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奇迹般的从无数虎骑重围中杀出的时候,所有的松蓝人都惊奇的看到他那溅满了鲜血的银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sè,而那象征着贵族身份的天蓝sè眼睛也变成了同样的颜sè。 众人虽然惊奇,但当时正在战场上却来不及发问,现在想来大概是他为了遮掩身份的一些手段吧?
本以为那个二世祖查尔斯只是他的挡箭牌,谁知道从战场上下来后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自己释放查尔斯,看起来他倒真的很在意这件事……莫非事情并不是那样的?可他挟持自己的时候也并没要求带走那家伙,也只是要求放他以及他那一系的几个人自行离开。这要求在松蓝人看来并不过份,区区几个反叛也不能和安德里斯殿下的安危相比,利弊之下,自然是放他们一行人走路了。
大概是为了以策安全的缘故,他们并没有一路走,那个女xìng盗贼、卷毛小子带着大个子野蛮人还有闇jīng灵先行一步,德里安和被挟为人质的自己便又多等了半天才动身。
在虎视眈眈的大队军人监视下无疑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待得久了就连皇子自己都感觉有些浑身不自在。德里安却是浑不当做一回事,自顾自的坐在一边闭目养神。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军人跃跃yù试的想冲上来救人,却都被老成持重的军官们拦下了若是让他们冒冒失失的动作的话,皇子的xìng命可就送在他们的手中了,那位德里安先生的恐怖身手他们可是统统看在眼里的。
直到了夜半时分,估计先走的人已脱出了骑兵们追击的范围,德里安才不慌不忙的讨了两匹马,很客气的“邀请”皇子一同出发了。当然,他并没忘了顺便勒索了足够的食物和清水。
少壮派的松蓝军人们被他那目中无人的嚣张样子撩拨得怒气勃发,几乎想要冲上来和他拼命。反倒是始终冷眼旁观的奉天将军尹霜下令一一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任由他zì yóu自在的离开。
看起来夏似乎也并不担心尹霜会派人来追杀他,离开驻地后也没有打马狂奔,反倒是自己这个被挟持的人质忍不住替他担心,皇子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
“……夏,你似乎不担心自己呢。”看着悠闲的半眯着眼睛的少年,皇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事实上,这也是他被挟持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担心?”黑发的少年瞟了他一眼,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殿下,您指什么?”
“这里距离尹霜将军的中军并不远啊!骑兵队很容易便可以追踪而来的,到时候,你……”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少年一副刚刚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样子:“不是有您做我的护身符么?我想,他们不至于会不顾忌到您的xìng命吧?要知道,您的命可是比我的值钱多了啊!”
“……哎!”安德里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真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夏,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压下这件事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我亲爱的殿下~”少年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您不会是一直在想让我替您效力吧?”
“这个当然。”皇子也并不否认:“你或许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我认为这都是值得的。”
小夏笑了笑,没有做声。皇子的这些话,若是初到异世的他可能已经深信不疑,但现在的他自是只当做耳旁风,说说罢了。如果还是那么傻乎乎的相信这些人的话,那自己平白无故被摆的那么多道不是全都白费了么?自己虽然在算计人这方面差得很,但吃了这么多亏,若是还不长记xìng的话那可就是蠢到家了。
皇子却以为他是因为身份被揭发的事怀恨在心,其实想想,他可能也真的只是为了隐藏身份才会扮做护卫,无形中却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结果没什么感谢不说,现在却又逼得他和他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路……安德里斯虽然一直都打着利用他的主意,这时候却也感觉到一阵过意不去。
于是两人又都沉默了。黑发少年轻声哼着不知什么小曲儿,皇子则依旧不断的打着主意,他依然是不死心的想将小夏收为自己的下属。在他看来,不过是杀了几个不成器的炮灰士兵而已,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若是能真的替自己做事,就是再杀上多几个也是不在话下。
一直翱翔在天空中的那只猎鹰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风也随之消失不见,整整一天天空晴朗,鹰是天空惟一的标迹。
太阳早已沉落,现在正从前面高地上收回它那的淡淡最后的余晖。大地暗下来,变得异常静默。那条河流由于突然失去光感,变得无jīng打彩,呈现出原有的荒凉与羸弱,在这垂暮时刻它甚至预先遁入夜sè,变成一道掠影,一道大地的划痕。两人座下的马儿也开始咴咴的叫。它累了,它的叫声同早晨的叫声已经完全两样,正像那条河已不是早晨的河。
山风扑来,温度明显降下来。他们走了整一天,那山总像是就要到了,但居然总也无法接近。望山跑死马,更何况人?两人低估了路程。看来天黑前是不可能翻过山了。而且谁知道翻过那山会是什么情况?
山后给人一种神秘的恐惧感,特别是天就要黑下来时。
两人决定就地歇息,明天一早再做商议。收拾好马匹行李后,小夏径自离开了一阵,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把皇子丢在了那里,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似乎也没有考虑什么防止人质逃跑的问题。
当他归来的时候,手里已提着两只肥大的野兔。皇子竟也拣来了一大堆干草和柴禾,两人七手八脚的忙了好一阵子才架好篝火,看看彼此弄得狼狈不堪的脏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子出身贵胄,料理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会的,小夏虽然也不怎么擅长这类事情,但见多了艾米尔烧烤的流程,依样葫芦也勉强做了下来。至于兔毛没有拔净,内脏清理得也不那么彻底这类的小毛病,饿极了两个人也都不怎么计较了。
两人分吃了烤兔肉,没敢放量饮水,那得节省着喝。天黑下来,两个人都早早钻入了睡袋。小夏睡在露天的经验一向不多,皇子这更是第一次在草原深处露宿,真是别有一番感受。
两人都没有面山而睡,始终望着来时的方向,偶尔的能看到很远处长草间飘动的绿sè萤火,他们知道那是夜间出没觅食的野兽的眼睛。皇子不敢入睡,只好那样动也不动的看着那些猛兽若隐若现的眼睛,他就那样一直看着,直到它们消失……
“就在这里分手吧,我的殿下。”黑发少年忽然翻了个身,语气平淡的就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皇子一愣,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愣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夏,你、你说什么?对不起,我没有听清……”
“我说,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啊!”忽明忽暗的篝火下,少年黑sè的眼眸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美丽的几乎让人窒息。
“可是……”
少年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客气的打断话头:“没什么可是!就这样,明天早晨拜拜,各走各的!老子又不是女人,你也没必要追着我的屁股吧?”
一句话把安德里斯殿下噎得够呛,心说本殿下明明是你抓来做人质的,怎么就变成我追着你的屁股了?知道的是本殿下爱才若渴,不知道的还不以为我有什么变态的嗜好啊?
皇子正自气恼,少年却又没事人似的说道:“……啊,那个,突然想起件事来,好像得拜托您一下啊!”
“哼,什么?”皇子正在生气,语气自然听起来不善。
“不要那么小气嘛殿下~!”少年虽然没说什么,但言语间已明显带上了一丝嘲弄:“只是件小事而已,是我个人求您的。当然,决定权在您,就一句话的事。”
皇子沉吟半晌:“……好,你说,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不用那么紧张,我都说了只是小事而已。”少年吃吃的笑了起来:“你回去之后和那个什么牛皮哄哄的尹将军说一下,通缉令只发我一个人的就好了,当初的那事主要是我,和他们基本没什么关系,怎么样?”
“问题不大。”皇子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他跟着又冷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么一个会照顾手下人的人,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了。”
“什么手下人?”少年淡淡的说:“朋友而已。”
皇子忽然觉得要说的话一下被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久,他才闷闷的问了一句:“……那么,那个查尔斯呢?也是朋友?”
“他?还算不上。”黑发少年翻了个白眼:“雇主而已,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停了停后他又补上一句:“毕竟收了多琳大人的钱,我从她那里可是卡了不少油水呢!”
“看起来,你的扮相不错呢,竟连她也瞒过了。”皇子笑道:“回去和她说,我想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jīng彩!哈哈!”
小夏跟着干笑两声,没再说什么。我说女狐狸,老子可是对得起你了,你还没把全额付给我,老子可是已经开始替你背黑锅了……
“真是可惜啊!”皇子忽然又叹息起来:“你这样的人才竟不能为帝国所用,实在是天大的损失!”
小夏目光闪烁:“……为帝国所用?这就是您想说的?我还以为是为您所用呢!”
皇子一下子又被噎住,脸sè微红的说不出话来。
小夏却没在继续抢白下去,他使劲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闭上了眼睛:“不早了,睡吧。”
“……”碰到这个不讲道理的家伙,皇子也只能很郁闷的去睡了。不然还能怎么办?现在他毕竟还是“人质”嘛!
…………………………
一个温热粘湿的东西不断的在脸上转来,安德里斯猛然从沉睡惊醒,却发现是马儿正在舔/拭着自己的脸颊,见主人醒来,它低低的嘶鸣起来,还兴奋的用蹄子刨着地上的泥土。
皇子坐起身来,对面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他的行李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篝火早已燃尽,只剩一点余灰还在冒着淡淡的白烟,不过四周都小心的用泥土垒了起来,看起来是有人处理过的。
黑发少年德里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地上留了一袋干粮和两只盛水的皮囊,他考虑得很周道,并没有让安德里斯殿下饿肚子的打算。
附近的草被人用脚扫倒了很大一片,用火堆中拣出的木炭写了四个大字:“后会有期!”
“……”皇子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久久的出神。
小夏费了很大的力气翻过那道山。
遥远的牙齿般的地平线,是牙齿般银sè的雪峰。雪峰之下是山脉与大地切出的一角蔚蓝sè天空。不,那不是天空,是蓝得几乎透明的湖水。她就镶嵌在那里,仅能看到一角。
太远了。不可走到湖边,但少年已无法停住脚步。那湖仿佛有着一种奇异而古怪的诱人魔力,诱惑着每一个远行的旅人向它而去。
还好,有了湖水,周围的草原丰美如画。云不断地集结,又突然散开,阳光如注。只要有水的地方,天空是不会平静的,因此这里的美是动荡的,像女人一样,不由得你要随她而去。隐约有牛羊分布在湖岸,似乎还可以看到一两枚灰白的帐篷。
大地倾斜,溪水长流,弯曲有如陈于大地上的天梯。黑发少年骑着马儿悠闲的在天梯上漫步,这与他梦中的景象颇有几分相似。水终归是要流到湖滨的,他知道,所以他缘水而行。
忽然起风了,云再一次舒卷、集结,草原暗下来,一派苍绿,苍绿有如大片夜sè,一直到湖边才豁然开朗,打开一泓蓝sè世界,那里阳光沛然喷shè,只要那里不灭,天空无论怎样混乱,大地似乎都无所畏惧。
四下里一片寂静,但天越来越低。突然涌现的大块黑云像岛屿一样漂浮着,碰撞着,合而复开,阳光由于受阻更强烈地透shè,形成万道光柱,直落地面。少年几乎是在云层中行走,在光影中跋涉。天幕剧烈晃动,大地光怪陆离。小夏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的打马狂奔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或许是像野兽那样出自对危险的本能吧?
雨就那样突然间劈头盖脸的直浇下来。
小夏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那哪里是什么雨?分明是黄豆大小的冰雹!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不用他去催,胯下的马儿已死命的蹿了出去,往有阳光的地方猛跑!
穿透细密的冰雨仍能看到远处依稀灿烂的阳光,人逐光而行,天xìng使然。总不能坐以待毙在这让冰雹给拍死啊!巨大的恐惧让少年现出了狰狞的神情……
动物天生具有的直觉本拯救了自己和他的主人。不久,少年发现眼前的亮度有了变化,虽然前方看上去仍朦胧如大海之底,光线却越来越亮,就要见到天rì了。他干脆勒住坐骑,不再跑了,因为他已眼见看到一道无比灿烂辉煌的金sè阳光正向他疾驰而来……
蓦地一道骄阳斜刺里冲入冰雾,磅礴的冰雹阵仿佛瞬间被腰斩了,少年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一半在冰雾内,一半在阳光中。
了不起的奇观啊!纵然是生xìng淡漠,对周遭事物向来不怎么留心的他也情不自禁的感叹。如果就瞬间这样凝固了的话,那无疑像雪山绝顶那万载不化的坚冰,自己将可以与rì月同辉,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了吧?
可惜这只是天地造物中的一个瞬间。
但他知道在这个瞬间里,他无疑已进入了神的领域。
少年继续缓缓地策马而行,直到月亮从湖上升起,天空银河初渡,星汉灿烂。
他的影子被拉得如此之长,就像他身后静静流淌的河流……
大片大片的紫鹃花如同地域的火焰,在马儿的四蹄周围滚动燃烧不休。它轻轻松松地在长草中穿行,不时的垂下头去啃食几口还沾着露水的青草,却又被花粉沾到,仰起头来用力打了几个响鼻,低低的嘶鸣起来。
小夏安抚的拍了拍坐骑的脖子,用手轻轻的替它梳理着那湿漉漉的鬃毛。他忽然觉得,比起和人类相处的时候,自己似乎更习惯于和这些不会说话的动物在一起,虽然彼此间无法用语言来交流,但他感觉自己似乎能接触到它们的喜怒哀乐。而且,和复杂难测的人心相比起来,简单直接好恶十分明显的动物们更对他的心思,至少和它们相处是件很简单的事,动物们是不会口是心非的给你下绊子的,所以和它们待在一起时自己总会感觉整个人无比的舒适放松。
拢了拢被刚刚那夹杂的冰雹的雨水打湿的头发,小夏禁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刚刚被连冰带雪的浇了那么一通,身上的呢制军服早已湿透,身上像披着件沉重异常的牛皮护甲,箍在身上冰冷粘腻的让人很不舒服。他哆嗦了几下,嘴里小声的诅咒起来,看起来还是快些走的好,到前面找个有人烟的地方烤烤衣服才是,虽然不担心自己会得什么伤风感冒之类的病,但这穿着**的衣服感觉可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从那块乌云笼罩下的冰雹阵里逃出来已经好半天了,那碧蓝湖泊边的羊群却好像依旧距离自己十分遥远。小夏倒不着急,在草原上晃了几个月,他知道在这里即便是看得很清楚的东西实际上也是距离非常遥远的,就像真正的美丽总是不轻易示人。
东边的云层越来越厚重,浓郁得泛起铅皮sè的暗青。想起早晨的时候,自己翻过第一道山梁进入这片草原的那一刻,阳光从东面缓缓照耀过来时,环绕在雪山之侧的彩虹,那是何等秀美壮丽!而今,这一切已经被遮掩到暗青sè云穹的后面,太阳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一只yīn郁的草原兀鹰,在山脉南麓的雪山之巅久久回旋不去,如似永夜中的旋风。黑sè的铁羽在积雪和青云的映衬之下,忽明忽暗,仿佛遭受冷风摇曳的火苗,反shè着冰冷但不强烈的光芒,那辗转摇曳的身姿,让人的呼吸情不自禁间便与那奇异的节奏合拍起来……
小夏忽然感觉自己喜欢上这种无拘无束的zì yóu感觉了。
在未来世界,自己虽说是特种部队的一员,但平rì里除了处理任务之外与其他的队友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基本上也可以说是独来独往惯了。当然,那时候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处在联邦的严密监视和控制之下,所谓的行动zì yóu也不过是换了个大一点的监狱罢了。到了这个世界后,自己认识了大姐、阿瑟、艾米尔等等许多的人,也交了一些朋友,但不知怎地,这些年来自己遭遇过的事似乎已经离自己那想要逍遥自在的理想愈来愈远,每天似乎都有做不完的事要去忙,实在是比在联邦供职的时候还要劳心劳力上许多。
这可不是自己的初衷啊!本来是想到了这边没有人管束自己了,大可以舒舒服服的过rì子,怎么搞得混来混去变成流窜犯了?虽说并不怎么在乎松蓝帝国对自己的通缉,但这毕竟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平rì里总是觉得自己算是个聪明人,怎么总是不知不觉的就被人家算计了呢?这点让他一想起来便是一肚子的气。
看起来自己和那些玩政治的老jiān巨猾比起来,还真是有着很大的差异呢!
原本按小夏的打算,摆脱了过河拆桥的那个什么尹将军之后就尽快找到苏菲儿他们几个汇合。不过这一路施施然的走下来,除了遭了点雹子之外,倒是出乎预料的轻松写意,这点小挫折他还没放在放在眼里,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死人堆里都可以趴上几天,这点小事算得上什么?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这样单人独骑,想停就停想走就走的方式真的很对自己的胃口。在克苏的时候小夏为了了解这片大陆的风土人情可着实下力气苦读了一番,对那些传记类书籍中描写的游侠他可是相当感兴趣的,甚至还一度幻想自己要是也能这样扮上一把该有多好,眼下不就是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了?反正眼下又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做,干脆自己就过上一把游侠的“瘾”好了!
其实要是换作一般人的话,知道自己身上背着一张神圣松蓝帝国的通缉令,岂有乖乖的找个地方夹尾巴躲起来的道理?不过换做小夏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别说区区一张通缉令,就是调一个骑兵师团来追他他也未必放在心上。反正打不过就跑嘛!老子就不信你们松蓝闲得没事干,见天价派人来追杀我!
小夏正自兴奋的想像着要怎样当好一个“游侠”,忽然间,令人毫无防备地,一道闪电猛然划破天空!天和地由此纠结到一起,随后是雷声,由松到硬,一个接一个响彻起来。风也突然刮过来,yīn冷冷,带着cháo湿的泥土气息,滴得出水。寒战中,又是一道深紫sè的闪电,旷野中的雷声无遮无掩,响彻草原。
无边无际的雨水,就这样开始,从天而降毫不犹豫,毫无喘息的余地。四周加倍暗起来。银黄sè的光束灵蛇般地飞舞扭曲,像鞭子一样疯狂的抽打大地,隔着水幕看去,却犹似闪回,忽明忽暗。
先是轻微的,有凉凉的水滴敲打着他的面颊,然而他还来不及反映,急促犹如轮指一般细密的雨滴已从一万米的高空从天而降……
“我靠!”小夏只来得及恶狠狠的骂出两个字。
不需要他去鞭打,战马已受了惊似的直蹿出去!细密的雨丝已完全连成了一片,远处的山峦也变得影影绰绰,在间杂的闪电看起来显得不清不楚。
神所造就的最伟大的光芒在大地的四周每个角落里交错闪亮着,像激战中的号叫,紫红的、雪青的、甚至亮如白昼……
最密集、最狂暴的电闪和雷声几乎聚集到了一起,完全听不出个数。在夹杂着冰雹的大雨中打马狂奔的某人叫苦不迭,那雨和雹子,都要将他连人带马都活生生砸碎了!在这片洛德尼草原的边缘地带上,神若说让你去做一个死人,那么,你就是一个死人了!这可怕的大自然之威,简直就是人类心灵深处最为可怕的梦魇!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抗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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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渐渐地,暴风雨和冰雹像草原上空席卷而过的风一样,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断落在马鞍金属嵌花部分的冰雹击打声也减弱下来,一下更一下的轻起来,以致终于若有若无。
马儿已经不知道跑了有多远,被冰雹砸得头昏脑胀的小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眼前的天与地仿佛都在旋转,远处的大山像是正摇摇晃晃的朝自己迎面砸下来……
不行,不能晕倒,千万不能晕倒……他拼命的咬着嘴唇,试图用剧痛来刺激神经,无奈这两阵冰雹的洗礼早已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昏昏沉沉的头脑没有一点起sè,眼见就要承受不住了。其实这也多亏了他那经过基因工程改造出来的强化身体,虽然他不是那种了偏重力量型的肉盾战士,但这样的伤害还是硬挺着承受了下来,若是换做平常人的话,早在第一场冰雹中就已经把小命丢了。
久违的太阳好不容易逃离了乌云,这让yīn沉了半晌的草原上重新沐浴到了阳光。已经转红的光芒从距离四周山顶很近的角度照下来,瑰丽得仿佛神灵降临一般。
小夏觉得自己身上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就连直着身子坐在马背上都无法办到,只能勉勉强强得抱着马儿得脖颈,这才不至于跌下去。他的坐骑的样子看起来也糟糕得很,看上去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炫目的太阳,就是天空中巡游的骄傲王子,云,被镀成辉煌的金黄颜sè,四下里光焰无比。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可怕至极的暴风雨,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刚刚遭到过暴雨加冰雹的恐怖袭击。眼下,空旷的草原上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气,加上混杂其间那特有的青草气息以及弥漫四野的淡淡白sè雾气,让这里看起来如同梦幻中的仙境一般凄美,一望上去便使人心醉。
马儿缓缓地沿着高坡走下。
远方是弧线柔和的的地平线,还有牙齿般银sè的雪峰。
同暴风雨中不同,这里四处是干净明亮的草原,马儿不安的躁动着,不知何时它已驮着小夏走进了牛群中间。牛们并不害怕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这古怪的一人一骑,它们看起来显得反应迟钝,但却因而多了一丝不动如山的威严。。
<碧蓝的湖泊边,不仅有牛群,还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羊群,它们在悠闲地吃草,远方的乌云、雷霆和暴雨看起来对它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湖泊边的不远处疏疏落落的散布几座颜sè斑驳的毡房,草原上牧民的生活大多清苦,很少有毡房会用整块的皮革来覆盖,而且也不会有多大。
一个牧羊人躺在毡房边的草地上,头枕着手呼呼大睡。旁边是空鞍的骏马和跑来跑去的牧羊犬,这里平rì甚少见人,无事可做的牧人自然是放心睡觉,不管旁事了。
马儿慢慢的向毡房走去。越来越接近了,依稀还有些知觉的小夏拼命想出声示意,但嗓子仿佛像根本根本不属于自己一样,根本连一点的声音也无法发出。他费力张了张嘴,猛然间天旋地转,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失去意识前,小夏最后的一个念头是:他妈的!老子这辈子再不到这倒霉草原来了!对这变天如翻书一样的草原气候,现在的他可是深有体会了,一天内两次冰雹狠拍,一般的人还真是没能力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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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小夏渐渐恢复了神志。眼前的一切都是忽远忽近模模糊糊。他呻吟了一声,顿觉一阵烟熏味混合着腥膻味迎面扑来,不禁大声咳嗽起来。
毡房里光线异常昏暗,只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影散在四周的暗影里,似乎有数不清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凝视着他。他只觉得嗓子干得厉害,身体像被重型坦克碾压过那样剧痛。自己被安置在地铺上,身下垫着一种粗糙的毛毯,散发出一阵冲人yù呕的膻气。
<大概是听到他已经醒了,毡房另一面悉悉索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便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身影来到帐篷zhōng yāng的一丝微火前蹲蹲下来,只听嚓地一声响,猛然火光大亮,顷刻间照亮一张头巾覆面的女孩面孔。她身穿一件绒皮袍,胸襟与下摆滚出一溜洁白似雪的绒毛,头上神秘地包了一方红sè头巾,头巾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棕sè的大眼睛。
大概嫌火还不够旺,少女又拾起旁边的牛粪饼一掰两半填进火塘,接着轻轻拉开头巾,露出鼻子,嘴巴,就着碳火吹起来。火越烧越旺,少女把扁扁圆圆的铜壶吊了起来。原来她是在烧水。
毡房里除了烧火少女,小夏借助火光还看到了另外一些面孔。这些面孔集中在帐篷里沿,几乎一动不动,火光在他们脸上闪闪烁烁,飘忽不定,很像一组静默的浮雕。老人,孩子,年轻母亲,全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给他留下强烈印象的是那个端坐在毛毯上的老人,老人面部绽放着核桃状古老的花纹,两条稀落灰白的辫子垂在黑sè皮袍的袍襟上,看上去像是有一百岁了,或许说两百岁也有可能。总之老人像时间一样,没有年龄,他的目光悠远凝滞,满口的牙齿已掉得一颗不剩,干瘪的嘴唇神经质的蠕动着。
小夏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石壁上被风蚀了千年的壁画,眼前的这些默不作声的人竟现出一种超脱死亡的豁然和苍凉,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沉寂,可同样也给人一种古怪的惊心动魄之感。
茶煮好了,蒙面少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nǎi茶送到小夏面前,他赶忙接了,想要道谢,可又想起自己并不会人家的语言,只得用从艾米尔他们一族的话说了句谢谢。少女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让小夏觉得有些没趣。
小夏慢慢地喝着散发着浓郁香气的nǎi茶,冰冷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也渐渐有了力气。少女一声不响地提着铜壶站在一旁,随时为他添茶,她似乎经常做这样的活计,提壶斟茶的动作看起来相当熟练。
外面起风了,毡房在轻轻颤动。小夏甚至能听到远处一条小溪在涓涓流淌,声音清晰而悦耳。草香吹进帐篷,带来一派清新,沁人心脾。蒙面少女出去好半天了,不知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仔细倾听,水声如故,没听出任何异样的声响。小夏只是体力消耗过度才会晕倒,几碗热茶下去jīng神已恢复不少,看起来是这家牧民救的自己,倒是应该好好感谢他们一下呢……他信马由缰的胡乱想些事情。
不知不觉间,他又睡着了。
当小夏再次醒来时,天空已彻底放晴。毡房的门敞开着,阳光泻进来,直达底部,可以看见许多微尘和昆虫在光瀑中飞舞,帐内空无一人。牧人家的那条大狗站在门门口,在阳光里一动不动,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小夏,大概它听了主人的命令一直守在这里吧?似乎从一开始它就对小夏充满了敌意呢!
外面传来牛们哞哞的叫声,中间夹杂着牧人的叱喝和抡动鞭子时发出的爆响,如果没有那条大狗不怀好意的瞪着自己,就真的很完美啦。
小夏撑起身子走出毡房帐外,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手工粗糙的皮制长袍,那湿透的军服应该被脱掉浆洗了。
这是yīn郁的乌云正在渐渐退去的草原,淡淡的像披上了一层薄纱。一家人竟能拥有这么美丽辽阔的草场,简直是太幸福了啊!他放眼四周,除了这一家外,竟没发现有其他的毡房。周围有些坑坑洼洼的水泡子,大大小小各不相同。这正是草原上一天里最好的时光,光线柔和,空气清新,草原已经成为淡金的颜sè,远处隐隐可见的湖水却碧蓝得像天使的眼波,再远处就是青sè的波杜唐古峰和其上的白雪,作为背景的则是凝重的沉云。
生命、草原、阳光、水,多好啊!生命在这里就像大自然的画卷。毡房内的人都已在户外了,穿小皮袍的男孩裸着半边身子,正抱着一只小羊角力,年轻母亲和那满脸核桃纹状皱纹的老人正在用最简易的梭子织毛毡。草地上随意摆放着sè彩鲜艳的毛垫,中间是一个年代看上去已十分久远矮脚方桌。桌上放了铜壶,匕首,雕花的银碗,风干肉,以及nǎi茶一类的食物。那个蒙面少女呢?怎么不见她?
那狗追着小夏的屁股一个劲儿狂吠,惹得小夏火起一脚将它踢了个滚,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男孩见他出来立刻停止了玩耍,跑过来招呼他吃东西,他想要倒茶,结果只能勉强提动铜壶,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小夏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