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了大半晌,她才困难地抬起头,郢王仍用那种询问的、仿佛能腻死人的温柔望着她。
大概是看她脸红通通的,郢王柔声道:“同昌,以后这种事你要私下问我,你看,鱼娘子都害羞了!”
幼微睁大眼睛瞪着他,她分明是谁呛得好不好!
郢王很无辜地回望着她。
同昌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最终,这个话题还是被混过去了,郢王与同昌两个仍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言笑晏晏地交谈着什么,而幼微却没那么好的忘性,待在那里只觉坐卧不安,很想立即出了别院。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幼微原是木着一张脸不理同昌的,但后者笑嘻嘻地将头凑到她旁边,问:“生气了?”
幼微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她矫情个什么劲儿啊,前世又不是没有人跟她开过类似的玩笑。
这样想着,她便露出一抹微笑:“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同昌不相信地望着她。
幼微无奈,只得问道:“公主是如何知道我与郢王之间的关系的?长安里是不是有许多人都知道?”
她其实有些担心,毕竟郢王并不受宠,凡是与他走得近一点的人都不被圣上所喜,就连同昌见他一面都得暗暗筹划许久。那么,自己奉郢王为主的事会不会让自己的情形很不利。
她其实一直都是个很现实的人。
同昌似乎了解她这种个性,只是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嘀咕道:“你怕什么,四哥对手下的人都护着呢!”她上下打量着幼微,道:“我没看出来你哪一点值得四哥另眼相待!”
自然。如果除却那一双墨玉一般的桃花眸子的话。
幼微翻了个白眼,她懂同昌的意思,还不就是因为自己那双与他母亲相似的眸子让他才特意照顾自己。可是,她明明很有才能的好不好!
她很不服气。
忽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闪过,当初郢王强令自己永不许再踏入长安一步。是不是就因为自己这一双眸子!
他知道一旦被那些谄媚、心术不正的小人看到自己后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才用那样的方法将她推理风暴的漩涡!
可是,后来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自己的初衷呢?
他是有自信能保住自己,还是对她的命运如何已经不在意了,所以才放任不管。
幼微在心里思忖着。
其实。说实话,虽然她确实担心自己会被那个昏庸暴虐的皇帝给抢掳到宫中去,但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让她知道前世自己并没有被人拿去献好皇帝。所以她还是很安全的。
可是,也不能不承认,这世的她与公主、皇子之类的相交很多。不能保证没有人有这个心思。
“惠娘……惠娘……”同昌叫了她几声都没听回音,不由探头看看,见她神情涣散,目光呆滞,明显就是在想事情,不由加大了声音,将嘴凑到她耳边大喊道。
幼微吓了一跳。继而拍着胸口,没好气地望着她:“干什么。吓我一跳。”
同昌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幼微左顾而言他:“没,没什么。”
同昌却一脸坏笑:“该不会是在想我四哥吧?”
幼微心里咯噔一声响,但面上仍镇定地说:“是啊,我正在想经今天一事后,他对我的印象又该不好了,正在发愁呢!”
同昌掘唇一笑,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第二日一大早,广德公主的马车依仗就到了惟芳园。
幼微忙跟着同昌出去迎接,因算是微服出巡,广德的排场并不大,零零落落几十个随从,丫鬟、小厮倒很少。
她本性喜静,也不是很喜欢身边到处都是下人。
拉了同昌与幼微两人的手,一起进了庄内,大致看了下里面的景色。
广德便叹道:“我还是未出阁时才来过这里,当时还想着若是能拥有这一类的避寒庄子就好了,没成想皇兄竟是把它给了你!”
同昌嘻嘻地笑:“姑母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常来这里住啊!我双手欢迎!”
广德笑嗔她一眼:“你以为嫁了人后还像做闺女儿时那样自由,家里的那一大摊事哪里丢得下!”
同昌掘掘唇,道;“也没见我现在有什么自由的!”
“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广德点了下她的小脑门:“你父皇是疼你,所以对你的要求才格外严格些!你瞧宫里的其他公主,他可曾正眼瞧过?”
这倒也是,同昌才算不吭声了。
同昌是晚辈,即使是这惟芳园的主人,却是不敢住在那间最华丽最亮堂的房间的,因此让给了广德。
幼微一脚踏进去时,差点没被晃瞎了两眼。玉做的雕花窗,玉枕,金做的桌椅塌几,就连一进进的门槛都是用和田玉制成的,垂下来的帘子都是用龙眼大小的南海珍珠做的,要不是幼微现在手里也算有钱了,说不定现在她早就抵制不住诱惑偷偷拿了几样金玉事物呢!
这房间,简直可以用辉煌亮堂的仙境来形容!
惊叹过后,幼微却是在心里暗想,所以这才是大唐日渐衰落的原因吗?
富贵天命,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可是如今的皇室子弟年纪轻轻,就这般奢侈浪费,可不是命里的富贵福运全都用尽了吗?
广德大致打量了一番,便叹道:“太过奢华了!”她扭头道:“同昌,再给我安排一间房子吧,这样的院落是你我万万不能享用的!”
这却是劝诫了。
同昌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这有什么,父皇、母妃肯定是不会来我这庄子的,你住在这里又没人会怪你失礼!”
“不是这个原因!”广德望着四周的装扮,低低叹了一声,继而又坚决地说:“换一间房子吧!”
语气不容人拒绝。
幼微在旁钦佩地望着她。所以这才是她前世能与驸马一家子独善其身的原因吗?当京中所有的权贵都因同昌的猝死而人人自危时,她却已经迅速分析过利弊,权衡过一切了,所以才能避免灾祸,得到平安!
同昌仍是不解,蹙着秀气的眉。她想不出姑母有什么不满意的。
幼微略一思忖。便上前两步将自己的看法说了,然后又暗暗观察广德的神情,后者满意又欣慰地点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同昌隐约有些明白了。又让人给广德安排了一间与自己和幼微都一模一样的房间,才笑道:“这下子姑母该满意了吧?”
广德笑笑,点点头。
她已经在同昌的花满楼里入了股。也有三成的股份,因而近来愈发与同昌亲密些。
她任由下人们去收拾房间,几人坐在同昌那里说着闲话。因说到花满楼的事,便又提到了幼微的粮肆:“听闻鱼娘子做生意很有一套,粮肆的红火已经超过一些百年世家的铺子了!”
幼微让挂在脸上的笑容就一僵,正了脸色问:“不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广德这话分明是在警告。
她想不通,自己的四间粮肆都有同昌的改成郢王的吧?”
“是!”
听到千墨肯肯定定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幼微气得心口差点吐血,缓了缓。才笑眯眯地问:“郢王该不会是也对我这铺子感兴趣了吧?他准备出多少的价来买我这四间粮铺?”
千墨淡淡道:“主子说虽然铺子易了主,但这四间铺子铺子仍归你管。盈利也归你!”
幼微皮笑肉不笑:“是啊,只是我从一个拥有者的身份变成了掌柜的!”
她心里很气愤,但具体气得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突然有些烦躁与无力,她自然知道郢王是为她好,毕竟有孙刘两家给他做生意,他完全没有必要来贪自己这几间小铺子!
可是,可是……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把铺子白白给了别人!
“主子说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千墨看着她纠结万分、一会儿下了决心又一会儿肉疼的神情,终于“好心”地提醒道:“若这铺子真的落到了三皇子的手里,鱼娘子可是分文不得!”
幼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权衡利弊之下才闷闷应了声:“好吧。”满心不情愿。
“契约你带在身上了吗?”千墨问。
幼微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如果非常肯定她最终会答应下来,为什么不在她刚才上马车的时候就提醒她?非得到现在才说。
但腹诽归腹诽,她还是点头应道:“在身上。”
她害怕契约丢失,都放在空间里的一个匣子里。她的语气很有那么一股无力的感觉。
任谁把自己的店铺,正挣大钱的店铺无缘无故地转让出去,恐怕现在都高兴不起来。
千墨面无表情地自袖口掏出一张信封,从里面拿出几张纸,摊在幼微面前:“这是铺子转让书,鱼娘子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幼微掘唇看了一眼,心道,签个名字,说得多容易,却不知道这几间铺子是自己怎样费尽心力才弄到手的。
她舔了下发干的唇,干巴巴地签了字,又将空间里的四张房契递给他:“这就行了吧?”
千墨淡淡瞟了一眼手里的房契,点点头:“可以了。”
说着便扬声让车夫将车子赶回去。这么一会儿,他们都在惟芳园外绕圈圈。
幼微在二门处下了车,看着远去的马车,有那一股冲动,极想扑到那辆马车上将自己的房契抢回来。
可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同昌,一则是一下子丢了四间店铺的房契,她此时太过悲伤,没有力气去解释。二则就是她有些担心同昌知道又是郢王帮她解围后会打趣地更厉害!
三皇子的第一次报复还未发生便被彻底解决在萌芽当中。当他派去的人得知那铺子实则是四皇子郢王买下的,只是让幼微代管着的时候,他不由玩味地摸摸下巴。
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不到自己会把这件事给透露出去,让所有人知道鱼氏幼微其实是他罩着的?然后再有有心人去宣传幼微的容貌,这时众人就都知道为何风流成性的郢王为何会对一个民女女子这样另眼相待,捧红了鱼幼微在长安的名声,自己再趁机推波助澜,将她献给父皇,到时父皇一定会心花怒放……
不,不,不能这么做!
蜀王一下子从那美梦中醒过来,与郢王暗暗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他太清楚不过了,最是如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又像毒蛇一样擅用计谋的。他无缘无故将这么一个明显的弊端漏给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肯定有某些阴谋所在……
是了,是了……
蜀王并不笨,很快就理出了头绪。如果等鱼幼微在长安的名声大震,自己再向父皇进献她的时候,老四一定会抢先做足了宣传,说明鱼幼微是他的女人,父亲怎么能抢儿子的女人,到时他恼羞成怒之下,岂不是要把怒火与对李偘的怨恨发泄到自己身上……
不行,不能这么做。
他坚决地摇头。(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