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在宛如异次元一般、黑暗又混沌的七头巨龙体内，非羽愣愣盯着刺穿自己胸口的“冈格尼尔”，又抬头注视近在眼前的苍王，似乎在努力分辨他是幻影还是现实。“很眼熟的场面是不是？你至少已经见过两次了吧。”双手握剑的苍王冷冷说道，“由诸神之父亲手赐你一死，也算是你堕天之后获得的最大荣耀！”

光辉一闪，从苍王手中放出的神力奔流将整把剑镀上了银色，随即涌现的是层层环绕剑刃的24个卢恩文字，无坚不摧的至高神器即将使出必杀的一击了。苍王电光石火地把剑一挥，非羽的上身就像遭砍伐的树木一样，在浊血四溅中被斩开了一半！

“你完了，路西法……滚回地狱去吧。”

心脏被“冈格尼尔”破坏，对神明来说都是无法逆转的必灭伤害，足以让堕天使之王毙命于此——北欧神王是这么认为的，然而，这一次他错了。时间在可怕的静寂中流逝，苍王等待的消散、燃烧或爆炸却都没有出现，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堕天使之王毫无消亡迹象的可怕狂笑。

“哈哈……啊哈哈哈哈！奥丁！你简直比宙斯还要天真啊！！”

二人身处的空间突然剧烈扭曲起来，苍王根本无暇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但战争之神的直觉警告大事不妙，他几乎是本能地立即收回武器，并以最快的速度从巨龙体内冲出。“父王！”华岚惊喜地叫道，“您成功了？那家伙已经被讨伐了吗？！”

“没时间说这个了！全员马上后撤！敌人还没死！！”

苍王的嘶吼令所有战力都警觉起来，还在恢复中的旌姬也以枪支撑身体，咬着牙重摆起战斗姿势。只见巨龙左右的六头一个一个扬起，眼睛像打开了开关一样放出强烈的深红光辉；中央最大的头颅则微微垂下，一团昏暗的火光从心脏部位一路飞快上行，最后从被破坏得只剩下颚的头顶浮了出来——

那是以浓密的黑暗为铠甲、所有的伤都难以置信地不见了的非羽的上半身，加上变得更长更阔的六翼，宛如龙头上重生出了七支角。“连‘永恒之枪’都奈何他不得吗……！”苍王吐出嘶哑的呻吟声，“这家伙……为什么……”

现在的北欧神王和首席女武神都处于因释放过全力一击而相对无力的状态，地面上的战力又触不到非羽，形势明显不利，但华岚、恩赫里亚和神话兽们都明白，他们根本没有退路。睥睨着一时陷入沉默的对手们，堕天使之王十分愉快地笑了：

“很害怕吗？想不通吗？那就告诉你们好了。就如你们所看到的，这七首巨龙从‘门’中生出，等于是地狱在地上的显现，而我已经与它结为一体，也就是说，我拥有无穷而不灭的地狱的力量！”

众人依然无言，非羽似乎也不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继续对苍王说了下去。“刚才的一剑消耗了你不少力量吧？真可惜啊，奥丁。”他张开双臂，做出要把一切收入手中的动作，“你浪费了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不等你能发出下一招，我就会在你眼前把你的部下、你的孩子、你的城市尽数毁灭，留给你第二个诸神黄昏、不，是比诸神黄昏还要绝望的结局！！”

“……休想……我岂会坐视你用黑暗污染这一切？！我早就说过了，ragnarok绝不会再次降临，不管要爆发怎样的战争，最终的胜利者也不会是你！！”

苍王咬着牙发出咆吼，鹰王背上的旌姬也奋起应和。“即使是诸神黄昏，也并非以万物死灭为最终的结束……大地会再度复苏，幸存者们会在新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和神代时激励勇士们一样，瓦尔基丽少女铿锵有力地喊道，“你是无法从我们手中夺走希望的！”

“——‘希望’？”

非羽眯细眼睛，脸上满是轻蔑与恶毒的嘲笑。“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奥丁与布琳希尔德啊，你们这对走到何处都只会带来破坏与死亡的父女，如今居然在我面前妄谈希望？不要笑死人了！！”

恩赫里亚大军立刻爆发出愤怒的呐喊，齐格弗里德却命令他们安静，让两位长辈的声音能清晰地传遍战场。“在神代也许的确是这样……但是，自从在现世重新觉醒，我就决定了不再屈从于这所谓命运……”北欧神王挺起胸膛，话音无比坚定，“不论结局是好是坏，都要由我亲手开创！！”

“正因为‘上一次’留下了太多的悔恨，我们才要为了现在的这一切而战！不管遭到怎样的非议和嘲笑，我和父王也不会动摇！！”

见两位代行者不再为自己的话所动，危险的火焰在非羽眼中升了起来。“……强词夺理。”他抬起一只手，龙的七头如同得到信号，一齐张开了巨口，“既然你们的遗言已经讲完了……”

正在这紧张至极的关头，空气突然一震，众人都感到有新的强大力量闯入了战场，可这力量的主人原本直到最后都不应出现在此。只见一个金光闪烁的迅捷身影划破黑暗，越来越近，蓝色长发和披风一起像战旗般招展着——

“各位！不要无谓地消耗力量了，现在的路西法是杀不死的！”

“大、大团长？”“苍后？！”【……赫尔梅斯？】

吸引了空中和地上的无数视线的，正是此前一直留守海牙学院的苍后，而他身上披着希腊式披风，脚踏生有羽翼的金色长靴，手中的双蛇杖也比平时更大更长，这是不折不扣的“传令神使”的姿态。“苍后……这件事你是从何得知的？”苍王愕然问道。

“还是要感谢珀伽索斯，他通过时空图发现‘地狱之门’的变化后马上通知了我，我随即就赶到你们这边来了。”

苍后用力吸了一口气，转头去望巨龙，非羽也警戒地狠狠瞪视着他。“现在的路西法与‘门’是同一存在，换言之，即与地狱是同一存在，他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杀死’这种说法对他不再有意义了。”苍后挥杖向空间裂缝一划，“因此，我们只能用对付地狱之门的方法来对付他——封印起来，将路西法驱逐到与苍天市不同的时空去！”

众人登时哗然，北欧神王也一时呆住了。“‘门’是必须被封闭的，但那家伙居然化身为门……”苍王有些茫然地低语，“要实现这种程度的封印，该怎么……”

拼命维持至今的斗志，似乎又要被从天而降的“不可能”浇熄，堕天使之王哈哈大笑，确定自己已是胜券在握。首席女武神半跪在吉伦卡玛背上，紧抱着长枪抑制身体的颤抖，她不愿相信，拼死努力到了这一步，最后还是无计可施。谁知，就在这时，黑龙王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的脑海：

【布琳希尔德，你现在能飞了吗？快离开吉伦卡玛，来我这里！】

“银弦学长……什么意思？”

【我与吉尔他们不同，是以跨越时空的方式来到苍天市的，若此地注定要被毁灭，至少在这个过程结束前，我能带上你暂时躲进异界，待有了办法，再回来向路西法复仇。】

旌姬惊得合不拢嘴，她万万没想到，会从尼特霍格口中听到这样的内容。【如果可以，我更想带着你和我的眷属们一走了之，这个城市从此与你无关，但我想你是不会同意的。】尼特霍格缓缓拍打着翅膀，血红眼眸里流淌着复杂的感情，【从神代到现在，除了我自己，我最为在意的——就是你的生命。】

躲进异界……异界……异界？！

【你意下如何呢，布琳希尔德？】

“……你的心意我十分感激，但是学长，我恐怕有办法了。”

黑龙王顿时惊愕地举头望她，却见少女嘴角扬起了自信的微笑，那是一手掌控战局的胜利者才能展露的笑容。与此同时，笑够了的非羽准备重展攻势。“赫尔梅斯，谢谢你特意来帮忙打击敌人士气，虽然我们说的有些重复了。”他得意地高声说道，“没错，如今的我即地狱，就算想封印我，你们又要怎么封印一整个‘世界’？！”

“——那么，用九个‘世界’来封印一个，总不算难吧？”

明快有力的女声，仿佛让充满绝望感的空气都为之一清，但没有一个人理解她的真意。“希尔达，你说什么？”苍王的嘴机械地一开一合，“九个……‘世界’？”

旌姬没有回答，她站直身体，轻轻抚了一下转头注视自己的白鹰王的喙，用无比温柔却又坚定的口吻说：

“魅堂大人，还有银弦学长——这次，请将你们全部的力量借给我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