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哲说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时,牛柏尔不禁瞪大了双眼,“校长?”
江哲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难道不是吗?是朕把你们一个一个劝进了兵甲研究所,也是朕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比黑火药威力更大的火药……”
牛柏尔急忙说道:“这怎么能怪校长呢?我们都是自愿加入兵甲研究所,因为我们都有着自己的理想,而兵甲研究所就是实现我们理想的地方……”
“是啊,你们是在追求理想!可是朕在追求什么呢?”江哲苦笑着说道,“朝中的大臣们上书说要治赵正的罪,说他的做法有干天和,可是如果真有人做了有干天和的事情,那个人也应该是朕,而绝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
江哲似乎在和牛柏尔说话,也似乎是和忠烈祠的英灵们解释,“火药的力量,朕比你们每一个都清楚,就是因为清楚它的力量,所以朕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它,才会那么地急功近利,而忽略了其中的风险。”
说着说着,江哲脸上已是淌满了泪水,“他们都说我大唐是天朝上国,可是周边各国哪一个不对我们垂涎三尺?为了能够睡个安稳觉,我大唐的军队人数已经到达了四百多万,八个人就养一个兵啊!老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了!只有拥有了武器上的绝对优势,朕才可以后顾无忧地裁军,才可以给老百姓减税,才能有更多的钱用来建学校,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够读书,才能有更多的钱用来建医馆,让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够免费看病……朕想得到的太多了,朕太贪了……”
“校长没有错。校长的理想是真正为了我大唐子民的理想,我愿意为了这个理想而奋斗。为此牺牲,也是值得的。”牛柏尔感觉到江哲的话非常的诚恳,他再次被感动了。
“也许目标没有错,但不代表手段没有错。”江哲苦笑道,他使劲的摇头,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他用手指着忠烈祠的牌位,惨笑着说道:“这就是朕犯错的下场<span class='character' style='background-image:url(/img/1351610451447/12786725/-3491472602558748405.png)'></span><span class='character' style='background-image:url(/img/1351610451447/12786725/-3491472602558748405.png)'></span>许多的生命白白送掉。朕此前一直认为自己是在为大家指明道路,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所引导的道路是否正确!朕没有这个资格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牛柏尔没有想到贵为天子的江哲身上,竟然也会有如此伤痛的一面,江哲的身影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的是那么的孤独。
“道路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生死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跟皇上没有任何关系,皇上也不该如此自责!”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牛柏尔诧异的转过身去,看清来人,怔了一下,唤道:“赵所长!”
赵正一身布袍走了进来,就在今天上午祭祀仪式开始的同时,他也领到了最终处罚的圣旨<span class='character' style='background-image:url(/img/1351610451447/12786725/-3491472602558748405.png)'></span><span class='character' style='background-image:url(/img/1351610451447/12786725/-3491472602558748405.png)'></span>革职为民,永不叙用!这当然不是江哲自己的意思,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需要一个替罪羊来供大家发泄怨愤的,这已经是江哲所能争取到的最佳的结果了。
赵正在江哲身后跪了下来,低声祷告完毕,才沉声说道:“皇上,这几日,我也一直在自责,但是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和别人没有关系!皇上你又何必自责呢?”
看到赵正,江哲心中的愧疚更甚,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朕如何能够不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朕的贪念所致,是朕揠苗助长的结果!朕只顾着得到火药的力量,却忘记了火药能伤人也能伤己这个最基本的安全常识。这根本上,是朕的过错。也许,朕真的不该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强行带过来……”
江哲的这几句话,把赵正和牛柏尔都说晕了,他们能听出他话中的内疚和悔恨,但是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该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强行带过来”,难道皇上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不是胡扯吗?
赵正与牛柏尔都沉默了,他们不能理解江哲。赵正刚才在门外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江哲的一些话语,原本他也只是认为江哲是一个少见的明君,认为江哲之所以大力研制火药武器,为的是在对外战争中能够占得更大的先机,现在却发现,江哲的理想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所有的孩子都能够读书,所有的老百姓都能够免费看病?这得是多么伟大的君主才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啊?
“朕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想有个好的结果,但是朕错了!更可悲的是,朕不知道错在哪里!谁能告诉朕,朕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这样的后果?”江哲抬起头来,望着殿中一个个牌位,一个个熟悉与不熟悉的名字,竟是无比的愧疚与迷惘。但是有些东西,是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的。
沉默良久,牛柏尔忽然说道:“校长,我没法回答您的问题,但如果您指的是这次的悲剧,我虽然很内疚,但是我认为对同学们最好的安慰,便是想出如何让黄油火药稳定的办法来,然后把它变成真正能够保卫我大唐的神兵利器……”
江哲望着牛柏尔,思忖了很久,才说道:“这件事情,等着大家一起讨论之后再决定吧。”
“我可以试试。”牛柏尔抿着嘴道,“我能够把它造出来,便一样也能把他控制住了!”
江哲知道牛柏尔非常的出色,自己只是凭着后世的记忆,向他说了硝化甘油的最基本的原理,他竟然便能够在这个时代制造出来这种强大的火药来,这简直就是大唐的爱因斯坦啊。江哲如何能够舍得让他再冒风险?
而且经过这次事故,江哲对于这种超越时代的进步,已是变得非常的没有信心。他不知道继续进行这些没用系统理论知识支撑的危险研究,究竟是福是祸?
“校长!请您让我继续研究下去,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要把它走完!”
望着牛柏尔坚毅地神情,江哲竟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不要太勉强。朕不想再看到牺牲。”
“多谢校长!”牛柏尔的眼睛红了,他望了一眼香烟缭绕中的牌位,提高了声音,说道:“不会了,不会再有牺牲了!我保证!”说罢冲江哲和赵正各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