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斜撩着大腿抖个不停,满身肥肉乱颤一脸愤愤的目送着那三人越走越远。 首发--无弹出广告突然他把脚一收,整个人都往前倾了下来,俯身看着周小瑜轻声说道:“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它已经困扰我很长一段时间了。”
“什么?”
“我觉得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少了一些。”胖子抽了抽嘴角:“这往后的路可不太平啊。”
“老姜?”周小瑜望着微波粼粼的江水,眼角轻轻一跳:“你对他有意思?”
胖子面容古怪的干笑两声:“你不要乱说,我可是很正常的。”
周小瑜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再如何正常的人和你呆久了也会不正常的。”
“嘿嘿,我那是陶冶你的情cāo。”胖子长身站起,单手将陌刀拔出来:“好了,该上路啦。”
胖子转身yù走却是回头一笑:“下顿我请。”
周小瑜无可奈何的一声长叹,只觉得自己脑袋疼得更厉害了,他随手扔出一粒碎银,将剑在背上搭好便径直往外走去。只是那脚步刚刚抬起又轻轻的落了下去,就像在云端中行走一样静谧无声。哪怕是一丝空气的惊扰也要小心翼翼。
因为,柜台处那块通往里间的久不见动静的黑布掩帘被轻轻的撩起来了。
那下摆不曾及地的掩帘被人从中间斜向上撩起来,挂在了门框边的铁钩上。一身黑袍的柳如是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步一步向自己这一块走了过来。周小瑜摸了摸鼻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柳如是还未走近,已经开口叫住他:“小...云中君,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宛若树梢间的黄鹂清啼光是听着声音绝对没有人会想到这女人已经三四十岁了。
周小瑜讪讪一笑:“夫人...”
只是这话才说出一半,周小瑜便觉得不太对劲,以至于后面的话头都让他生生咽了回去。该死的胖子,都是他给带坏的。
柳如是面sè如常,像是没有察觉出其中的恶趣味来。她的脚步轻且快,没有发出一丁点的轻响,只是在经过周小瑜身边的一霎那飞快的说了起来:“三月初三岳麓山,有些事情要说付与你。”
这声音清清淡淡幽幽柔柔却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味,说罢柳如是已经去得远了。若是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擦身瞬间而已。周小瑜不知所云的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慢慢地踱出了门外。
胖子见他出来,却是诡异的笑了起来:“怎么,你对那女人有意思。”
边说还边对着柳如是的背影撇了撇嘴,然后故作沉重的拍着周小瑜的肩膀:“兄弟啊,我已经无话可说了。看不出你小子口味还挺重的。”
周小瑜愣愣的看着胖子好半天,强忍住想在他胖脸上抽一板砖的冲动,又是一声长叹:“你呀,真是无可救药了。”
胖子呵呵一乐,唧唧咋咋的追着说个不停。周小瑜的脑袋一摇一晃的走在前面,不时用双手抱在一起,指骨间发出咔咔的脆响,却终究是细不可闻了。
老榆树还在轻轻的摇曳着,那些侥幸活过一个冬季的叶子终于在和煦的chūn天里沉寂死去,就像一个符号的终结,一场戏剧的落幕。
树下的茶摊里走出一个肩扛担子的货郎,轻轻地唱了起来:“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chūn,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声音算不得好听,却自有一股活泼生动的意味,像极了这个季节所独有的气息。
挑夫哈哈一笑,向着不远处的潭州城赶去,肩上的木担一晃一晃的,就像秋天果架上吊着的木瓜。
......
茅少维痴痴傻傻的坐在院落的石阶上,根本就听不清身旁那人在说些什么。他看着祠堂里再也不能醒来的亲人正安详的睡着,一动不动。
他整个人就那么僵直的靠在木门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有面上的眼皮偶尔间眨动一下,却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突然觉得身边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头实在是烦得很,于是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阿伯,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直到他把老头推出门外关上大门的那一刻,忽然间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如同被烟雾缭绕在云山雾罩中的记忆于片刻间在心低复苏,很奇怪的感觉。那一张张早已叫不出名字的笑脸又出现在眼前,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昨天。
他的双膝慢慢的曲了下来,他扶着门闩的双手好似瞬间失去所有的气力般缓缓滑落下来,不甚锋利的指甲在厚实的木板出磨刻出一道道深痕,还有一声声的晦涩难听的刮擦怪音。
“啪”的一下,他无力的靠坐在了门后,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起来,似乎这样那些可怕的画面就不会离自己远远地。似乎这样...也只有这样,他才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而这,不过是一念之间。
微微张开一条细缝的掌间,是那间清冷的祠堂,从小他就觉得那地方yīn深可怖,却从没有想过某一天自己的肩膀上会多上这么一副担子。他靠在木门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那重重帷幔后面灵位,还有那些一年到头都燃着的香火,还有那蒲团上那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冷得厉害,他只觉得那些牌位上的字就像一张张喷着口水的嘴正向着自己狞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掉尽江面漩涡的蚂蚱挣扎求生却永远到不了彼岸,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条只有一个人的小路上艰难穿行却永远走不到尽头。
“好冷。”他猛地哈出一口热气,看着被院墙堆砌成四四方方的狭小天空,那里风景正好,太阳正浓。
茅少维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的缓缓走近祠堂,他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紧紧咬住嘴唇,仔细的端详着面前这两张熟悉能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笑了。
他随手捡了一个蒲团坐好,就那么双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两人,三人各自端坐一方。
茅少维将屋内所有事物都细细看过一遍,才慢慢转过身子:“好像做梦一样,这么快这座宗祠就要交到我手上了。”
“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一个天气,你们早就说好了的么?”像是在问着蒲团上的两人,就像是自言自语,茅少维看着那一缕落在石砖上的明媚阳光,忍不住用手去戳了戳。指尖传来淡淡的温暖,还有砖石特有的粗糙感,硌得人有些疼。
茅少维静静的看着蒲团上的两人,突然间啪的几声闷响,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满是灰尘的砖块上陡然多了几道血印子,鲜红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往下流去,在他的面颊上分散成数条溪流,就像山间的小溪。
“爹、阿母,儿子已经长大啦,所以我不哭。”茅少维将眉毛上的血水揩尽,却怎么也擦不去那越来越多的眼泪:“儿子长大了,所以有些事也该自己去弄了。您二位先好好睡着吧,那边要是天冷记得多加衣服。”
茅少维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我不相信你们是自杀的,至少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死。”
“既然在这里想不明白,那我就去外面找。”
“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
茅少维用手掸着衣袍下摆,虽然那上面并没有灰尘,他没有回头,他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流。
......
湘水下游某一段‘哗’的一声水响,一个人唰的冒出水面,努力往岸边游来。
老姜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扔,然后整个人直直倒在这一处刚刚长出嫩尖的细软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不住的打着冷颤,同时嘴里还不住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头顶的暖和阳光与衣服里的清寒江水让他恍若梦中,身体在不住的颤动之中又不时发生一声满足的叹息。他费力的转动着脖颈,仿佛生锈的锁孔被重新打开的声响,他扭头向着潭州城看了过去,这里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却又不知为何发笑:“从塞北苦寒之地一直追到此处,还得某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们这群人人生厌苍蝇还真是不简单啊。”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像是吐尽心中的所有不快,他真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他用手盖在额上,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忽然间传来一阵柳絮飘飞的碎音,就像是江上清吹过的感觉,他懒散的翻了个身子却又在陡然间整个人都僵硬下来。
“李抱玉那个白痴,这场戏作得如此拙劣,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以为能骗过‘他’么?”
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把他围在了最中间:“李抱玉那蠢才能来,我自然也可以来。”
“李抱玉想放走的人,我自然要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