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窗外绵绵不绝的春雨落在瓦片上的声音,看着灶房外,遮了视线的雨帘,守在正冒着阵阵香气的炉灶边,玉璧觉得这样的夜有几分温暖的味道。无弹出广告小说 大部分时候,温暖是足可以打倒强大无比存在的两个字。
灶上正煮着鸡粥,煮鸡粥是很讲求方法的,平常的拿白粥生滚鸡茸也可以吃,只不过那样的鸡粥只能裹腹,而不能让喷壶充分感受到美食对人类的重要性。以上理论,请参考傅家菜传人傅定逢大厨。
“傅大厨说了,一碗好的鸡粥就像是一幅好画,又或者一首好诗,味道全在粥里,鸡却在粥外。所以,得先炖鸡汤,可以炖得不是那么浓郁,清清淡淡的既可。如果求快,姜片炒了冷水煮开后再嘟五分钟就行,但真正的好味道,还是得慢慢来。”她这会儿就准备慢慢来,反正再慢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现在才九点,十一点以后才是夜宵时间呀。
好在这时代的鸡没喂饲料,只只都是满地跑,正宗的土鸡,只煮半小时香气就出来了。玉璧把鸡从大瓦罐里取出来,鸡汤离火晾至温再把米放进汤里去,泡到鸡汤凉了再上锅,小火炖肉,大火煮粥。煮过汤的鸡肉也不扔,剔干净骨头拿手撕成条,做个蘸料拌一拌,最后撒点葱花,简单的东西只要用心就能成美味。
芍药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自家侯夫人真是个肯花功夫的,就是煮个白粥也讲究到了骨子里。人都说,有几代根底的人家才讲究得别人看都看不出来,自家侯夫人明明不是世家女,却看着比二夫人还要讲究。
“芍药,光做个粥。是不是不太能拿得出手。要光是萧庆之那倒无碍,可今天殿下们也要守灵,总不能太寒碜了。在农庄里吃得简单一点是没关系,那是农家饭,可从侯府出去的吃食。总不能太难看。”玉璧主要是想不到什么东西还能做夜宵。搁现代,炒粉炒面。各种点心她张嘴就能来。可有些东西,在古代实在不容易找到,所以她就陷入困境了。
“要是夫人不嫌弃。婢子做个花糕吧。屋外桃花开得正好,取来蒸桃花糕再合适不过了。”
几个大男人吃花糕,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花糕本来就是小姑娘们爱吃的点心。而且也不怎么能垫肚子。粥本来就容易消化,再加上花糕也不实在。到时候吃了肚子虚货,来得快去得快:“都是一群儿郎,想来不像姑娘家这么爱吃花糕……诶,有了,去把江米饭蒸上,我去做烫面和肉馅,蒸几笼烧麦配鸡粥正好。”
然后再配俩拌时蔬,有荤有素又能吃饱,至于味道,傅大厨手把手教出来的,她要敢给傅大厨丢脸,傅大厨绝对能跨越时间空间的界线来追杀她,期限起码是一万年!
烧麦最重要的是肉馅,肉馅的味道调好了,最后做出来的烧麦就不会差。选肉很重要,肥瘦四六开,剁成小丁后下锅加少许姜末煸香。然后加发好的香菇木耳碎丁,上好的老抽,少许鸡汤一块炖到肉烂汤稠,这时候下蒸好放凉的糯米饭炒匀,烧麦的馅就算做好了。
最后烫面摊成半透明薄皮儿,包掌心大小一个,上锅蒸片刻就可以了。
出锅时玉璧和芍药一人尝了一个,玉璧吃着皱眉,泪往心里流,她要是傅大厨的徒弟,傅大厨估计会把她毁尸灭迹,省得败坏他的名声。但芍药却一边喊烫一边呼呼地吃,吃得眼睛都发出闪闪亮的绿光:“夫人,好好吃啊!”
好吧,有人捧场就行。
粥点都做好时外边的雨还是那么大,看着就没有要停的意思,芍药取来食盒,一粥一点,三个小菜两荤一素,芍药把粥和烧麦放在保温的食盒里,三个小菜则另取了食盒装。
套上马车出侯府,不消片刻就到了纪大学士府上,这时处处披白一片冷清,平时里热闹的门庭在春雨里看起来令人生寒。纪大学士府上守门的人远远看到车驾过来,伸长脖子看了几眼:“是侯府的马车,八成是晋城侯府上的人来了,快些去禀告侯爷一声,我去迎接。”
原本在正堂添灯油的萧庆之接了门房来报,都不用多想就知道是玉璧,也就这丫头是个夜猫子,经常深更半夜不睡觉,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令人心生恶念,然后她来一句“给我讲个故事吧,要能催眠的”。
“这么大的雨,不是让人去告诉了你早些歇着,怎么还是过来了。”萧庆之到门口打了伞把他的小玉璧接进来。
“反正也睡不着,正好给你们做些粥点,想着你们也该饿了。”夜里店铺都不开门,宫里也落了锁,纪大学士府又不能开火,她要不给送吃的,这群人就只能扛着!
“你会做饭?”萧庆之愕然,玉璧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现过在厨艺方面的天赋,他就知道她沏的茶很好,至于做饭做菜,没尝试过。
玉璧嘿嘿然眯着眼,成天被欺负的小宫女终于找到了逗回去的机会,她语重心长地拍着庆之的肩背说:“放心,吃了不会拉肚子。”
正堂里,一众皇子们脸上都有淡淡哀色,看来对纪大学士的死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难过,这里没外人,他们没必要再装。再说装悲伤不是这样装的,装悲伤是满面泪流,哀号不已。
皇子们见到玉璧进来,都很有礼地打招呼,再一听玉璧是来送宵夜的,皇子们脸上的暖意就真切了几分。连宫里的父母都没想着送吃的,玉璧竟能惦记着,虽然大部分原因是沾了萧庆之的光。
“陈尚令,你做什么好吃的。”顾弘裕扒到食盒边上,缩着鼻子闻,试图仅凭嗅觉就找出答案来。
芍药赶紧打开食盒,再揭开里边装鸡粥瓦罐,顾弘裕一看,特失望地瘪着嘴说:“噢,就是碗白粥呀。”
和顾弘裕一块扒到食盒边上瞅的顾弘川鼻子更灵一点,眼力也更好一点,看出那白粥泛一点油润稠厚的淡黄色,仔细看显得很不一般:“我看这碗白粥别有乾坤,陈尚令,是不是这样。”
顾弘川是皇后的次子,比顾弘裕只大一岁,小模小样儿俩正太扒着食盒,简直能秒杀各个年龄层次的女性:“殿下说得是,用鸡汤煮的,只加姜片和一点盐,正好补补力气暖身子。”
端上桌后,先端给小的,顾弘裕最先喝粥,喝下去咂咂嘴,特欢快地冲玉璧露出让明珠明月都要失色的灿烂笑脸来:“陈尚令,好香滑,我不爱吃姜的,可是这个味道很好。”
轮到顾弘川却是先挟烧麦,瞅好一会儿才小小咬一口,然后眼睛大亮,两口就把烧麦给吞下肚。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摆在他面前的剩下三个吃光光,再然后就以雪亮雪亮的眼睛看着身边比他大的哥哥:“还是饿,五哥……”
对于顾弘川雪亮的眼睛,顾弘瑞完全无视,只把面前的盘子抱得更紧一点,压根没有一点友爱弟弟的意思。还是太子顾弘承大方,分了两个给顾弘川,玉璧见状默默给太子添了一盘。本来就带得有多,就是防着有这样吃了刹不住车的主。
“陈尚令,这是你做的吗?”顾弘川充满崇拜地看着玉璧,大有玉璧一答是,他就要纳头便拜的意思。
“是,看来殿下喜欢吃,不过不可多吃,什么东西都一样,少吃养人,多吃伤人。”玉璧就怕顾弘川再问自己要烧麦,小孩子尤其不能多吃糯米做的食物。要是别人,她倒不会管,关键是这位可是淳庆帝的嫡子,吃出个好歹来她就不用混了。
又瘪了瘪嘴,顾弘川到底没再开口要。这时众人脸上都有些微笑意,不过都绷住了,毕竟纪大学士刚去。
“味道果真不错,怪不得弘川喜欢,父皇在茶上讲究,弘川的讲究全在吃上,看见好吃的就卖乖。”都是在宫里吃过见过的主,跟玉璧他们也不像开始那样客套,所以说了好那就是真尝着好吃。
再看萧庆之,满脸意外与赞赏,吃得那叫一个幸福满足,让人看了就觉得他正在品尝人间至美的滋味。
玉璧心里双手合什,感谢他们吃了不但不皱眉还能夸好,这让她不由得想,或许自己除了做个合格的茶水宫女,还能做个不错的厨娘!
唉呀,都是吃吃喝喝,她怎么就透着那么的没出息呢。唔,要出息做什么,把日子混得舒坦无比才是最重要的。她来这里送吃的,既是为萧庆之,也是为了把未来的帝王和王爷们都笼络一下嘛。
因为她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她会需要皇子们做那挡风遮雨的活计,不止为她,也为萧庆之!
春雨归来初见晴,次日是个大大的晴天,宫里终于拟定了这一届主考和督考。主考倒跟玉璧没什么关系,督考却正是萧庆之!
有官员上表,说这一届晋城侯的大舅子和亲弟弟都要入试,所以他应该避嫌。而且晋城侯是武官,本来就不应该插手会试的事,淳庆帝明显要把萧庆之往前台推,随便就丢出一句:“子云乃纪大学士弟子,如何不能司督考之职。”
这时文官集团才想起来,这位说是武官,却实打实地是纪大学士得意门生,只不过这几年萧庆之在本职工作上做得非常不错,以至于众人渐渐遗忘了他萧庆之也曾文采风流的事实!
淳庆帝放出了一个信号,一个对萧庆之,对侯府来说都不算太好的信号。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