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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呼的灌进来,天际一片深沉。
没有任何光芒。
就好像此刻他的心一样。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莲阁的那位是不是真的爱他。
虽然。
看见他时,她的眉眼间柔美的仿佛世间万物都能被忽略。
虽然。
她如此尴尬的身份,依旧愿意怀上他的孩子。
虽然……
这一切都似乎是她愿意的。
可是他总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了。
自从她有孕以来,她的眼底似乎有一层化不去的霜。阻隔了她的柔情,也阻隔了她的想法。
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有了另一层光芒。
“王爷……”不悔轻轻唤着他,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已经入夜了,不要在这儿吹冷风了罢。”说着便侧身将窗合了起来。
煜斐看着她隐忍宽容的笑容,一时情动,伸手抱住了不悔。
“王爷?”不悔怔怔的呆住。
“别说话好么。”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缓缓地点点头,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
有时候时间真的很神奇。
从一开始的抵触,到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和呼吸,就连偶尔的“律动”她也渐渐不再排斥。
这个男人,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
这句话从她走出靖府开始就一直告知自己的。
每当她的眼前晃过那一年梨花,她便这样告诉自己。
尽管她的身上依旧放着那个梨花香囊,尽管她的眼底还是会被思念的泪水淹没。
她——靖不悔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给她留下了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吗?他活在她的心里,她的灵魂里。她的肚子里有着他的血液和生命,这样,也许就足够了。
此时门被吱呀一声的推开。
阿成垂首说道:“王爷,康公公来了。”
煜斐松开不悔,眉宇淡淡的皱了起来,“在前厅吗?我这就去”
“不……”阿成话还没有说完,一身深蓝色锦服的康奎便走了进来。
如此莽撞的作为让不悔也吓了一跳。
“干爷爷,你这是……”不悔一脸尴尬的看着康奎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倒茶,一时间有些无措。
幸好煜斐反应快,笑着说:“康公公今儿如此好的兴致,那么晚了都过来这儿坐坐?不悔,快点让梅香准备点心去啊。”
“啊?嗯好的。”不悔刚想走,便被康奎制止了。
“不忙。”他眯起眼睛,看了眼不悔的小腹,“我只是听说不悔丫头有了身孕,高兴的紧。便赶了过来,王爷不嫌我莽撞吧?”
“自然不会,不悔有了身孕是喜事。皇后娘娘也高兴地很呢。”
客套的话一来一去也就那么几句。
一时间峰园又恢复了安静。
只是这种安静有种很奇怪的气氛。
康奎就坐在那儿,眼见都快到就寝的时间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悔咬咬牙,“干爷爷……”拜托你啊康奎爷爷,你有事儿就说事儿,没事儿就回去啊。在这儿算什么事呢真是。
“康公公,这天色也不早了。不悔该休息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太过劳累。太医也说了,她胎像不是很稳,要好生养着。”煜斐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明着赶他走摆明了就是不给面子,将来坐上皇位还需要康奎的帮助也说不定,这时候得罪了可不好。
康奎抬了抬眼,看了眼不悔,说:“也罢,看见丫头的脸色尚且不错,我也放心些。丫头,你送送我吧?干爷爷许久没见你了,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好。”不悔应声,扶着他的手慢慢走出了峰园。
……
峰园离前厅尚有段距离。
当中阻隔着一个小花园。
春的来临使得这里的花朵渐渐都苏醒过来。
虫鸣声在草丛中响起,带着露水的凉意,格外的让人清醒。
康奎撇开所有的侍女侍从,停下了脚步。
不悔淡笑着问道:“干爷爷今儿来肯定是有事找不悔说罢?可是母亲让您带话给我?”
“呵,若是媛媛管得好你又何须我这般操心呢!”康奎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冰冷。
“干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悔做错什么了吗?”
“你觉得你做错什么了吗?”康奎回过头紧紧地迫视着不悔,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特别的清明,似乎夜色洗净了他眼中原本的精明,此刻的视线锐利的像是一把刀。
不悔背后一阵发凉,手心里腻腻的泛起一阵汗意,“不悔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康奎迭声笑问道,眼底掠过一抹痛意,“媛媛这辈子就靠你了,你却这样不争气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要不是那日我看见媛媛在哭我还不知道这回事!不悔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闻言,不悔瞬间脸色煞白。
淡褐色的眼底怎么也藏不住被揭穿的狼狈和恐惧。
“干爷爷……娘她,都告诉你了?”
“你倒是希望能瞒下去是吗?!我告诉你,帝王家不是个个都是白痴,这种事情迟早会传出来,传到王爷的耳朵里,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别说是你了,连靖府都将遭到灭顶之灾!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康奎痛苦的质问道。他本就是无根之人,想当初在街边看到卖小孩的小贩,一横心就将媛媛买了回去。本想就当养小狗一般养着,将来能养养老就好,谁知这丫头乖巧可爱的紧,自己也渐渐的将她当做了亲身女儿看待。琴棋书画无一不教,直到她嫁入靖府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爱他的女儿,也爱他的孙女,他早就将她们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了。如今他的孙女竟闹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他怎么能不心痛。
不悔缓缓地吸气,咬紧了嘴唇,直到口中充斥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渐渐醒过来。
自己的脸上早就布满了泪水。
小花园中静悄悄的。
偶尔的虫鸣好似在嘲笑她的莽撞。
而她的爱情,在此刻被如此赤裸的呈现在康奎眼前。
无处躲,无可避。
她可以看见素日里疼她的干爷爷眼底的痛苦和心疼。
她也能才想到娘平日在屋里偷偷为她着急和担心。
只是……她就是爱了,怎么都无法抹去的事实啊。
半晌。
康奎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着不悔的小腹,他怎么也止不住他的悲伤。
那里面,是他的曾孙子。
那是连接着他女儿,他孙女血肉的生命啊。
风,带着夜露的凉意。
扑在两人的面上。
吹起了不悔的裙摆,也吹落了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