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大言不惭的人已接近你（指法夫纳）！你这家伙要倒下去，诺通剑已插入你的心脏里！

——瓦格纳《尼伯龙根的指环》第三部《齐格弗里德》第二幕

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自从知道了旌姬的真实身份，众骑士似乎渐渐形成了“围绕她发生的事情都不会简单”的共识，因此他们也明白，旌姬口中的问题绝非“一点”那么单纯。“……既然是家庭内部的事，外人还是自觉回避一下比较好呢。”善解人意的秋棠主动提议，“陛下，可否准许我们先返回教室？”

“……你们就此解散吧，有命令我会明天再下达。”

苍王没有放过他好心提供的清场机会，少年少女们便一面不舍似的望着从神话中走出的铠甲青年，一面从运动场离去了。而当现场只剩下六位非人的存在时，气氛依旧如冰冻的岩石般僵硬，直到按捺不住的齐格弗里德再次转向魅堂：

“我听说过你，九界的守望者，即使变为人类的模样，籍龙之血变得目明的我也看得到你的真面貌——吉伦卡玛，你这高不可攀的鹰王为何也会在此？你与姑母大人又是何关系？！”

“虽然之前我已对瓦尔特劳特解释过，但为了避免无谓的误会，希望你记好接下来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三次了。”

在熟知神代时这对姑侄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白鹰王选择了平静的正面迎击。“不管布琳希尔德曾怎么对你描述我，也不管如今你如何称呼我们，现在的她是我唯一所爱的人。”魅堂转过头，旌姬则回以幸福的微笑，“我与她一路走到今天，经历了数次生死与共的考验，任何企图拆散我与布琳希尔德的人、事、物，我都会将其彻底击溃——齐格弗里德，连你也不例外。”

这段宣言产生了难以置信的效果。齐格弗里德露出无法描述的动摇表情，现身时的自信模样一时无影无踪，仿佛被一个强敌解除了武器、彻底剥夺了战意一般。“齐格……”首席女武神正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垂下鬈发的头颅，自嘲地笑了：

“——罢了，这样才是正确的。姑母大人毕竟不是一般男子可以配得上的，她的另一半是你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即使是不清楚奥丁家族感情纠葛的苍后，也已经从这段异常的对话中发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被兄长抢了先。“很好，那么现在该我发问了，我莽撞幼稚的孙子。”神王的化身大步来到齐格弗里德面前，对方立刻像受惊的野兽一样目露凶光，“为何是你率众英灵从异界而来？在我眼中，你可不是将领的理想人选！”

“过去或许如此，但我早已不是那时的我了，‘奥丁大人’。”

年轻勇士无畏地直视着威严的祖父回答。“您可知道‘恩赫里亚召唤’有多少个千年不曾发生过了，我们在异界又是何等无聊和空虚？因此召唤咒文响起时，我立刻就认出了姑母大人的声音！身为最强女武神的她会寻求我们的力量，就表明发生了连她都无法摆平的大事，我便集结了能召集到的所有兵力，来到已经今非昔比的人间……”他暂时停了下来，扫视广大的海牙校园，“至于我是否理想，就请您在今后的战斗中评判好了。”

“——那么，从你对姐姐大人的称呼来看，我可以认为你不会再像神代时那样对待她了吧？”

一句阴沉的话语凌空飞来，齐格弗里德对此却好像早有准备。“您在说什么？布琳希尔德大人始终是我的姑母，如今她是我的主人和指挥官，停留在现世期间，我会一直听从她的调遣。”他面对华岚的样子没有一丝破绽，“比起神代时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一时间，所有知情和不知情的人都没了言语。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旌姬心情复杂地沉默了好久，还是决定自己来收摊。“父王，这些琐事留到日后再议吧，请不要忘了我们召唤英灵战士的真正目的。”她把枪一挥，坐骑立即从光芒中现身，喷着鼻息等待命令，“今晚我先把齐格带去‘门’那里，有情况让他随时汇报如何？”

苍王没有反对的表示。“那我也……”魅堂想与她同去，但旌姬摇了摇头。“没关系，有我和齐格的战力足够了。”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慈爱，“而且，这孩子可能有些话想单独对我说。”

再看齐格弗里德，已是一副巴不得尽快离开此地的神情，见旌姬上马，他也立刻把腰间的号角举到嘴边：

“——格拉尼（grani）！”

伴着浑厚的号角声，一匹俊美的灰马在金光摇曳中跃出。这匹良马乃是奥丁的坐骑、神骏斯雷普尼尔的后代，齐格弗里德成为恩赫里亚后，也化为灵体忠心地继续跟随着他。瓦尔基丽少女又向众人行了一礼，两人两骑便飞上夜空远去了。苍王走到目送着他们的“牙之御座”身侧，用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提醒他的口吻喃喃道：

“真的完全放下了吗，那小子……”

————————————————————————————————————————

现在是晚上9时30分左右，对苍天市来说还远没到入睡的时候，弥尔顿中心城所在的街道依然人来车往，灯火辉煌。不过，因为首席女武神和她的侄子正身在高高的夜空上，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已经变成这样了……对我们恩赫里亚来说，要适应现在的人间还真难啊。”

年轻勇士自嘲似地低吟着，旌姬则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先不说这个了，齐格，你能分辨出空间裂缝的大致范围吗？”她警惕地注意着地面，“这道‘门’很可能每一天都在扩大，如果你们不能对其定位，是无法执行守卫任务的。”

“请安心，姑母大人，您所说的‘门’在我和我的战士们看来，就像莱茵河底的黄金一样显眼。”

齐格弗里德睁大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下方以中心城为起点、已向两端延伸出相当一段长度的无形深谷。那其中没有一点光亮，只有仿佛能吞噬万物的黑暗。“您希望我怎么做？沿着这道裂缝部署军队，一旦有魔物从中现身，就立即消灭？”

“这样就足够了——齐格，你记住，你们作战的对象只有从‘地狱之门’里爬出来的魔物，不能让它们伤害这座城里的普通百姓。”在表示肯定的同时，旌姬严肃地叮嘱道，“没有战斗的时候，务必保持灵体化状态不要现身，否则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齐格弗里德对她深深俯首表示遵命，而当他重新抬起头时，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战意之焰。“交给我吧，我以您赐给我的名字起誓，只要还有一丝力气，我们必定与敌人战斗到底！”他的手落在腰间一把长剑的柄上，“不管出来的是什么货色——”

伴着一线耀目的冷光，某件由北欧神王亲赐、现为屠龙英雄所独有的神器在鞘中张开了眼睛。

“——都将死在这把诺通剑（nothung）之下！！”

————————————————————————————————————————

五月广场海边，“银龙”游艇俱乐部楼顶花园——

一身休闲打扮的伟宸靠在华丽的长椅上，表情严肃地面对一只栖在椅背上的孔雀雉。这幅画面看似只是普通的“富豪和他的宠物”，但那只大鸟有着深红无瞳的眼睛，身上无数华丽的眼状斑中也流转着不祥的紫光。“对我刚才的吩咐，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有些厌倦地说。

“不，陛下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属下只有一点不太理解。”

孔雀雉身上响起莲华姬的声音。“开启‘地狱之门’虽不是您的本意，但其作用必定会日渐重要，日前从中现身的第一头‘魔神’就被海牙迅速歼灭，您对此却什么也没有说——难道我们不应采取些措施加快‘门’扩张的进程，阻止敌人嚣张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