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俞思冕问明了莫尽言家的位置所在,知道离自己出事的地点已有上百里之遥,便放下心来,在莫尽言家安心住下来养伤。
莫尽言的生活并不因家里添了个病人而有多少变化,照例每日傍晚便出门去打渔,深夜回来,清晨再去收一趟渔网,一大早赶去集市卖鱼,换些油盐米粮回来,给俞思冕做饭。每天还会尽量给买点肉类,给俞思冕滋补身体。
每天晚上的睡觉成了莫尽言甜蜜又痛苦的煎熬,他躺在俞思冕旁边,总是止不住心猿意马。他发现自己总是克制不住身体的冲动,胯|下随时都忍不住想要站立起来。这让他既是羞又是恼,所以睡觉时总是夹紧了双腿,屈起身子,远远地背了俞思冕而睡,却还是止不住做那羞人的春梦,春梦的对象不是自己一直心仪的芸姐姐,而是与自己一样的男人,甚至有一两次他差点都要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莫尽言苦恼不已,觉得自己肯定是患了什么病,不然怎么这么不正常呢,可是这太过私密的事,又如何好跟外人说道,只好一个人默默忍受着这恼人的折磨。
聂芸照旧每日送药过来,但都没有与俞思冕照面,一方面是俞思冕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另一方面则是莫尽言每次都有意无意地拦住了。聂芸听说俞思冕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也有心要回避,每次将药送到外屋就走了。
这日聂芸送药过来,看见莫尽言拿着针线坐在堂屋内缝补衣裳,那衣裳看起来甚是眼生,又仔细瞧了一下布料,料想是屋内那位伤者的衣裳。一边放下药碗问:“小言,你在作甚呢?”
莫尽言抬起头来:“芸姐姐你来了啊。我在给俞大哥补衣服呢,他的身体好多了,说想要下床来走动一下,我这里都没有他合身的衣服,便将他自己的衣服补一补。”
才几日功夫,这就叫上大哥了,聂芸心里偷笑,又有些惊异。她走过去看了一下莫尽言的针脚:“需要姐姐帮你缝吗?”
莫尽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活,不算很细致,但是勉强也过得去了,从前爹在世的时候,这类活是爹做的,后来爹不在了,这活就自己做了,所以也不算笨手笨脚:“不用了,芸姐姐,我能缝。”他心里有个隐秘的秘密,觉得俞思冕的事最好不要假手他人,尤其是这么漂亮又能干的芸姐姐,好像芸姐姐做了,俞思冕就会成为聂芸的人了。这也是他一直不让他俩碰面的原因。但是他没想过,俞思冕每天喝的药还是聂芸煎的呢。
聂芸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发现最近莫尽言呆在家里的时间长了,不再老往自己家里跑了,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家里有一个病人呢。她对那个病人不是不好奇的,听祖父说过,这个人不是本地人,长得似乎也很好,所以她心里也隐隐有那么些好奇,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男子呢?
俞思冕当然是不可能被藏起来的,他的身体底子很好,伤口好得快。在床上躺了五六天,见不到天日,觉得自己都快要长毛了,觉得自己有了些气力,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便想起来活动活动。
这天下午,莫尽言在家安静地修补渔网,秋阳洒落下来,斜斜地照在屋檐下,秋蝉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更显得屋子里一派宁静。过了一会,里屋传来了动静,他抬头一看,看见俞思冕正微躬着腰扶着门框跨出门槛来,他连忙跑过去搀扶:“俞大哥,你怎么起来了?伤口不是还没好利索?”
俞思冕的性子有些冷淡,平时话很少,莫尽言也不以为意,一如既往地热情待他。俞思冕淡淡道:“不碍事,多走动一下,恢复得更快些。你在家呢?”他以为莫尽言已经出去了。
莫尽言扶着他出了门,给他在走廊上放了条板凳:“嗯,我补渔网呢。俞大哥你坐会儿吗?”
俞思冕看看那条板凳的位置,正好在阳光和阴凉地相交处,正好可以晒到太阳,便点点头:“好。”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莫尽言看他坐下了,便又坐回原处去补网。渔网的麻绳编织的,网线尽可能搓得很细,但又不能过细,不然不能承力,鱼挣一下便要破网。麻绳编织的渔网耐久性不好,渔网容易沤坏掉,所以要经常晒渔网,故此世人常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是没有缘由的。
莫尽言仔细地检查着渔网,用麻绳将破了的口子修补起来。俞思冕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意外,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是这动作却娴熟无比,明显是做惯了的,这些天他除了莫尽言和聂大夫,还没有见过外人,他本不愿意探究人家的私事过多,但是此刻却想了解多一些:“小莫,你家里没有其他人?”
莫尽言本来一直被俞思冕盯着看,心里有些紧张,好几次差点连绳结都没系好,听见他出声问话,慌忙答:“啊,没了,家里就我一人。”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我从小没娘,前几年爹也去了,家里就我自己了。”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手足修长,身形单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脸上的五官也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蜕变期,眉毛浓黑,眼窝深陷,睫毛浓长,五官轮廓分明,倒不似典型的汉人面目特征,像是混了胡人的血统,长大后肯定是个很出色的汉子。只是他小小的年纪,便父母双亡,不由得生了同情之心。“对不起,不知道你的双亲都不在了。”
莫尽言摇摇头,回过头来对着俞思冕露齿一笑:“没关系,可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谁要是欺负我没爹娘,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说着还皱了皱鼻子,那神态有些倔强,又有些得意。让俞思冕一下子想起了小豹子,有些人,失去依傍之后会变得很怯弱,有些人,失去依傍之后会变得很强大,莫尽言大概是属于后者。
俞思冕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的坚韧,如果换个环境,有人能够适当地帮他一把,提携一下,恐怕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日后便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看了一下少年秀挺笔直的背脊,微微有些出了神,眼睛的余光落在右边的窗户上,不由得被窗台上的一个小物件吸引住了,他扶着板凳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过去,隔着窗户看了又看:“小莫,这个是什么?”
莫尽言顺着他的手指.xzsj8.看过去:“这个啊,是我用泥巴捏的船模,干了后就成这样了。”
俞思冕不是不认识那是只小船,而是没有想到,这种船型会在这个农家少年的窗台上出现,那是一艘楼船模型,不盈三寸高的小船上却有三层,最底层是密封式的船身,中间一层是船舱和甲板,顶层是一个带女墙的甲板,一看就是战船的规制。他看得微微张圆了嘴,回过头来惊异地看莫尽言:“你自己做的?”
莫尽言有些得意地笑:“是啊,可威风吧?我还有好多船模呢。”
俞思冕内心有些激动,但是面上仍不动声色:“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莫尽言停下织渔网的手:“我爹教我的。”
俞思冕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三间宽的小屋,两间盖着瓦片,一间盖着茅草,这个家实在算得上清贫,怎么看都不像是造得出战船的人家,但是民间常有卧虎藏龙之地,没准这儿就是的。“你爹会造这种船?”
莫尽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见我爹造过,但是他说他造过,我家里还有好多木头做的模型呢。”
俞思冕这下克制不住激动了,连忙说:“果真?能否让我瞧瞧?”
莫尽言将麻绳和织网的竹针放下:“好啊。俞大哥你也很喜欢这些小船?”他不禁有些小得意,原来自己还有俞思冕感兴趣的东西。
俞思冕跟着他进了西面的屋子,那屋子一看就是堆放什物的房间,紧挨东墙放着一张雕花镂空牙床,不过上面已经落满了尘灰,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紧挨木床而放的,是一个红漆木立柜,上面的生漆颜色已然陈旧剥落,看得出来很有点历史了。莫尽言拿了一个插在柜耳上的鸡毛掸子扫了一下灰,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光束里,尘灰浮动,仿佛是岁月在慢慢流逝一样。
俞思冕知道,他想要看的东西就在这柜子里了,这一刻,这个陈旧的柜子却如同发光的宝箱一样熠熠生辉。莫尽言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在小麦色的脸上显得非常醒目:“这些都是我和我爹做的,还有些是我祖父做的,全都收在这里。”说着便“吱呀”一声拉开了柜门。
俞思冕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立柜里有两个隔板,将柜子分成了三层,每一层上面都放着好多大大小小的精致船模,用各种木质做成的,船虽然很小,但是每条船的形制和规格全都是齐备的,可以见得,这些绝不是做着玩的,而是大船的缩小版。这些船模上都涂着清漆,显露出木头的纹理来,有的上面还挂着小小的船帆,有的船头甚至还蒙着牛皮,看起来颇为精致。这些船模,有的俞思冕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他无意识地朝前跨了两步,站在莫尽言身边,身上的不适全然都忘却了,直起了腰,像个见到宝藏的人一样,满脸惊喜和意外地看着那些船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