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道也没让他失望,抚了抚美鬓说道:“造枪多是兵部的事情,可兵部废弛,花点钱就能找到工匠,可咱们大清造的枪和洋人的枪不可同rì而语,大清的枪械多为火绳点火,洋人的枪则是燧发,一来一往高下立判,不过要是有了原枪,倒是可以借鉴一番”。
说到这张思道歇了口气,接着说道:
“原广东炮局监制龚振麟,熟悉各式枪炮,好研习西学,对洋人的算学、火器有一定研究,并且创新造炮技艺,弃泥范铸炮法,转用铁范法,铸炮速度提高几倍,著有《铸炮铁模图说》一书,要是枪炮,整个大清没人能出其左右,具我所知,龚振麟因是监生出身,被后任所不喜,此时正赋闲在江苏长洲老家,东翁要是能得此人,或许能够造出比拟洋人的火器”。
毕德胜听到这些,激动的跳了起来,他记得,这时候就算是西方也多采用泥范,耽误时间不说,用过既废,则铁范却可以重复使用,如此牛人为何后世听都没有听说过。
张思道意犹未尽:“除了枪炮,此人还擅长造船,当年林公将翻自西洋的《车轮船图说》交给龚振麟,此人研习并且借鉴西洋船舶,历时三月便制造出了车轮战船,车轮船图,前后各舱,装车轮二,每轮六齿,齿与船底相平,车心六角,车舱长三尺,船内两人齐肩,把条用力,攀转,则齿轮激水,其走如飞,或用脚踏转,如车水般。”。
毕德胜想了想才理解,这就是和后世公园里的脚蹬船差不多,当是用人力带动齿轮,齿轮带动蹼桨,因为有了齿轮,速度应当比起一般的船舶要快上许多,并且不忌风力,无风的时候也能航行,这种人才,尽然赋闲在家,实在是不可思议。
“此人乃是官身,我一个小小七品县令,恐怕不足以请其出山吧”激动了半天,毕德胜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呵呵,只要东翁愿意,宁文倒是愿意修书一封,不过此人酷爱研究,虽然颇有家产,可也经不起他折腾,东翁只需答应他,每年拨上一笔专款,此人必会前来”张思道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果真?”。毕德胜忍不住确认,见张思道不似说大话,脸上笑开了花“那好,我愿意每年付给经费三万两,如若不够,再行增加”毕德胜拍板说道。
张思道喷出一口茶,三万两,当年林则徐任内集两广之力也不过每年拨给炮局纹银一万两,铜铁四万斤,折合白银也不过两万两,心想,难道毕德胜家中果是泉州首富。
“除了这个,要是有可能还请上几个西洋教习,我曾经看过书本,西洋战阵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特别适合火枪战法”毕德胜说完,张思道也点头认同。
商量完这些,张思道起身离开,下去准备,毕德胜则是先把折子腾了一遍,锁入秘匣之中,明rì一早送入驿站,由驿站上发。
同时又写上一封家书,先是问候了父母,接着又汇报了自己当官的经过以及马上要上任的情况,最后才提到要求父亲帮忙召集五百乡勇的事情,写到这毕德胜忍不住又写了几句征兵要求。
农村者,身家清白者,二十五岁以下者,无不良嗜好者,面目忠厚者,父母高堂建在者优先,除此,饷银和安家银子不妨定的高些,后世他看过基本记载古时兵书的文章,这些都是兵书所说,他自己想想,也确实有些道理,这样的兵,有家室所累,外加忠厚,服从军令上必不会打折扣,免得连累家人。
处理完这些,毕德胜叫进毕铁三人,除了毕铁,另外两人一个叫毕大,一个叫毕二,两人是兄弟,而且都是家生子。
“毕大,你收拾一下,明rì带着我的家书返回老家,此事重大,一路上莫要耽搁,过几rì我们就上路,到时候泉州会和”。
“是,少爷”毕大回答的干脆,毕德胜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看了眼毕铁:“铁大哥你也收拾一下,明rì随明先生到广东一趟,一路上都得听从明先生指挥,护得明先生周全”。
毕铁先是犹豫,他此行的任务是护卫毕德胜,可现在毕德胜却让他去保护其他人,心下有些抵触。
“此事十分重大,关系到我rì后上任是否顺畅,非你莫属”毕德胜见毕铁犹豫,冷冷的说道,三位护卫中,毕铁是最有心思的,现在必须敲打敲打了。
“小的遵命”毕铁见少爷口气冷了下来,赶紧应道。
毕德胜挥挥手,三人退下,高升端着热水进了屋子,他草草的抹了把脸,泡了炮脚,倒到床上蒙头大睡,不一会就传出鼾声,高升帮少爷理了理被子,才端着铜盆退了出去。
第二rì一早,桂良府内派人送来一张护照,此举引得毕德胜遐想,张思道也不知用意,送走桂良府内来人,毕德胜又将潘立忠,明智刚二人送走。
明智刚昨夜已经得了吩咐,怀里揣着毕德胜给的十万两银票,心情激荡,此外他身上还有张思道的一封书信,顺路带上,一切事完,毕德胜又乘着软轿到了国子监,碑林题记,可是读书人莫大的荣誉。
时间已过十余rì,毕德胜除了又上了一次桂良府邸,见了大管家,算是谢过护照之恩以外每rì周旋于公卿士人之间,交际应酬,心中却等待着皇帝批示,这rì从酒楼返回,刚喝了口醒酒汤,就听闻门口有御使到,客栈老板赶紧打扫,毕德胜沐浴更衣后才到前堂接旨,宣读圣旨的还是老熟人安德海。
一番宣读结束,毕德胜叩头谢恩,此次圣旨除了照准毕德胜所上折子,还给了毕德胜十张兵部火票,还有一张空白外委千总告身文书,四张外委把总告身文书,八张额外外委告身。
兵部火票用于上奏秘折,可直入宫中,速度六百里,皇帝此举也是怕路上耽搁,一般行脚驿,从雷州到京城,少说也要一个月,有了兵部火票,四天就能到京,保密xìng也更甚一筹。
至于军官告身文书也是给了征兵之权,清代官职,外委就是临时的意思,千总满编可领兵一千五百余人,可如今,整个大清就没有满编的部队,外委千总属于正八品,虽然和千总职责一样,可比之正式千总差了整整四级,可见临时工不是那么好当的。
外委把总正九品,额外外委从九品,额外外委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虽是官身,可临时的临时,端是不太好听。
一张银票已到安德海身前,安德海先是不悦,待见了千两的面额才换上笑脸,拉着毕德胜走到一边小声说道:
“毕大人,皇上对你甚是看重,看了你的折子心情大好,只说大清要是多了几个大人般的人物,何愁四海不靖,给了火票这就是殊荣,满大清除了边境加急,真没有人能有此荣誉,你放心,大人上任后只要出了功绩,杂家一定在皇上面前美言,大人升官指rì可待,另外.......”。
说到这,看了看左右又降低了点声音:“桂中堂过几rì就要左迁兵部尚书,五百人马人吃马嚼也要一笔银子,桂中堂是你半师,你上门打点打点,报上一两千兵额,想来也简单”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毕德胜明白过来,安德海这是送上一个人情,让自己走走桂良的门路,让乡勇成为国家正式军队,享受国家待遇,五百人说成一两千人,也能吃点空饷,乡勇是私兵,毕德胜可不想帮人做嫁衣,心里这么想,可面子上还是露出喜sè,拱拱手,算是谢过。
把安德海送走,毕德胜拿着火票和一打空白告身文书,转身进了客栈,客栈老板又是一阵恭喜,一个月接了两份圣旨,这位新晋翰林公真是好福气,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回迁京师也说不定。
张思道早在毕德胜屋中等候,听了叙说,看了火票和空白告身,脸上疑云重重,过了好半天才拍了拍桌子,脸上满是激动之sè。
“东翁,喜兆,这是皇上已经把东翁引为心腹,给了十张火票就是让东翁多做汇报,试想,东翁一个七品县令能汇报什么东西才能用得上火票”。
毕德胜皱了皱眉,忽然,他想起了后世看过的电视剧康熙王朝,里面就有一个曹寅,虽是小小五品织造,可背地里却是皇帝在江南的耳目,帮皇帝刺探江南官场情况,难道自己也是这么一个人物,当起了清朝锦衣卫。
“皇上让我监督东南官场”毕德胜幽幽说道,张思道抚掌一笑:“正是,有此殊荣,东翁大可高枕无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东南官场,到时候大家投鼠忌器,东翁就少了不少牵扯”。
“可这是为何?”毕德胜百思不得其解,张思道则是哈哈大笑:“东翁殿试昏倒,皇上不仅派人诊治,还钦点东翁为翰林,进士出身,七品县令,皇上定是以为东翁感恩戴德,再加上东翁家中虽然薄有资产,可几代都无官身,在官场算得上是清白得很,皇上用的放心”。
“原来如此”。
毕德胜恍然大悟,张思道则是看着毕德胜表情,眼睛忽闪忽闪的,眼前这位东翁确实不一般,他说的很明白,要是一般进士得到这样的殊荣还不感恩戴德,可眼前此人竟然无半分感激,实是异类,也难怪他感觉怪异,须知毕德胜虽然是进士,可心思并不是古代人,哪有那种忠君爱国的文人使命。
“少爷,华林回来了?”这时高升敲门走了进来,通报道。
“华林?”毕德胜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就是那位卖身葬师的,在天桥卖把式那位”。高升提醒道。
“哦,快请进来”毕德胜一听,赶紧请人,华林的本事他亲眼所见,一身轻功了得,得此一人,做个密探绰绰有余。
不一会,华林跟着高升进了屋子,虽然身上除了孝服,可手臂上还带着黑布圈,见到毕德胜,马上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毕德胜站起身,将他扶起。
“华兄,我说过,你我朋友相处,那笔银子是我提前预支的俸禄,以后再不许这样”。
华林呐呐的起身:“公子恩典,小人就算去了这条命也难报万一”。
毕德胜摇摇头,把他介绍给屋中的张思道,华林一听张思道是毕德胜的首席师爷,赶紧又行了个大礼。
张思道看了看华林,这人他听毕德胜说过,身手应该不错,三人坐下,他又朝毕德胜耳语两句,毕德胜一听,先是一愣,看到张思道玩味的眼神,想了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