签者,万事皆能顺顺利利,化险为夷。不知小施主求的是何人何事啊?”
唐龙炎挠挠头,道:“我不懂这个的规矩,只是看着好玩,便学着娘的样子摇啊摇,然后它就掉了出来。”
老和尚听完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秦玉凝比唐灏天信天道轮回,命运因果,是以对此很是关心,当下问道:“不知大师口中的可惜何意?”
那老和尚望着秦玉凝叹道:“此签虽好,却只能保这小施主一人,不能福至你们三人。因此老衲才叹可惜啊。倒不如听老衲一言,既然前路凶险,不如避而求安宁。”
唐灏天见秦玉凝心事重重,便走上前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对这她微微一笑,依旧是那一句他说了多年的口头禅:“无妨,万事有我。”随即对那老和尚说:“多谢大师提醒,只是若前路凶险,那便是躲也躲不过的,既然躲不了,那倒不如让我闯一闯,说不定这凶兆便让我硬生生的闯破了。”说话间,那股曾经傲然无惧的霸气忽然间从身上爆发出来。
那老和尚见他的气质忽然改变,那股敢于上九天的气势雄浑充沛,当下微笑道:“倒是老衲没有慧眼,不识眼前的英雄才俊,若有这股气势,那破此凶兆或有可能。”
说罢便朝老和尚抱了抱拳,道:“大师应允我的,做到就好,叨扰贵寺,还望原谅,我们一家三口就此与大师别过。”
“那我便不远送了,施主请自便。”老和尚淡淡一笑,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此时那个进内屋的小和尚才慢慢走到大殿,见那三人踏着满是尘土的路面渐渐走出寺院,渐渐与外面的青草绿树杂糅在一处,分不清彼此,当下默默的叹了口气,朝老和尚问道:“师傅,你看那两个男子气度不凡,女子更胜那观世音菩萨,他们真不是神仙下凡么?”
那老和尚慈祥的看着他,笑道:“表面皮囊皆无用,你感觉那三人不是凡人,是因为他们气质超然,的确不是凡夫俗子,你慧根尚浅,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想不到我隐居在这小小的随缘寺中,竟然还能遇到这般人中龙凤,特别是方才那个中年男子,他的气度,当世之中我只见过一人能与他比肩。唐烈云啊唐烈云,今rì我破例为你的子嗣指点迷津,算是对你当年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