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槐瞪视铁逍遥半晌,心里将他骂了千百回,抬脚将散落身前的几根树枝踢回火堆里,怒气冲冲地道:“睡觉!”
铁逍遥哪里敢真睡,离陈青槐远远的,背倚着墙壁,半天才将气息调匀。
他睁眼望着火堆旁闭目养神的陈青槐,思忖:“这老小子真是难缠得紧,后半夜不知能否脱身,这天寒地冻的,隐蔽行踪颇不容易,他这一带又熟,难道真要等到了蓬莱再想办法?”
铁逍遥不由得心头有些烦躁,想到蓬莱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出声问道:“陈刀王,你认识常山不?”
陈青槐也不是真的要睡,这半天火气消散了些,哼了一声,道:“谁?不认识。”
铁逍遥咂了咂嘴,有些遗憾:“不认识啊。他可是秦叔叔的管家,一直跟在秦叔叔身边的。”顿了顿,喃喃低语道:“难道是秦夫人由娘家带来的?”
陈青槐翻身睁开眼,问道:“秦梦泽娶的是哪家女子?”
铁逍遥奇道:“你不知道?那你还说和他很熟。”
“天顺二年他跟着风入衣去大漠时还没有娶亲。隔年你父亲、叔叔开始修建万秀山庄,当时江湖中无人知道秦梦泽也躲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成家有什么奇怪。”陈青槐说罢感觉有些无聊,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铁逍遥。
“天顺二年……”铁逍遥却在掐指细算,“呼”地坐了起来,道:“不可能,当年破庄时他大女儿都十二、三岁了,天顺二年。总该有六七岁的年纪,他都成亲好多年了。”
陈青槐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
铁逍遥困顿全无,暗忖;“若是阿璇能将那常山治愈便好了。”难得遇见陈青槐这么个稍晓旧事的,铁逍遥哪肯放他安歇,道:“哎。陈刀王。你这么想拿到宝刀,这些年就没有想过,是谁毁了万秀山庄?”
陈青槐给他扰得心中烦闷,道:“有人在江湖上出卖了消息。我听说的晚了,若是早些知道肯定也……”突然止住声音,侧耳倾听。
铁逍遥虽然受伤未愈。内功并不比陈青槐低多少,随即亦发觉有外边有五个夜行人一边走一边交谈,速度极快。直奔打谷场这边而来。当先的人步履极轻,其余诸人脚下积雪亦几乎无声,竟是没有一个弱者。
陈青槐猛地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快藏起来。”
他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屋子里打斗过的痕迹,见铁逍遥还呆着没动,眼睛微眯,极快地悄声道:“带头的是谭优。他们人多。若是发现了你,休怪我帮他们捉你归案!”
铁逍遥了然地点点头。来得竟是官府中人,他四下一望,这屋子里空荡荡的实在无处可躲,只得伸刀鞘挑起包裹一把抓住,躬身钻进了破马车里。
陈青槐打量周围,见看不出有另一人呆过的痕迹才有些放心,暗暗希望外边下了半天雪能够掩盖来时的两行足迹,又是夜晚,谭优诸人当不会发现异常,他想了想犹是不放心,随手抓起一张破席子,伸刀撩起马车帘,望着车角落里的铁逍遥,压低嗓子威胁:“要么让我点上穴道,要么我将你交出去。”
铁逍遥一愕,晓得陈青槐怕自己捣乱,眯着眼睛望向陈青槐,耳听一行五人声音越来越近,一人道:“谭二哥怎么还没有消息?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好想找地方喝杯酒歇一歇啊。”
另一人吩咐道:“屋里有人,黄休,你去看下。”听声音正是谭优,人已经到了打谷场。
陈青槐阴郁的目光中满是坚持,铁逍遥暗中叹了口气,不再讨价还价,勾起唇角向他笑笑,示意他动手。
陈青槐立时伸刀鞘过去,连点铁逍遥两处大穴,确保他一个时辰内无法活动,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刀鞘下移,力透刀鞘狠狠在铁逍遥气海穴上抽了一记。
铁逍遥顿时身体巨震,勉强将涌上得大量鲜血咽了回去,仍有一缕殷红自唇角流出来。
陈青槐这才放心:这一下虽不能废了铁逍遥,但内伤至少也需养上两三个月,现在妄想调动内力与人争斗无疑自寻死路。
陈青槐抽身离开马车,忙乱中扫了一眼,却见铁逍遥望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震惊忿怒,平静得有些讽刺。
陈青槐随手一扔,那张席子将铁逍遥盖上。那一瞬间,他竟隐隐对马车上这武功不及自己的青年有些心生佩服。
屋门口传来声音:“陈,陈刀王!”黄休突然在此看到陈青槐非常惊讶,那一瞬间,他没有注意到墙角马车帘子还微有一丝晃动。
铁逍遥只觉丹田针扎一样得疼,偏生动弹不得只能硬捱着,方才形势比人强,只能心一横赌了,现在到了揭盅的时候。
只听得黄休愕然道:“陈刀王,您怎么在这里?”陈青槐没有回答,轻哼了一声。
接着脚步杂乱,黄休叫了声“谭大人”。那谭优的声音接着响起:“刀王可等到铁逍遥了?舍弟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陈青槐淡淡回答:“等是等到了。那铁逍遥颇为难缠,又诡计多端,我和谭秀大人一时不察竟被他逃脱,追击时我与令弟走散了。”
众人呼吸为之一滞,陈青槐性情孤僻,更不在乎什么面子名声,却不知他随口这几句话在几人心中掀起多么大的波澜,黄休当日被铁逍遥吓走,好容易恢复的些许信心登时破碎。
谭优瞥见陈青槐肋下衣服似被刀划了道口子,有些不敢相信铁逍遥的武功竟已高到如此程度,不免大为担心弟弟的安全,急道:“这么说舍弟落了单?烦请陈刀王带下路,我去你们走散的地方瞧瞧。”
铁逍遥穴道被封,又受了重伤,虽当着陈青槐的面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却是十分焦虑。
他方才任由陈青槐下手,是因别无选择,依仗宝刀的秘密指望陈青槐与官府之人离心,若是谭优诸人离去,陈青槐一直对他心存忌惮,此番竟然制住了他,不定想着怎么折腾他呢。突听谭优要求陈青槐带路,铁逍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盼着陈青槐赶紧答应。
听着陈青槐似是犹豫了下,显是未找着什么好理由拒绝,说道:“天黑雪急,不好赶路,明日一早再去。”语气颇为生硬。
屋内气氛一凝,铁逍遥便听到谭优吩咐:“姚兄,传讯招集人手,令这附近咱们所有的人放下手中任务,火速赶来。”
与他同来一人应了声“是”,谭优又道:“事不宜迟,陈刀王,请你带我们去认下地方,其它的不敢劳动你,自有我们的人接手。”
铁逍遥听到这里便知陈青槐很难再推脱了,他若一味拒绝不但摆脱不了这几人,而且必会令谭优生疑,果然,陈青槐只是一默,便冷冷地道:“走吧。”
陈青槐走得很快,铁逍遥只听脚步杂乱,顷刻间便重归于寂静。
开始尚有微弱的光亮穿透布帘和破草席,屋门敞着,一阵冷风夹着雪“呼”的一声吹进来,火光一跳,四下重归黑暗。
大半个时辰过去,铁逍遥仍是身不能动,身子由酸麻疼痛渐至失去知觉,胸腔内仍不时有鲜血逆涌上来,他空有上官璇配制的内伤灵药却无法服用,算算时间陈青槐随时可能赶回来,不由暗暗焦急。
突然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这人步大身沉,几步一滑,呼吸沉重,显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铁逍遥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疑惑:“深更半夜的,这人来打谷场有什么事?”
那人穿过打谷场,径直来到这屋子里,铁逍遥听着脚步声渐至跟前,一点火光晃动了下,听声音似是那人挑起帘子看了看,铁逍遥被草帘子挡住,看不到那人模样。
接着马车晃动,车辕被那人抬起来,那人将马车拉到门口,卸掉门槛,把马车拖出屋去。
铁逍遥心中奇怪:难道这大半夜的,这人正好要用马车?那可是谢天谢地了,他自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
车轮碾压积雪吱吱连声,铁逍遥听着雪落在车棚顶上的声音,估计新雪掩盖车辙怕是需要不短的时间,不知陈青槐能否在自己穴道解开前找到自己。
马车走不多远,那人将车辕放下,人走了开去。
开门声传来,隔远隐约响起几声咳嗽。
那人很快回来,这次脚步沉重许多,接着车帘被撩起来,那人不知将些什么东西放上车,尽数堆在铁逍遥藏身的草帘边上。
那人再次离开,这次回来却抱了个人放在马车里,新来这人不停咳嗽,听声音似是个老妪。
那人将车里塞得满当当的,这才再次拉起车,不知向何处去了。
天黑路滑,那人只在车辕上绑了根火把,影影绰绰看不甚清,走不多远便在一处上坡摔了一跤,车子向回一滑,堆在铁逍遥身边的东西噼里啪啦倒了他一头一身,铁逍遥不由暗骂一声。
那老妪被这么一折腾,更是咳嗽得撕心裂肺。
拉车那人连声道:“娘,你怎么样了,碰着哪里没有?”听口音是个地道的山东汉子。(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