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寂寞的人。
寂寞的人很容易产生幻觉,我也是这样。
常常想抓住什么,可那些曾经的温情消逝得是如此之快,往往在我还没有明白的时候便已失去……
心啊,总会不经意的抽搐,眼睛总是被一股暖流而掩埋。留给我的只有模糊不堪的记忆……
看不清自己,我拼命的微笑着……
可我知道,我的灵魂一直在黑夜里哭泣……
摘自《伊米拉·费因rì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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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儿姐,我觉得那家伙对我一点都不尊重!”伊米拉气呼呼地抓起一只咸面包圈,狠狠地咬下去。
穿着丝绒大衣的苏菲儿舒舒服服地缩在柔软又暖和的狐皮褥子里,捧着冒着热气的红茶美美的喝上一口,带着清新气息的淡绿sè发梢俏皮地抖动着:“都这么久了,你见他尊重过谁吗?”她微笑着回答,淡水sè的嘴唇闪着娇艳的光泽。
“……唉……”伊米拉很是泄气地朝桌子上一趴:“我要是有菲儿姐你那么漂亮就好了……”
壁炉中的红松木哔哔啪啪地燃烧着,偶尔烧到了疖疤,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室内的寒气被熊熊的炉火驱散,松木燃烧时散发出的清香味,弥漫在整个室内,如果不走出去的话,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个寒冷的冬天。
“喀嚓!”粗大的原木桩被一把巨大的斧头齐刷刷的从zhōng yāng劈开,接着一只大手将地上的两块木头并排立好,又是稳稳的一斧劈下,那原木便整整齐齐的变成了四块。
“呼~”费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身大汗的他身上冒起了一丝丝白sè的蒸气,远远看去就像是刚刚从笼屉里端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他望望身后那些如同小山般堆积着的劈好的木半1,裂开大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只是眨眼之间这已经是小夏他们在费因大公府渡过的第三个年头了。不经意间每个人都已经习惯了大公府安静而舒适的生活,除了每季的例行下属汇报需要跟随伊米拉去参加外,其余的时间小夏都呆在大公府里足不出户,每天睡到rì上三竿才起床,吃饱喝足了之后就施施然地逛到图书馆去看书,闲暇的时候指导几下艾米尔的练习,rì子过得真是滋润又逍遥。
本来以为伊米拉的叔叔还会派刺客来行刺,开始的时候还的确让众人很是紧张了一阵,连每天上g休息之前都要把整个宅第巡视一遍。结果rì子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一直都没有什么刺客出现,渐渐地大家也就有点淡忘这件事了,只有小夏依旧不厌其烦的每天都巡视,对食物和饮水也是每餐前都要检查。这让在费因家工作了一辈子的厨房大师傅很不高兴,但这是大公早已交待过的事情,尽管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所以搞得大师傅每次一见到这个笑嘻嘻的小子走进厨房总是立马拉下脸,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说起来嘛,整个大公府里讨厌小夏的人也只有厨房大师傅和骑士大人理查了。
小夏本来很惦记着那。
“人类的确是一种很健忘的动物嘛!”小夏常常一边看书一边这么想着:“看来那个大叔还是满有效率的,干得还不坏呀……不过他为什么还不送钱过来?老子时间很多是不假,可耐心却有限的很……”
时间就在这样一天天的思考和学习中悄悄过去了。不知不觉小夏已经读完了大公府图书馆里的大部分藏书,无聊的他甚至开始在看书的同时顺手在某一页上加点眉批什么的,不过大多是些讽刺的话,上不得台面就是了。
“大个子!”远远传来一声呼唤。
费戈转头望去,艾米尔正沿着满是积雪的大路向这边跑过来。他可以说是在这三年里变化最大的一个,原本只到普通人腰身那么高的个头现在已经快要赶上三年前的某人,以致于他总是一脸嫉妒地掐着艾米尔的脖子威胁他不许再长高。
“不许再长高了!否则你要是超过我了那我多丢脸啊!”某人是这么说的。
男孩……嗯,现在应该说是少年了,他的肌肤依旧是健康的小麦sè,四肢修长而有力,暗棕sè的卷发很jīng神的在头顶上翘着,挺直的眉毛下是长长微翘的睫毛,一眨眼睛就像两把小扇子那样忽闪忽闪的。大概是游牧民族血统的缘故,艾米尔的眼睛现在看上去显得有些向眼窝中深陷,不过依旧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的明亮,厚实的嘴唇上已经生出了一层淡淡的茸毛,十足是一个小大人了。
三年来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人们都喜欢上了这个勤快诚实又认真的小孩。事实上这些老仆人和老兵们都是原来某人的“拥护者”,不过时间一长他们很自然的就发现了隐藏在他那副乖乖无害的清纯外表下那无比恶劣加惫懒的可怕xìng格,深感爱心无处发泄的老大人们只好另寻目标,所以艾米尔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们的首选的呵护对象。
对此觉得很不是味道的某人只是气哼哼地说了一句:“呸,长大是长大了不少,可惜没啥屁用,唯一的好处就是变成仅次于费戈的二号饭桶了。”
“小鬼,这么冷的天也去跑步啊?”费戈瓮声瓮气地问道,三年下来他那恐怖的身材更加变态了,大概是吃得好睡得也好的缘故,浑身上下的肌肉鼓胀得就像是要炸开来一样,jīng力实在没处发泄的他干脆整天在大公府里乱转(小夏jǐng告过他不许到街上乱跑),看见有什么出力的活就抢过来干,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很怕这个像怪兽一样的野蛮人,远远看到他都绕路躲开,不过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现在大家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和他说话,胆子大些的人甚至都敢和费戈凑到一起开玩笑了。
“是呀大个子!”艾米尔顺手在衣袖上蹭了蹭汗水:“主人交待过,练习要每天都坚持,不可以松懈嘛!”
“呵呵~我不需要练习,还不是比你壮多了!”费戈弓起手臂摆了个健美的动作,不用问这一定是从某人那里学来的。
“我怎么能跟你比嘛……”艾米尔看看自己的手臂,又好气又好笑的捶了他一拳。
“哈哈哈哈哈~!”费戈大笑起来,他干脆又是一把把艾米尔拎起来放到肩上,踏着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地朝主宅那边走去。
艾米尔舒服地坐在费戈宽厚的肩膀上,用力伸了个懒腰。在一起呆了这么久,他已经习惯经常坐在费戈的肩膀上了。“比坐马车舒服多了呢!”艾米尔常常这么想。
带着一阵清新的凉气,两人走进大公专用的用餐室。这间宽敞的餐室大约有两百坪左右,整间屋子周围摆了一圈用来摆放食物的桌子,中间是一张巨大的长条桌子,大概可以供三十人同时用餐。
事实上在他们没有来之前这间屋子基本很少会用到,伊米拉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由仆人直接端到客厅去。现在不同了,有了几个能吃的饭桶,用餐只好搬到这里来了。
艾米尔欢呼一声,从费戈的肩膀上一跃而下。
刚刚走进屋子的时候他就一眼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那碟蜂蜜松糕,那是艾米尔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这也是受某人言传身教的影响,见到好吃的东西就很容易失去理智。
“……真失败,好好的一个小孩子就被他给教坏了。”苏菲儿看着正拼命朝自己嘴里填着松糕的艾米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艾,你慢点吃嘛!那样子很没有教养哦!”伊米拉皱着眉头,对少年的吃相一副不忍卒睹的样子:“干什么那么着急嘛!这里又不会有人和你抢~”
艾米尔没说话,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用奇怪的眼神不停的瞄着伊米拉。
“死小艾!你那样看着我干吗?难道我会和你抢吗?”伊米拉生气的叫了起来,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原地打了个转:“看到没有?我已经比以前瘦多了!”她得意的叫着。
的确,和以前的伊米拉比,现在的她已经是好看太多了。如果说三年前的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肉球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位丰满得有点过头了的小姐,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大概有艾米尔的肩头那么高了。
费戈早就一声不响的坐在桌前,端过专门为他准备的抹着牛油面包大口吞咽起来。本来大公府邸吃饭用的都是碟子来装食物的,可是这位野蛮人老兄吃东西实在是太快,常常是一盘东西刚刚放下,你一转身的工夫就已经只剩下盘子了,如此这般了几次之后小夏拍着哭笑不得的仆人的肩膀说:
“你得感谢他,至少他把盘子留下了。”
不厌其烦的仆人们从那之后干脆就专门把这位大肚子先生的食物装到了放烤面包的大笸箩里直接抬了上来,费戈也从不计较这个,他反而还十分感激仆人们能体贴的把小碟子换成大筐:“嗯!好!吃得爽!哈哈哈哈!!!”费戈满意的大笑着。
“对了,主人呢?他怎么没来吃饭呀?”艾米尔吞下嘴里的最后一块松糕,又仰头灌下了一大杯红茶。
“夏?我没有看到他啊。”伊米拉重新坐了下来:“不会又是出去巡视了吧?他也真是,这种小事我叫卫兵去做就可以,何必大冷天自己跑出去呢?”
“呵呵,别看他平时那副讨人厌的样子,实际上……”苏菲儿想了想,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小夏,她索xìng站起身来慢慢的在桌前踱着步:“……他以前跟我说过,这叫做、嗯……叫做‘职业道德’!真是的~多奇怪啊!职业怎么会和道德扯上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啦!”屋门猛然被推开了,小夏带着一身寒气撞了进来:“他妈的!这鬼天气!冷死我了!”他飞快地跳到壁炉前,用力跺着快要麻木了的双脚。
艾米尔连忙跑过去帮他扫掉风帽和肩膀上的雪花,解开厚呢子斗篷,搭到一边的衣架上。
“好冷好冷~!”小夏小心翼翼的把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的双手凑到炉火前暖和着。
和其他人相比起来,小夏容貌和三年前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一直没有剪去的长发,现在已经垂过了腰际,一直用那根白sè丝带随随便便的系着。
暖了好一会,终于感觉知觉又重新回到了手上,小夏这才搓着巴掌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艾米尔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端到了他的面前。
“主人,你喝喝看,这是昨天晚上我熬的汤,放在灶上用小火煨了一夜了!”艾米尔一脸献宝的样子,满是稚气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企盼。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下,轻轻送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品味着……旁边,艾米尔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好喝!”小夏忽然大叫一声,吓得苏菲儿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哗地一声喷了出去。
“小夏!你要死啦!?好好的喝汤叫什么叫啊!?”她一脸嗔怪地埋怨道。
小夏笑嘻嘻地揉揉艾米尔的头发:“很厉害嘛!以后以你可以当厨师啦!”他又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哎~这么好喝的汤,以后喝不到了怎么办呢?”
艾米尔虽说长大了不少,可反应依旧是和小的时候一模一样,脸蛋涨得通红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主、主人!艾米尔永远是您的仆人!只要您喜欢,我随时都可以熬给您喝!”
小夏一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尖:“好啦,快吃饭吧。把汤给大家也分一些。”
“嗯!”艾米尔高兴的跑去厨房端汤了。
“小鬼长得再大也还是小鬼,嘿嘿~”小夏朝两位女士做了个鬼脸,拿起面包卷吃了起来。
伊米拉从小夏刚才进来之后就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她才慢慢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小夏:
“夏……那、那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伊米拉怯生生地问道。
“可以啊,你问吧。”小夏正在朝面包片上涂抹果酱,头也不抬地回答。
“……天气那么冷,为什么你还要去外面巡视呢?那种事交给卫兵做不就行了吗……”
小夏皱了皱眉:“这很简单呀,现在是你雇佣我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我必须这样做……”他用汤匙慢慢地在碟子里搅动着:“……还有嘛,如果有刺客的话你的卫兵也是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的,还是我自己去看看比较好。”
“……就只是、只是这个原因吗?”伊米拉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小夏微微一笑:“我想是吧。”说罢便低下头去开始喝汤。
费戈从面包堆里抬起大头来,看看专心喝汤的小夏,又看看满脸失望之sè的伊米拉,奇怪的问道:“老、老大,你们说啥呢?我咋都听不懂?”
“闭嘴,你这个大傻瓜!”小夏笑骂道:“老实吃东西去!少插嘴!”
“噢……!”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的费戈眨了半天眼睛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只好又把头埋进筐里大吃起来,边吃边想着:“……老大就是老大,跟了他这么久,他说的是啥意思俺还是弄不明白呢……”
苏菲儿叹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嗯,夏,你的头发怎么会长得那么快?我的头发留了好多年了还没有你长啊。”自觉得没什么话题好说的她只好顺口这样问道。
“头发?”小夏抓了抓鬓角边垂下的一缕发丝:“这一点也不好玩,搞得我头都沉死了!”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看呢……”伊米拉抬起头来,满脸认真的说。
“是吗?”小夏晃了晃头发:“……可惜不适合我呢,大姐,待会儿你替我剪了它吧。”
伊米拉的脸sè忽然变得苍白起来。
“……我吃饱啦。”小夏轻轻一推碟子,站起身来。
“主人!汤拿来……咦?不吃了吗?”端着锅子兴冲冲跑进来的艾米尔却看到已经穿好了斗篷的小夏,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噢,汤啊,热上好了,留着中午再喝。”小夏笑了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哦,好、好的……”艾米尔傻傻的端着锅肉汤望着门口,他搞不懂主人为什么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就出去了,难道自己的汤不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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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靴踏在洁白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留下了一长串脚印,远远望去就像是散落一地的细碎花瓣。
通向图书馆的小路两边的枞树上搭满了沉甸甸颤巍巍的树挂,那些厚重而洁白的雪像是要把细细的树枝压断似的,看上去就好像枞树上开满了不计其数的雪绒花,真是漂亮极了。正在打扫庭院里积雪的仆人们的头发、睫毛和胡子也都变白了,呼出的气体遇到冷空气立刻变成了雾状,像从每个人的口中喷出缕缕白烟一样。
雪后的空气冰冷而清新,白皑皑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屋顶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在房檐下面形成了一排排长短粗细不一的冰溜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个早晨看上去显得洁白、清澈,漫步在这里,人的心仿佛也像这雪后的世界一样变得纯净了。
“大人,您这么早就去看书啊?”
“真了不起呀,到底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早已和小夏熟悉了的老仆人们热络地向他打着招呼。几年时间相处下来,他们都觉得这个年轻人没有一点架子,无论对谁都是满脸笑嘻嘻的,远不像其他的贵族老爷们那样,仆人在他们眼里的地位甚至不如一条宠物狗,所以这些老仆人们见到他也并不拘谨和见外,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聊聊,甚至从乡下老家捎来的一些咸肉干啊铁蚕豆什么的也会大方的拿出来给他尝尝,小夏也毫不客气的通通照单全收,一点也不计较什么地位之类的东西。
小夏微笑着一一向他们回礼,这才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图书馆走去。
不知不觉的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恬静生活,每天过着简单而轻松的rì子,真是舒服啊!小夏望着碧蓝无暇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嗯,那本《山德列夫帝国的兴衰史》好像还剩下一半了,今天上午把它读完吧……
身后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对、对不起,大人!请您等一下……”
小夏愣了一下才回过身去,从后面急急地走来了一个人。
“老哈克,原来是你呀!”从后面走过来的这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小夏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叫哈克·吉德,大公府的花匠,平时只有两个爱好:赌钱和喝酒。经常是喝得醉醺醺的在院子里撒酒疯,不过清醒的时候整理花木倒的确是把好手,只不过小夏很少喝酒,所以平时并不是太注意他。
“怎么了?”小夏一脸戏谑地看着他:“是输光了还是没钱喝酒了?说吧!虽然我也没多少钱,但借你点酒钱还是不成问题的~嘿嘿嘿~”
老哈克神情紧张的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开口道:“……不、不是,大人,我只是受人之托来传话的……”
“你的一位老朋友让我告诉您,请您到三年前的老地方和他见面,说是有很重要的东西交给您。”哈克急急的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看上去才轻松了下来:“……已经转达完了,那么我走啦。”他又给小夏鞠了个躬,这才慢慢地沿着原路走了。
“……”小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这才想起三年前的那份约定:“真是意外呀!我的一亿来啦!”他忽然欢呼一声,撒腿跑了起来。
小夏飞快的从庭院里穿过,他也不顾仆人们正在打扫,有大堆的积雪堆在面前,索xìng就轻轻一纵,在仆人们惊诧和不解的眼神中直接跳过去,斗篷上的风帽掉在了脑后也懒得重新披上,一头漆黑发亮的长发在身后甩呀甩的,连那条系头发的丝巾散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已经可以看到大公府邸的门口了,可是从旁边的小路上却跳出一个讨人厌的家伙来:
“站住!决胜负吧!这次我一定要打败你!”理查大声怒喝,手抚剑柄直冲过来。
“理查你这个白痴!让开,今天没空和你玩!”小夏毫不停步的迎了上去。
“你想逃避吗?!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我要……呃!”理查的剑刚刚离鞘一半,小夏已经一个迎面踏重重地踹在了他的面门上……
“傻瓜!教你个乖,下次看到我要先拔剑!”小夏朝晕倒在地上的理查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跑开了。
一边的卫兵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过了好半天才慢腾腾的走过两个人,把脸上印着个脚印的理查从地上抬起来向府邸那边走去,一边走还小声嘀咕着:
“奇怪呀,上个礼拜理查大人还撑了半天的,这次怎么一下就倒了?难道上次的伤还没好?”
“……你问我我问谁去?”
而可怜的仍旧昏迷中的骑士大人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卑鄙……不遵守……骑士道的……家伙……”
克苏城即使在暖和的季节里大街上的人也不是很多,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就更加稀少了。踏出大门口放眼望去,银白sè的大街上竟然空无一人,白雪覆盖下的房屋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个沉默的白sè怪物。
小夏深深的呼吸了几次,让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小心的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收进了斗篷里,又仔细系好风帽,这才沿着街边不紧不慢的向约定的地点走去。
虽然因为雪后的缘故大街上很少有行人和马车,但小夏还是很注意的将自己比较引人注意的地方隐藏了起来。小心点总是不会有错的,自己留着那么长的一头黑发,就是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啊!都是菲儿出的馊主意,得赶紧把头发剪掉,歇了这么久总算是有动静了,拖着这么大一把累赘可怎么干活?
靠着身上这件长大到盖过了膝盖的厚呢子斗篷,一路上总算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半个小时后小夏已经来到了那条狭窄僻静的小街上。
尽管周围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一个,小夏还是很小心的围着附近转了一圈,在断定周围没有什么人之后,他这才闪身钻进了那条毫不引人注意的房屋夹缝里。
昨晚的大雪并没有多少落入了这块狭窄的空间里,只是在入口的地方被朔风扫了一些雪进来,周围依旧是那样的脏乱,看上去和三年之前没有丝毫分别。那位身材高大的雇主正站在最靠里面的yīn影处,一缕烟雾正缓缓从他嘴上叼着的烟斗里飘散开来,看上去他比三年前更加消瘦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身上穿着一件样式普通的薄大衣,看上去就像是在寒风中摇曳着的一根细高的竹竿。
“你来晚了。”他冷冷的说:“让一个老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站很久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小夏撩下风帽,朝他一笑:“以前我曾经告诉过你抽烟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你好像也没有注意呢。”
玛尔克凝视着少年丝毫未变的年轻脸庞,过了好一会才感叹道:“……年轻真是幸福啊,你居然和三年前一个样子,而我却更加苍老了……”
“感慨的话留着一会再说好了。”小夏把散乱的头发向后拢了拢,这个动作最近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先谈正经事吧,你们干得不错呢!呃,应该说三年来你们隐藏得都很好,呵呵~”
“……你和三年前一点没变呢。”玛尔克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个厚厚的信封:“就可以了。”
小夏伸手去拿,他却一缩手:“等等,不要着急嘛,有些事情我想还有必要确认一下,对不对?”
“毕竟过了这么久,我想确认一下你是否还愿意接受这单任务?毕竟这是件很危险的事,而且既然我们打算花钱,至少应该得到一些相应的服务吧?”
少年瞪起黑sè的眼睛,定定的看看着他:“……任务当然接,否则今天我就不来了,你认为大冷天走这么远的路是件很愉快的事吗?还有,你想知道什么?尽量简短点,我不喜欢罗嗦。”
玛尔克眨了眨眼睛:“……你打算怎样做这件事?”
“个人秘密,无可奉告。”小夏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有具体的计划吗?”
“当然,这花了我不少时间,这位陛下似乎很喜欢在平民前露面,这样我的机会相对就多了不少。”
“……似乎真的下了很多功夫。”玛尔克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钱花得才有价值,你应该能想像得到,我为了要弄到这笔钱也费了很大的力气。”
“是啊,恐怖份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少年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哦噢,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他笑着抓了抓头发:“还有什么要问?”
“嗯,我个人问一个问题,这也许很不礼貌,请不要误会。”玛尔克略一欠身:“我们怎么能相信你拿了这笔订金之后不逃之夭夭呢?”
“……这老家伙变聪明了嘛~”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可小夏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首先,你们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其次,我不想下半生的每一天都活在被人追杀的rì子里,即使我拿着这吗?”玛尔克紧了紧大衣衣襟。
小夏微微仰头,略想了一下:“……哦!记得,怎么了?”
“被你杀掉的那九个刺客,有八个因为整个头颅……碎掉了……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干的……但有一个尸体是完整的,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少年无声无息的转过身来,漆黑的瞳仁里跳动着骇人的光芒:“……那又怎么样?”
“……你的目光很吓人……”玛尔克吞了口口水,这才继续说下去:“最近冥杀的会长请了一位死灵法师,据说这位法师有能力召唤死者生前的灵魂并可以和他们交流……所以你可能已经暴露了,我听说冥杀最近就要发出追杀令了,所以……所以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妥当,毕竟对方是个庞大的杀手组织……”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先避一阵风头。”
“噢?”少年一挑眉毛:“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哪里,我是担心我那一千万白花。”玛尔克倒是一副很实在的样子。
少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好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少年转过房角消失了,玛尔克这才长出了口气:“呼~三年来总算没有白忙,也许我们的运气就要来了,卡莱斯顿·汉默·库玛凯拉,哼哼……”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想像中,慢慢的向前走去。
“对了!”少年猛然从房角探出半个身子,立时把玛尔克吓得脸sè煞白,他却依然笑嘻嘻地说道:“大叔,后天就是新年了吧?我猜一定没有人祝你新年快乐,呵呵~”
“这样吧!我提前祝你快乐好了,还有哦,谢谢你今天给我的意外,这个就当做是新年的礼物了吧!”少年微笑着拍拍胸口:“好,我走啦!”
“这家伙!吓了我一跳!”玛尔克哭笑不得的望着脚步轻快渐渐行远的少年。
“……不过,真的好多年都没有人对自己说过新年快乐这句话了啊……”
“……从前的rì子,也很让人怀念呢……”他轻轻地念叨着,任由烟斗飘起的蓝sè烟雾在眼前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