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密集如雨的闪电当空炸响,由一开始的稀疏到后来的急促,直至此刻的连绵不绝、再也分不出间隙的轰鸣声。无弹出广告小说 不远处的泽水倒映这金灿灿的一片,湖水在自然地伟力下翻出层层的波光,有跳跃抽搐的湖鱼、有砰然炸裂的巨石、有轰至齑粉的古树、更有凄厉嘶哑的呼号,一切的一切,顺着这一波又一波的深幽湖水,流向远方。
浪打来,云生涛灭,看似悲悯的上苍用他一贯的冷漠注视人世间的一幕幕,比这更惨烈的场景不知凡几,却何时打动过他铁石般的心肠?
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金光之下,竟有些宝相庄严的味道,只是此刻周小瑜脑海一片空白,急剧临近的危险更是令自己手脚发麻。周庄见状,二话不说,招呼起周小瑜,发了疯似的向远处逃去。特别是周小瑜,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几番波折后、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居然还能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只是几个起落,两人便跑了十数丈的距离。
周小瑜二人不要命的飞奔着,任谁也不愿在这片人间炼狱里多待半刻时辰。便是那个一瞬间擦肩而过的古树,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儿臂粗的闪电劈成碎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焦味。周小瑜脸sè一白不敢多想,却又听得一声惨呼,竟是一名修者御空而去,带起的气流引来了雷电,给两道闪电一前一后的击中了,第一下便是要死不活的痴傻模样,第二记更是直接将人砸进了泥土里再无声息。
闻着那股焦臭中夹杂着怪异肉香的恶心味道,周小瑜不由一个踉跄,心下更是不敢马虎,脚下发狠,拼了老命的往外围冲去。如此一来,激荡开来的气流不可谓不大,特别是这块电光四shè的雷区最易招来电火。那位修者的前车之鉴非但没能给予jǐng示,却更加刺激起众人的逃命之心,一时间,哀鸿遍野。
眼见一道闪电横斜逸出,周小瑜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拧腰翻身、双腿一点、一个翻滚落在地上,却是不敢停留,又跃过一根还剩半截的树干继续狂奔。只听得身后“兹兹”声响,估计那颗树只怕连半截都没有了。
还没跑出小半丈,整个身体还处于在空中滑翔、不能使力的阶段,又是一道闪电劈了过来。周小瑜见此情形也是发傻,继而这大半夜被人追着打的怨气全然爆发出来,脑门竟然升腾起白sè的气体。发了xìng子的周小瑜一声大喊,然后整个人旋转着向旁边一颗大叔撞了上去。“砰”闷实的哼声中,周小瑜和那根厚实的粗木一同飞了出来,恰好拦在了周小瑜的身前,也恰好挡住了极速劈来的闪电。
于是这颗在空中悬浮的粗木陡然停顿,然后在刺耳难听的“嗞嗞”声中化成焦黑难辨的一团,徒留些许木屑任在半空飘荡。另一边的周小瑜大呼好险,斜斜的飘出一段距离后蹒跚的落在地上,整个人头皮发麻,作声不得。这一招自然是想到了就出大伯的那一式,周小瑜庆幸之余甚至有些微的自豪,于是他的嘴角细细的弯出了一道弧线。
周小瑜微蹙的眉毛舒展开来,可嘴角那道弧线暂时地定格在那一瞬间。一道闪电在空中划出一根粗犷的弧线,把那几滴漂浮的木屑粉尘彻底吞噬,然后重重的击在脚下不稳的周小瑜身上,周小瑜如同炮弹般撞在了身后的那棵树上。四起的尘埃中,是刺耳挠心的“嗞嗞”声,是亮丽刺目的金光,还有比那金光更耀眼的霍霍青光。光彩纷杂,痛呼与嗞声齐飞,粉尘共长天一sè。
极尽光明之后,这片树林又很快的暗了下来。场中的周小瑜僵硬的站立着,手指还保持着单扣的姿势。一股股焦糊味道幽幽的传了出来,一头长发根根立起。周小瑜费了老大的力气转了转脖子,吐出一嘴的灰烬,一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业已成了黑炭。一旁的周庄见状赶忙冲了过来,确实不敢停留拧起周小瑜便yù往外赶。
“等...等下!”周小瑜只觉得自己连说话都有些不灵光了。“学...学我方才那样,阿大,带上一根木头再走!”自然不是真磕巴了,适应过来后也就流畅了。周小瑜忍着剧痛,伸展着僵直的身体,一阵炒豆般的爆裂声接连炸出来,还待摇头晃脑,又是一阵天雷,吓得周小瑜连忙缩了缩脖子。
有了此等方法护身,后面的行程也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周小瑜二人逃出雷区老远才敢停下脚步暂作休整,亡命快递中自然顾不得这一身伤,这一坐下才发觉自己全身都痛。周小瑜直咧着嘴,却是不敢靠在一边的树干上,哪怕是稍稍的触碰也能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小半天。
远处声嘶力竭的呼号,凄切绝望的嘶叫,纷乱嘈杂的人影,还有半空中那条血肉模糊的巨蛇,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隔上了一层轻纱,莫名间变得不真切起来,周小瑜只觉得一切都与自己隔得很远,自己独自一人走在一条寂寥的道路上,看不见路的尽头,只有前方那未知的黑暗,张开漆黑如墨的大嘴,将过往一切的岁月尘埃统统吞噬,而此刻的自己就在这条看不见终点的小路上苦苦挣扎。
一切的事物在他的脑海中旋转起来,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鲜活起来,然后在大浪滔天的呼啸声中悄然隐去。一瞬间,周小瑜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只是身后那一阵又一阵的灼痛感不断地刺激着这副从里到外都疲惫不堪的身体,让他明白自己不曾昏过去。
“小瑜,你趴着别动,我身上有些止血的药粉!”周庄倒是福大命大,连番险境逃生,居然未伤分毫,只是衣着略微狼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淡青sè的小瓷瓶,蹲了下来。周庄看着周小瑜背上的情形,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只见周小瑜大半个背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不再有一块好肉了,衣袍撕成散乱的布条,和着背上的痂疤,肉沫,血泡,泥巴,木屑,还有一些连周庄都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儿统统搅和成一堆黏糊糊皱巴巴的褐sè块状物,还不时有鲜嫩的血肉露出来,一同组合成一幅视觉冲击xìng极强的图像,直看得周庄面皮不停抽搐。
“小瑜,你忍着点!”周庄伸出枯槁的手掌,飞快的扯住那布条般的衣袍“唰”的扒了下来。
“咳!”周小瑜闷哼一声,整个背部都弓了起来,肌肉不停地颤抖起来,然后脱力般的躺了下去,半天都没回过气来,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混着黑炭般的灰烬点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大花脸。不等周小瑜缓过气来,周庄用嘴咬住了瓷瓶,然后双手齐动,飞快的清理着粘在身上的破布,周小瑜一下如进入油锅的虾米,高频率的颤抖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周庄停下活记,周小瑜已经有翻白眼的趋势了,一口钢牙咬得嘣嘣作响,有细密的血水从牙龈上渗了出来,顺着嘴角滴在了身下的泥坑间,汇成了小小的一滩。拽着木棍的手上也是“咯咯”声起,一根儿臂粗的树枝直接捏成两段,哐当落地。
一番折腾,不少旧伤膨裂开,却是再也看不见鲜血流出。周庄从腰间取出一个酒囊,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解馋,还能救命。”忽而一声笑语:“你要不要来一口?”见周小瑜没反应,又喝道:“你再忍着点!”周小瑜此刻已是恍惚状态,根本不知道阿大说的什么,只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一声惨呼中晕了过去。
原来是周庄手一抖,这袋珍藏版的高粱酒一咕噜的洒在周小瑜的背上,猛烈地清洗着伤处的污物。周庄看了一下,确认只是昏过去后,小声嘀咕着:“想当年比这更痛的我都尝过,你也太不济事了吧?”一阵酒水洒过,露出了失水过多而泛白的伤口,却是触目惊心的犬牙交错,周庄默然片刻,撕下一段干净衣衫,把身上的酒水吸干后嘴咬开瓶塞,倒出些白sè粉末撒于其上,又把干净里衣解了下来,撕成几大条把伤口包扎好。手法极其娴熟,倒似个极有经验的大夫,想来这等状况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小瑜幽幽的醒转过来。浑身一阵酸疼酥软,背上也不时转来麻麻的凉意,远没有先前那么的痛了。周小瑜伸手摸了摸,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子,慢慢的坐起身来,不敢触碰到伤口。抬头望去,只见周庄安静的坐在一旁小憩。林间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阵难闻的焦糊味道,却已经听不到天雷的轰鸣,也不见火花电光的亮sè,那轮圆月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清冷摸样,淡淡的月光照在云梦古泽的密林中,疏影斑驳,婀娜多姿。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像梦一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夜风拂来,明月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