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雪花送走一批又一批的过客,在时光空隙里安静地等待着她所思的归人,所以才会在半空徘徊着、游荡着、飞舞着不肯离去。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终究是要落下去的,就像那朵跌落凡尘的梅,除却一声轻响、两蓬雪花,什么也不曾带走。哦...掉落的还有满地的哀思神伤。
“唉,能借你那袍子给我披会儿不?”胖子在一旁冷得直跺脚,倒插着的陌刀也差点给他一脚踹翻。
“你是什么人呐,也会怕冷?”被打乱思绪的周小瑜很是不爽,学着胖子之前的口吻不遗余力的打击他。
“诶,袍子借我披着,我帮你找你师姐。哎呀,你看着冰天雪地的,你师姐肯定也冻得不行了...”胖子也不着恼,呵呵一笑转移了话题。
“胖子你还真是...”周小瑜解下衣袍,随手往胖子跟前一扔。宽大的袍子迎风展开,隐约间还能感受到残留的热气,胖子闭上眼睛张开双手,迎接着即将来临的幸福。
“唰”的轻响,胖子急忙张开眼睛,却是周小瑜凌空跃起一把扯住了半空中的袍子飞快地往另一边跑去,边跑边往身上披衣服,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哎哎哎,你师姐...我袍子...”胖子心痛不已,拔起地上的大刀就跟了上去。“好小子,没良心啊,不顾你师姐死活...”
“我已经找着了,不劳您受累了,您呐爱干嘛干嘛去!”胖子的鼻音确实学不转,周小瑜撇了撇嘴。
“不成啊!丫七尺高的汉子,怎么能把话当屁使呢?”胖子急了,一嘴唾沫全喷了过去。
“那成,你等着,那边那么多人,总得跟你扒拉一件下来...”周小瑜往脑袋一抹,一手的粘液,也不知是脸上的汗水还是胖子的口水,重重的甩了甩,一阵反胃。
“不成不成!死人的衣服你都穿?”胖子连忙摇头,看不出这胖子还挺敬重死者的。
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整齐的雪地被凌乱的鞋印踩得稀里糊涂,黑黄的泥浆洒出长长的一溜,很快又被飘落的雪花遮住了,组合成不白不黑的怪异模样。
“唉,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人的呀!”胖子很是惊讶,身上披着的是他好不容易从周小瑜手上要过来的大衣,一脸享受。
“刚才改了风向,你没闻到血腥味?”
“什么时候啊?我怎么没闻到呀...”
“扔袍子的时候...”
“不对呀,我鼻子挺灵的呀...”胖子嘀嘀咕咕的想了半天,很是纳闷。
周小瑜反手拔出身后的长剑,是那熟悉的摩擦声,老伙计,睡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了。
“巴陵严府办事,闲杂人等走开!”看见有人靠近,最外边的两名汉子一左一右挡住了去路。
“巴陵严府...好大的排场...还真以为整个岳州道都姓严么?”周小瑜冷声斥道,长剑轻挑,有淡青的光芒着附其上,照得周遭的飘雪绯青一片。
“姓甚名谁自然轮不着你大放厥词的!快快滚开,若是不识相耽误了爷爷交差,当心剁了你喂...”
“砰”的一声,那汉子满嘴的话兀自在嘴里打转,人已在雪地里拖出老长一条直线,直直撞上一坐老树墩,又“咚”的停住了,震得树上的雪花簌簌直落。
“他娘的,又是喂狗,能不能换句新鲜的?这话我们那地方都说得不要了...”胖子扛起大刀,揉了揉有些酸的拳头,一脸愤懑。周小瑜目瞪口呆的望着大胖,头一次觉得他那张分不清鼻子眼睛的大脸也挺可爱的...
“你这人真虚伪,要打就打嘛,还跟人唧唧歪歪个甚?你看,就是这样子...”胖子呀呀乱叫的挥舞着黑sè的陌刀,好似原地刮起一阵旋风,搅起漫天风雪,四溢的刀气中,是夹杂着高温的火花。恍惚间,有人飞了出去,只是过了半晌都没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周小瑜疑惑的抬起了头,只见一道人影挂在了树上,上下晃个不停。随即一把扭曲得不像样子的铁枪急速落下,嘟的一声斜插在地上,残留的高温瞬间在地面积雪中融化出一个大洞,犹自吱吱的冒着白烟。
“打架就该这么打,就得是真刀真枪的硬碰硬,你跟人说话是没用的...“胖子把刀拖在地上,微微喘着气。
“像你这般光凭着一股子蛮力又能撑到几时?”周小瑜白眼一翻,大步往树林里走去。光是胖子那惊天一刀,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凑热闹?
“切,心里不知道多急,还跟老子装镇定,真他娘的虚伪...”胖子紧了紧不合身的袍子,怕被那横逸的树枝刮破,只好提刀劈了起来。
刚进树林,就看见明显的打斗痕迹,周小瑜一路急行,杂乱的树林不大,很快就赶了过去。
“师姐...”周小瑜看着远处那熟悉的身影,刚放下的心陡然一提。“谁伤的你?”
刺目的剑芒中挟裹这一道模糊的身影,周小瑜以身御剑风雷滚滚,一道磅礴的气劲轰然吹散,长发飞扬间,又闻到了那股刻骨铭心的香味。劲风扑面,刮的人面孔隐隐作痛,猎猎风声中周小瑜大喝一声:“兵!”半空中雪花急速旋转起来,细小的雪粒砸在人的身上,竟有清晰地撞击声。一道透明的气剑从天而降,强劲的气流压得周遭树林簌簌作响,雪花纷扬。“砰”,场中的空地直接被周小瑜这天外飞来的一剑砸出一个大坑,有迷雾般的血在残风中氤氲,染红了一方天地。
直到身后的胖子挺着大肚子好不容易的挤了进来,人们才从那突然地震惊中回过神:“周、小、瑜...”
“是你?”
“是我...”一个披着斗篷的青年人走了出来,将全身掩的严严实实,脸上带着一张黑sè的面罩,露出一双清亮眸子和一只尖巧下巴。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还能为了什么?”年轻人突然笑出声来,在这片被血与雪混染成的林地里,在这方雪影迷蒙的大坑旁,他的声音在寒风的衬托下显的过于尖细,笑声中满是渗人的寒意。
“没想到我周小瑜做人这么失败,这地方谁来都可以!老大可以!老二可以!老三也可以!只有你...老五,谁都可以就你不可以,谁来了我都不意外,只有你!只有你...我从没想到会是你!”周小瑜的拳头渐渐握紧,风刮得更加烈了,树枝上仅剩的几片叶子艰难的上下摇摆着,就像这人世中艰难求活的人们,只是这人世间的路从来就没好走过。
那几片叶子终究还是被风吹了下来,在空中打了几个翻滚后落在了年轻人的脚前。年轻人伸出了脚,重重的碾在了上面:“是的,我俩是过了命的交情,我俩是敬过血酒的兄弟。就因为这个...我更应该来!”
“为什么?”周小瑜费解的皱着眉头,这是他第二次问这句话了。
“就是她!”年轻人把手一指:“咱哥五个反目成仇、咱哥五个兵戎相见、都是谁弄得?还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还不因为都是她?”
“呼!”风把他身上的斗篷掀开一角,激愤的言语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脚下的泥土被踩的咯咯作响,想来那片落叶已然被碾成了碎屑。
周小瑜默然,冷风穿过树隙,夹杂的雪花打得他的脸颊更为冷漠:“老五,你着相了...若还顾着兄弟情义,你便回去。我只剩下你这么个兄弟了,莫要逼我!”
“逼你?四哥,你醒醒吧,当初你俩那么要好,她不照样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的女人,值当吗?”
“老五!”周小瑜的声音陡然拔高,好似凭空炸开一道惊雷,吹开了头前飞舞的雪花,震散了眼前迷茫,顾逆章的身影清晰的在周小瑜眼中放大:“老五...这是我跟老三之间的恩怨,你莫要参合进来,我只有你这么个兄弟了...”
“兄弟...哈哈哈,连个女人都抵不过的兄弟!四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四哥,你好自为之吧!”顾逆章大袖一甩,转身离去,林地里的风雪愈发的大了。
“小瑜...”身后的吕英轻轻地唤了一声,神情怯怯,想走上前去,又不敢靠近:“恨师姐么?”
周小瑜不曾回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她,他怕看见她哀怨的眼神,就算回头又该说些什么呢?这不再是五年前的风月了,而她也早已做了别人的新娘。
“小瑜...”吕英眼中神sè更加凄楚,盈盈秋水中有迷离的波光闪烁:“还是有恨的吧,对么?”
“他...为什么要杀你?”在提到他的时候,周小瑜明显的迟疑了会儿,这显然不是说的顾逆章。
“他...呵、他...”吕英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后仰,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身下是渐渐冷固的鲜血,泛着妖艳的红。
“师姐!”周小瑜一把上前,把吕英紧紧抱住:“师姐,我给你去找大夫,千万别睡呀!”
“不济事了,小瑜,我冷,你好好抱着我,你再好好抱着我吧...”和着鲜血的笑颜,是一种凄艳的美丽。
“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我们马上进城...胖子,袍子呀!”周小瑜回过头大声叫着,像一头凄厉的狼。
“别去,严飞、严飞就在城里等着你...”吕英剧烈的挣扎起来,又是一阵咳嗽,不少带血的气沫溢出嘴角。
“好、好,我不去,不去!”周小瑜一把抄起吕英,心急如焚,全力掠去,一时之间道路两侧的树木花草尽数为之倾倒,似湖水之中劈开一条缝隙。半空中的风愤怒地嘶号着,巴陵城的轮廓也渐渐清楚,雪地上的那枝梅依旧鲜艳,如此纷争动乱中,它倒是有个好气运,侥幸存活下来,人活一世还不如一朵花吗?
周小瑜狠狠啐了一口,飞快的从那朵梅花旁经过,脚下激起的雪粒砸在了花上,鲜花一阵摇曳,愈显娇俏可人。
“小心!”身后胖子大叫,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颓然塌陷,漫天飞雪中一道白影冲到了跟前,有微微亮起的光芒,是一截已然伸出的剑尖。剑并不长,却足够杀人,周小瑜眯眼,没想到这树梅花下面,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呀!”周小瑜狂怒着暴喝出声,蓬散的青光中一道太极急速旋转开,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卡不住那截不算长的袖剑。周小瑜急退,那人影更快,如附骨之疽。身后的胖子提刀劈了过来,刀锋临体间却是扑了一空,那人顷刻间化作两团浓雾,轻飘飘的越过胖子的大刀,落在了周小瑜的跟前又凝聚为一人。
“噗!”是剑尖入体的声音,周小瑜觉得胸口一热,却是危急之间吕英挡在了身前,大股大股的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周遭一片。
“师姐!!!”
雪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身上,也落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