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客堂：天时已很晚，张家亮着灯火，在光头的帮助下，梁兰把浑身是污泥的周润洁扶到张家客堂来，这时张德亲，梁树还在桌上做着作业，奋起还伏桌在纸上画着。

张德亲：“姐姐……”他目睹姐姐，拿着笔走向她：“你怎么变成这样？”

周润洁：“没事。”她在凳上坐下。

张德亲：“还没事啊？姐姐……”他怜悯着问梁兰：“梁兰，我姐姐她是不是掉到水沟里去了？”

梁兰：“嗯。”她点点头。落着泪水，帮她解着外衣衣扣。

张德亲：“姐姐，你是怎么掉下去的，是不是陈英他们把你拱下去的？”

周润洁：“没，没有，是我自己掉下去的。”她怕他出事，隐瞒着回答。

张德亲：“我姐说的话是真的吗？”

梁兰：“是，是的。”

张德亲：“不，你们怕我出事……陈英……”他说着咬牙切齿：“我会一笔一笔地记住你们。”

12厨房：她艰难移步家中厨房，将厨房中的油灯点燃，看着燃着的灯火淌着眼泪。

艳珍：“这是什么世道？***，反革命这么多？老子……妈妈……连老婆都是反革命？反革命……？疤子……陈英……我恨你们这两个畜生！”她自悲着，狂叫起来：“恨你们……只有你们不是***，反革命……？”她说着眼眶掉下泪水来。

13田间：田间麦杆已长至半尺多高，梁兰在田路上挖着野菜，她边挖边寻，一边拎着篮子，慢慢向前移步。

14社场：社场上，大家拿着一只只大大小小的面袋，排成一条长队，在守侯着报到姓名分粮，由刀疤一一报着姓名，陈英立在一边。

刀疤：“周润洁……”

周润洁：“到！”她开心地走到分粮人的面前绷着口袋，分粮人正要把米倒进去。

陈英：他瞟了她一眼，心中有种思想的愿望。

刀疤：“请慢……”他拿纸的手晃了晃道：“不能分给她。”

周润洁：“为什么？”

陈英：“因为……”

刀疤：“因为你是坏分子。”

周润洁：“我是坏分子？坏分子难道就不是人吗？”她眼泪流了出来：“他们是人，也要吃饭的。”

刀疤：“反动，坏分子是乌龟王八，是牛鬼蛇神！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恐吓着骂道：“他们吃什么狗屁饭，他们不吃饭。”

周润洁：“请你们可怜我们吧，我们，吃野菜，已好长时间了。”

刀疤：“你们这些坏分子，猪狗不如，吃野菜，还算有口福，还想吃什么？吃粮食？粮食是救济贫下中农的，走走走，快走吧！”

周润洁：“你们……”她说不出话来，捂着嘴，拿着口袋，呜咽着，在众人面前走过去，众人用冷眼的脸色看着她的面容和背影。

刀疤：“下一个，王海周。”

王海周：“到！”他应着，绷着口袋，高兴地来到分粮人的面前。分粮人为他盛好粮。

刀疤：“周华。”

周华：“到！”他拿着口袋上来。

光头：“我先来的。”他绷着口袋抢先上来。

陈英：“谁叫你上来的？”他向前两步，一把拎住他的衣襟：“刀主任不是讲得很清楚吗？粮是救济贫下中农的！”

光头：“我就是贫下中农，我父母死得早，在旧社会吃了好多的苦，贫下中农谁不知道？我是贫下中农，我就是贫下中农。”

陈英：“去你的！”他将他一推：“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你说呀！你是贫下中农，放你的狗屁！”

光头：“我是贫下中农的子弟……”

陈英：“放你妈的臭屁！”他骂着道：“你是现行反革命！”

光头：“你嚼你妈，我是个孤儿，我是个孤儿……”他哽咽起来。

陈英：“啪！”他给他一巴掌：“骂我，胆大包天！”

刀疤：“你走，快滚，滚！”他骂着，拖着他直往前走：“猪狗不如的东西，跟贫下中农抢饭吃，没门！快滚，滚！”

15厨房：张家厨房，梁兰从锅膛口上来，掀开锅盖，将篮中的野菜倒进锅中，然后用铲刀在锅中搞了搞，放上盐，便将锅盖盖上，便又走到锅膛口坐在小凳上烧火。

16门外：张家门外，周润洁拿着面袋，淌着眼泪往家走，走到家中门口，她停止了脚步，揩了揩眼泪，然后，走进家中客堂去。

17客堂：周润洁走进家中客堂，她将面袋放在桌上的抽屉中，然后，呆呆地看到大门外。

周润洁：“小起！”她叫了起来。

梁兰：“阿姨……”她进门来低声道：“德亲和梁树把他带到河边钓鱼去了。”

周润洁：“嗯。”她抿着嘴，感到十分愁苦。

梁兰：“阿姨，分到粮吗？”她怯懦着，声音很低。

周润洁：“没有……”

梁兰：“别人家分到吗？”

周润洁：“嗯。”她点点头。

梁兰：“这不是欺负人吗？”

周润洁：她不说话，只顾淌着眼泪。

18客堂：在光头家，光头扑通将门一推，来到客堂。

光头：“妈的……妈的……”他将手上的口袋使劲往墙角一扔：“你妈的，我是反革命，我是什么反革命，我反对他妈！不分给我粮，老子吃什么？吃什么？”他嚎叫着，捂脸哭了起来：“我吃什么？吃……什么？我日子怎么过？怎么过……？”

19客堂：张家客堂亮着灯火，周润洁、张德亲、梁兰、梁树、奋起一起围着桌子坐着。她们面前各放着盛野菜的碗，冒着热气。他们正拿着筷子，正吃着晚饭。反正他们都在苦着脸。

周润洁：她不说话，夹着野菜在吃着，喝着碗中的汤水。

梁兰：她一边瞧着周润洁，一边也在吃着。

梁树：他用筷子在碗中挑着野菜，但很厌食。梁兰拱了拱他的腰，他才吃了起来。

奋起：他挑了一根野菜，在口中嚼了两下，又将野菜吐了出来：“不吃，不好吃，苦，苦……”他说着，将手中的筷子放在桌边上。

张德亲：“小起好，快吃，叔叔喜欢你。”他将筷子塞到他手上。

周润洁：她难过地看着他，不说话。

梁兰：“小起，吃，快吃！看我们大家都在吃。”她说着将野菜在口中很像好吃的样子嚼了嚼：“好吃，好吃得不得了。”

奋起：他望着她，不说话。

周润洁：“乖，快吃，我们都吃了，看到吗？”她劝道。

奋起：“妈妈，不好吃，不好吃的！”他摇摇头。

周润洁：“乖，现在米也没有，面粉也没有，胡萝卜也没有，你不吃这，吃什么呐？你不能饿死呀，啊！乖，吃，快吃！”她说着，推了推他拿筷子的手：“来，听妈妈的！快吃！”

奋起：他只好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周润洁：她挑着碗中的野菜，苦苦地瞧着他，再瞧瞧桌上所有的人，一滴滴泪珠地往下淌。

梁兰：“阿姨，别难过，没有救济粮，我们照旧能活。”

张德亲：“姐姐，我们都不怕过苦日子，你看，我们吃野菜吃得很香的。”他说着挑起一块野菜，像是很有味地吃起来。

梁兰：“连小起也吃起来了。”

张德亲：“陈英和疤子想饿死我们，他们这是做梦。”

梁兰：“阿姨，吃吧。”

周润洁：“梁兰，梁树，还有德亲，小起……我真不忍心看着你们过这样的日子……”

梁兰：“阿姨，你不是同我们一样过着这样的日子吗？你甚至比我们还要苦，而且苦得很，白天劳动，受人批斗，回来还要为我们操劳，你为我们付出太多了……”她说着眼泪直流，于是，在桌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吃，难过地看着周润洁和她，然后，再看看周润洁，她淌着眼泪。

张德亲：他泪水汪汪地看着她不说话。

20田路：田路上长着青草皮，周润洁剐着青草皮，她忙得满头大汗，在她身后面堆着一堆又一堆。梁兰一边挑着草篮，一边不断往草篮中装着，当草篮堆得平口的时候，周润洁放下手中的草刀，为她来挑担。

周润洁：“来，我来！”她摇着她肩头的担子。

梁兰：“阿姨，还是我来吧！”她欲抢她肩头上的担子。

周润洁：“不要，你还嫩，不能伤着你。”她坚决挑着担子。

梁兰：她将草一堆一堆地往上堆。

周润洁：堆好了草，周润洁挑起担走了起来。

梁兰：她手拿两把菜刀，跟在她身后走着。

21猪圈门口：猪圈门口，张德亲立在这里瞧着北面，梁树和奋起在地上玩着弹子。一会儿，周润洁挑着一担草走到猪圈门口停下，抽掉草篮上的扁担，放靠在缸边。

张德亲：“姐姐，他们叫你去开会。”他苦着脸瞧着她。

周润洁：“现在……”她心中颤抖着。

张德亲：“嗯。”

周润洁：她愣着，不说话，心中充满忧虑。

梁兰：“阿姨，他们没什么好事，你还是别去了。”

张德亲：“姐姐，梁兰说得对，你还是别去吧。”

周润洁：“不行！我还得去。”她说着走了。

梁兰和张德亲苦着脸，瞧着她的背影。

梁兰：“德亲，阿姨这一次……”她说着流出泪来：“我真的为她担心。”

张德亲：“我也是。”他担心应着，咬牙切齿道：“陈英、疤子你们这两个狗杂种……”

22大厅：大厅内，两边是板壁，一张桌子放靠在东板壁边，陈英、疤子等穿着黄军装，戴着军帽，套着黄袖章，写着红色造反派几个字立着。周润洁和一帮大约六、七个所谓‘坏分子’立在一排，面向**像。

陈英：“把头都给我低下来！”他高声说着，周润洁和他们都低下了头。

疤子：“都给我跪下！”他台子一拍，向他们吼道。

周润洁：她和他们都颤抖着，跪了下来。

疤子：他转到他们的身后，看看他们的跪相如何，当跑到周润洁后面，他看看她的屁股道：“你的屁股同你人一样美，但是，你是引诱不到我们革命干部的……”他故意蹬她一脚吼道：“跪跪好！”

周润洁：她不说话，身子颤抖着，垂着自己的头。

疤子：他转悠到艳珍身后，淫笑着看着她道：“你也挺不错，也很有女人味，但可惜，我们现在在搞‘阶级斗争’……让你的私情见鬼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艳珍：“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笑，笑你妈的魂……你不得好死的！”

疤子：“妈的，”他骂着给她一巴掌：“敢跟老子顶嘴……”

光头：他身子直抖，十分恐惧。

陈英：他狠狠一脚踢到他的后背骂道：“你在装什么？跪好！像一头熊似的……”

光头：“我是好人！好人啊！主席，**，我是好人！好人！”他突然叫着，向**像不断磕着头，舞拍着双手：“我是孤儿，我没爹没娘，我是贫下中农，他们不给我吃，他们不给我穿，你老人家，给我作主，给我作主啊……”他说着哭了起来。

陈英：“反动！反动的东西！”他对他拳打脚踢。

光头：“救命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他哭叫个不停。

刀疤：“妈的……”他举起一张方凳，向光头的头上砸去。

光头：他晕了过去。

陈英：“你们看到吧，这就是下场，这许你们规规矩矩，不许你们乱讲乱动！”

刀疤：“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就像扫地一样，扫帚不动，灰尘不会自己跑掉！扫帚，替我把他们扫出去！”

造反派：他命令着，四个造反派，拿着扫帚，扫着周润洁他们。

陈英：“你们都给我地上滚出去！”

周润洁：她和他们只好顺着扫帚，从屋内滚到屋外去。

23大厅门口：大厅门口是个广场，四周是长着杨柳已经发青，袁主任手上的自行车放在门口，正欲往内走，周润洁被扫帚扫着滚到他的脚尖上。

袁主任：他看了看周润洁，瞧她很漂亮，便将她拉了起来。

刀疤：“袁主任……”

袁主任：“你们这是干嘛？”

刀疤：“我们在扫牛鬼蛇神。”

袁主任：“她也是牛鬼蛇神？”

刀疤：“是的。”

袁主任：“她叫什么名字？”

刀疤：“周润洁。”

袁主任：“喔，她就叫周润洁……”他在她浑身打量，心中痒痒的，想得到她。

刀疤：“你认识她吗？”

袁主任：“对，我不认识她，但我了解她的情况……”

陈英：他瞧着他，不说话，心中好像对周润洁有种担心，实际上是种暗恋的吃醋。

袁主任：“你明天下午，到我办公室来，我有话对你说，听到吗？”

周润洁：“嗯。”她点点头。

袁主任：“你可以回去了。”

周润洁：“谢谢您……谢谢您……”她向他鞠了一个躬。

袁主任：“嗯”他立着点点头。

周润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英：“袁主任，怎么把她给放了？”他故意道。

袁主任：“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竟然也把她打成反革命，弄东弄西地批斗，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爸爸抗日战争就参加革命，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贡献，你们这样做，这是种犯罪你懂不懂？下不为例，从今天起，停止对她的批斗，游行，关于你们的错误，陈英同志要写份报告给我。”

陈英：“嗯。”

24客堂：张家客堂，梁兰洗着衣裳，张德亲坐在凳子上看着书，梁树教着奋起在桌子上学画画，这时，周润洁走到家中来，她身上有着刚刚滚地时的泥土。

梁兰：她即刻从小凳上起身，来到她面前：“阿姨，你回来了。”

周润洁：“嗯。”她点点头。

张德亲：“姐姐……”他也直起身来：“你可回来了。”

梁兰：“我们都在为你担心……”她说着，将手在身上揩了揩，拍着周润洁身上的尘土，扶她坐在凳子上。

张德亲：“姐姐，他们这次打你了吗？”

周润洁：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奋起：“妈妈……”他来到妈妈身边。

周润洁：她用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没有说话。

25房间：在陈英的房间内，陈英伏在写字台上写着汇报，他边写边抽着香烟，心中疑点重重。

陈英：“她爸爸真的是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革命的吗？如果是，那张德一为什么同她离婚？”他自语着，直起身来，来回踱步：“是不是袁主任看上她了？是不是他想打她的主意，从中占有她？如果是的话，我怎么办？她不爱我，但我忘不了她，我不许任何人占有她，我明天得去，一定得去，破坏他的计划，为她解围……”他说着抽上一口烟，吐上空中。

26办公室：一间十吧。”

袁主任：他在上面签了字。

女工作人员：“谢谢。”她向他点一下头，走向门外去。

袁主任：他过去将门关上，走到她面前道：“茶怎么不喝？”

周润洁：“我不渴。”

袁主任：他向她点点头，抽了一下香烟道：“你是南山人？”

周润洁：“是的。”

袁主任：“你爸爸叫周福志？”

周润洁：“是的。’提起父亲，她泪水直流。

袁主任：“你母亲叫周荣英对不对？”

周润洁：“对，你怎么知道他们的？”

袁主任：“我怎么不知道，我是吃政治饭的嘛……”他转着步子，点着头，托着下巴，片刻，他道：“袁机复他们打死了你的父亲，并烧毁了他的棺材，我说得对不？”

周润洁：“对的。”

袁主任：“你的丈夫在部队，就因为你的家庭背景，他同你离了婚？”他说着抽了一口烟，哀叹道：“唉，像这样的男人，还算得上人吗？还称得上男子汉吗？太忘恩负义了，要是我有像你这样的漂亮妻子，我就是砍头，放血，也不忍心抛下你……”

周润洁：她不说话，心中很痛苦。

袁主任：“当然，形势也很逼人，像你的父亲，问题是有的，但对他的子女，他们经过**思想的教育，是可以改造好的嘛！不能一杠子把人打死嘛！”他说着，移至她的身旁：“我说的话对吗？”

周润洁：“袁主任，您太理解我们了，我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甜水里，从未参加过剥削……”她流着眼泪：“这你比我们都知道。”

袁主任：“我当然知道……”他转着两步道：“我会帮助你，嫁给我吧，我不会让你吃亏，今后谁也不敢欺负你。怎么样？答应我吧。”

周润洁：“袁主任，对不起，我丈夫他要同我复婚了……”她直起身来，紧张而巧妙道，便走向门边开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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