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眉目黯然,小声说道,
“二小姐早就被押走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从哪条路走的,要怎么救啊?”
“我知道,出了林子一路向东,我们只要骑马就能很快追上!”阮彤目光迫切,她自然记得当年被押送的路线,到达边境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巧月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微微一愣,她总觉得从逃生开始,这个孩子就有些不同了。她才三岁,可脸上的表情与说出的话都像个成年人,实在猜不出缘由,
“小姐,奴婢觉得你与以往有些不同。”
这句话如果换成旁人问,阮彤定会小心戒备,然面对的这个少女是巧月,她还是极其信任的,所以言行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幽幽地回了一句,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岂能没有改变?”她对自己回到小时候这件事也不太清楚,所以此时不能将真相告诉巧月。
巧月望着她纯黑的瞳仁,疼惜地点了点头,不再发问。既然知道了路,她便迅速抱起阮彤,急匆匆地出了林子。如果没记错,离这林子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村落,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真能买到马。
阮彤伏在巧月的肩头想着,爹娘以及全家上下的仇暂时只能放在一边,此时应该先救出被押至边境的姐姐。但凭借她们二人的力量,如何在那些侍卫手下救人呢?看来还真是件棘手的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先追上那些人再说。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很久,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越来越暗的晚霞。远远地看见了炊烟,像是快到了那个村落,阮彤正想着让她到前面歇歇,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叫嚣声,
“放箭!别让她跑了!”
巧月吓得连忙将阮彤按在胸前,飞快地跑向一边,躲着狂乱飞来的箭雨。不料乱箭齐发,有一根直接刺在了她的后心,又快又猛。巧月低叫了一声,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贯穿了一样,缓缓地低头看去,沾着血的箭尖穿透了胸膛。她踉踉跄跄地又走了几步,身子顿时向前扑倒。
阮彤紧紧地抓住她胸前衣襟,嘴却被她堵得严严实实,无法喊叫。她焦急地看着目光涣散的巧月,干涸了若干年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即便再活一世,这个人还是要受自己连累么?
巧月将她护在披风里,倒地的瞬间按住了阮彤的头,似乎是怕磕到她。生命的尽头都想着保护好这个从小守护的小姐,无力出声的嘴唇颤抖着说了几个字,惹得阮彤眼泪流的更多,
“别出声……”
巧月就这么压住了她,重重的身子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可仍然忍着不吭一声。马蹄声渐渐接近,一个黑衣人立即冲了过来,围着巧月转了几圈,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的脸旁,扯住她的头发细细看去,并不是想找的人,气得低骂了一声,
“找死!”
天色已暗,巧月身上又裹着厚重的披风,阮彤小小的身子被她完全护下,这个人并没有察觉她身子底下还有个小孩子,看到巧月的容貌之后便起身回去复命,
“不是那个逃走的丫头!”
为首的男人半眯着眼,斜睨着一动不动的巧月,轻哼了一声,真是个倒霉的家伙!不过能死在他们的手中的人也应该会感到荣幸,毕竟能让断魂谷出手实在不简单,
“阮家的丫头倒是难缠!”
这人说完扬了扬马鞭,向前方村落斜指了一下,冷声吩咐道,
“应该在前面,接着追!”他就不信那么个小丫头能跑得过几匹快马!
十几匹马从巧月身旁跑过的时候,马蹄上箍着的赤金环在稀薄的月光中闪闪发亮,两个嚣张的小字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眼底,
“断魂。”
断魂?断魂谷……当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诞生的时候,阮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原来当年的血案,与断魂谷有关。
断魂谷,星汉大陆上的一支神秘杀手组织,只要你付得起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便会为你除掉任何想杀掉的人,上至各国君主,下至黎民百姓。这三个字只要提起,都会令人心头紧缩,恨不得从记忆里扣去这几个字,再不想听见,可想而知,他们的手段究竟何其毒辣阴狠。
阮彤先前听人提起过这个断魂谷,当时只是惊愕了一阵,觉得能被各国君主所忌惮的组织一定有着过人之处。没想到此时听他们说起“阮家”,心里霎时一紧,如果说爹爹是被朝中敌对势力弹劾倒的,那皇帝已经抄了他们的家,又何必再高价派这些人对付剩下的人呢?看来当年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深冬的风总是那么冷澈刺骨,也许是这温度太低,也许是阮彤心里太过害怕,她牙齿打颤,手指.xzsj8.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马蹄声越来越远,阮彤忙从巧月身下爬了出来,
“巧月姐……你醒醒,醒醒……”她按住巧月流着血的伤口,急声呼唤,可对方一声不吭,完全陷入了昏迷。
阮彤慌乱地为她止血,可身边没有任何药材,只能将一件衣裳脱下压住了她的伤口。她向前面看去,远处的村落依旧如先前一般静谧平和,想必那些人搜索时也不想太过声张。但那个村子是不能再去了,断魂谷一定会派人留在暗中把守。
阮彤嘴唇发白,哆哆嗦嗦地将衣裳系紧,拖着巧月到了一旁的林子里。她怕那些恶魔再杀回来,那两人就都没命了。
她力气很小,只得将巧月放在披风上一点点拖着移动,又借着雪地的光滑才将少女拖进了林子,一道蜿蜒的血迹沿着官道一路伸进林中,如诡异的霞。
阮彤靠着树干坐下,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她抱着巧月的身子不住呼唤她的名字,可对方仍是不吭一声。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地抬手放在巧月的鼻子前,手指.xzsj8.顿时僵住……
偌大的林子静得瘆人,偶尔传来昆虫奇怪的叫声,听得人心里阵阵发毛。阮彤呆滞地坐在树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少女,她紧闭的眼睛与苍白的面容昭示着生命的流逝,也提醒阮彤,命运再一次让她失去了这个待自己如亲妹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