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那是老黄历了”张思道对毕德胜所说之话嗤之以鼻。
“如今官籍混乱,杂牌出身充斥官场,这些人上进无路,以及到京城当个闲散京官,还不如在地方盘剥几年,在外加买(官)之风盛行,可天下就这么大,县官也这么多,那如何,就只有加快流动,而有些地方官不想走,那还得出钱行贿,买上一个中等的考评,舒舒服服的坐上三年,更有甚者,三年任满,出钱买个劣评,罚上一年俸禄,降职留任,曾有人连坐三任九年,最后直接致仕,回老家时,家私足有五艘官船”。
毕德胜张口无语,县官的一年俸禄,不过四十五两,这和一年的盘剥简直不成正比,张思道看见毕德胜的模样,又笑了出来:
“东翁不必心急,我观这知府大人也是妙人,观其履历,乃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能做到知府也算是颇得官场三味,东翁只需休书一封,阐明井水不犯河水,以及想安稳坐上几年,这郭知府定然知道该怎么做。
毕德胜幽怨的看了一眼张思道,心想,怎么不早说,只得喝了口茶掩盖一下自己的窘态,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代笔,本官还有一些俗务,先生自便”说完得意的看了一眼张思道,负手出了衙房,心道“谁叫我是老板”。
放告之rì结束,一共了结了四是一件案子,另外接告侦办三十七件,其中有三十件是遭人抢(劫),三件人口走失,三件耕牛被盗,最后一件就是陈三四所告的人命案。
这四样都是了不得的大案子,毕德胜免不了把霍云志和华林找来计较,霍云志开门见山的说道“东翁,由于徐闻多年没有县令,导致治安败坏,据我了解,现在已经到了行人不结伴不敢上路的地步,大的村庄甚至结社自保,长此以往,武力横行,恐对大人声望不利”。
毕德胜也没想到徐闻治安竟然会差到这个地步,看向华林,华林这位新任总捕坐立不安,总捕虽不是正经官员,可在县里也算排的上号的人物,比起他在天桥耍把式,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方,所以干起事来也是尽力而为,可算他再有本事,徐闻县这么大,总有他招呼不到的地方,就拿这些神出鬼没的强人来说,更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实在难以下手。
“大人,小的这就侦办,必定给大人一个交代”华林说的勉强,毕德胜自然听得出来,敲了敲茶几,开口说道:
“你手里人手不足,恐怕也力有不逮,我看不如这样,我允你增加人手,将手下分为三班,一班负责缉拿,一班负责巡视地面,另一半负责侦办,每班一百人,从前衙门里的那些捕快,你选择一些从前没什么大恶的,有经验的,编入几班,或许这样就能事半功倍”。
总捕头就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长,后世公安局不是有巡jǐng,刑jǐng和治安几个类别吗,借鉴一番应该有些用处。
华林眼睛一亮,拱手应下,衙门招收捕快,再加上县令给出的俸禄不低,根本不愁招不到人,放了两rì榜,至少有几百人应征,只要从中选择一些编入三班,事情就容易许多。
“眼下吩咐你两件事情,一是调查前山周家,二是调查这些劫匪的跟脚,如今咱们百废待新,等时机成熟了,本官自会收拾他们”。
“小的领命”华林应下,霍云志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办成的,毕德胜能够做到这些,以为不易,当下也告辞出来。
接着几rì,毕德胜发出不少帖子,遍邀徐闻数得上号的人物,这些都是地头蛇吴伯宗列出的,吴伯宗作为老徐闻,当然知道徐闻哪些人有资格让知县老爷邀请,被请到的人无不惆闷,都说新县令是杀神,可又不敢违命,硬着头皮上门。
毕德胜一改强势作为,续茶说话,谈天说地,加上他货真价实的文采,倒是换来不少好评,一路闲话家常,晚上又置酒接待,直到大家临了,毕德胜都没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大家都有觉悟,最后齐说县城作为一县置所,城墙残破,众人愿意捐款,毕德胜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粗粗一算,三十多人,也捐出白银两万两,这倒不是众人觉悟高,而是前山周家一口气就认捐了白银一万两,真正的大手笔。
周家的意思,毕德胜心知肚明,周家在徐闻县也算得上大户,自然在邀请之列,毕德胜也从旁观察,周家家主周树理,谨小慎微,同时也带着一些文人气,倒不像那种恶地主,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毕德胜也不会这么匆忙下结论。
十rì期限已到,雷彪顶着熊猫眼上门拜见,毕德胜拉着龚振麟一同接见,龚振麟所学甚杂,对营造也有一点涉猎,让他把把关,也是好的,再说城中还要建立制造所,这可是毕德胜早就想好的,先打造几门铁炮让团营cāo练,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雷彪祖上,还有些宫中营造处的背景,这会儿也是拿着一个城池模子,毕德胜眼睛一亮,这可比图纸来的写实。
“明府,小人自接到明府指令,十rì内实地勘察,拿出这个修衙筑城的方案,只是所用颇费,小的也不好自专,还请明府试下”雷彪见毕德胜眼睛没离开自己做的模型,心中也有些得意,这都是家传的本事,一般的泥水匠怎么会这些,他和吴伯宗深谈过,知道他们这些旧人,不拿出真本事,在徐闻县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小人一共设计了三种方案,第一种最为省事,只需要把现有的城墙修补好就行,只是新旧不和,极易破损,另外就是城内布局狭小,不过所需不多,只需三十rì,投工五百人,耗费银钱。。。。。。”。
毕德胜是玩过模拟城市的,徐闻县是他的根据地,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忽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事情还难说,可现在,自己是徐闻真正的主宰,总需要留下一点什么,直接打断了雷彪的话。
“你就说说最贵的吧”想着这些,毕德胜打断了雷彪的计算。
雷彪所说的最贵,也只不过是他卖弄的手段,他大至计算过,按照他的设计,最少需要五十万两银子,要知道,这可是徐闻十多年赋税的总和。
见雷彪不说话,毕德胜抬起头,雷彪打了个机灵,硬着头皮说道:“禀明府,徐闻县城乃是明建千户所改建,历经一两百年,人口繁衍,早已局促狭小,城内主街四条,都不足三百步,屋舍建筑混乱,实在不适宜居住,最贵的就是推倒重建,形成周长六里的格局”。
雷彪说着说着,也放开了,声音逐渐提高,指着模型大声说道,他毕竟是一位匠人,有那位匠人不希望自己的杰作千古留名,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毕德胜侃侃而谈,旁边的龚振麟也加入了议论,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知不觉,已是掌灯时分,小厮高升看不过去,上前小声提醒,三人这才缓过神,雷彪发现,自己竟然和毕德胜一起蹲在模型前,赶紧打了个千,口说有罪。
毕德胜给了高升一个怪罪的眼神,高升伸了伸舌头,退出屋子。
“起来吧,不用这么拘谨”毕德胜扶起雷彪,站起身,只觉得小腿发麻,险些站不住脚。
“今rì也说得差不多了,你看看,照咱们这个做法,要价几何?”毕德胜找个椅子坐下,开口问道。
雷彪是搞技术的,刚才三人研究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三人的建议都记在本子上,他搞惯的工程,各种造价,心里都有个底气,拿出本子,一笔笔计算起来。
“扩建城池,修建周长六里的新城,城墙高一丈半,宽一丈,开四门,预留炮位三十二座,青石地基,青砖修葺,造价约需五十万两”雷彪腹中粗粗一算,报出价格时嘴巴不由的打了结。
毕德胜眯着眼睛,示意继续。
“修建新的县衙,占地十亩,有屋三百间,花园一座,造价五十万两”这可是毕德胜自己的意思,重生前他穷过怕过,如今混到这个地步,他可不想亏待自己。
“城内屋舍重新规划,原住民搬迁,新建官舍,主街道四纵八横,宽十五步,石板铺砌,下设排水,街边植树,五百步设一汤池,茅厕,造价约需二十万两”这也是毕德胜加上去的,林荫大道,那是无数文艺男梦寐以求的景致。
“县学,制造所,医馆,火器所,武库,粮库,银库,仓储,监狱,兵营,义庄,共需要白银三十万两”。
“修建县城至海安官道,全部使用青石,长约二十里,约需白银五万两,县城内开挖水井五十二座,约需白银一万两”。。。。。。一笔笔念出来,雷彪都有些麻木了,等本子上所记的全都说完,又过了一个时辰。
“龚帮办所说的引水渠怎么没有记上”毕德胜一直记着这点,龚振麟想到了水利冲压,这是他结合水磨坊想出来的法子,只是一直没有资金,现如今遇到毕德胜,当然提了出来,毕德胜也一口应允,用水利代替人力,这在冶金和制造上都是一种进步。
“大人,水磨坊我也见过,乃是流速越高,威力越大,城池扩建会把东山纳入其中,东山上就有活泉,到时候只需要修一条水渠即可,破费不了多少”。
毕德胜点点头,龚振麟也是搓着手,满意异常“总价多少?”。
雷彪这才想起没有计算总价,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一炷香不到,扭捏着抬头说到“大人,一共需要一百七十万两”,他祖上主持修建过三府水师港口,这是家族的荣光,可造价也才十一万两,并且是修修停停,历时七年才修建完成。
“一百七十万两”毕德胜摸了摸下巴。
“大人,要是城墙改用黄土,街道改用碎石,县衙规制缩小一些,一干无用的设施减少一些,我估摸着七十万两就行”。从心里说,他还是希望这个工程上马的,所以赶紧补充道。
“不行,必须按照这个规格,这件事情你可以先行规划起来,拨给你五千两银子以作经费,用些上马材料,价格几何,用工几何,全部先行造册,报到我这里,这城,我一定要建”。
雷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县衙的,只是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大哭了一场,作为一个匠人,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吏,怎么可能主持兴建如此大型的工程,只要事情成了,他雷彪就算是光宗耀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