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伦多剑堡骑士,沙奈朵·齐齐·裳提·安诺多尼米!”只见房顶出现一个倩影,人影一闪,“嘣”一声弦响,那城卫军的将官额头上就插了一支翠绿羽箭,翻落马下。
“沙奈朵!安好啊!”孔斯也不客气,手中箭矢连发,几名城卫军士兵也纷纷落马。
“保驾勤王,诛杀逆党!”这一正义的呼声立时在平民和贵族之间响起了共鸣,战马也嘶叫着,兴奋不已,城卫军的官兵被包围在人海之中,而且还是这些暴民口中的“逆党”。他们的手也挥了累了,有的干脆被暴民踩在脚下,死在一洼泥水里。混乱的波纹好像水中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地振荡开去。似乎整个西索迪亚对卡兰希勒家不满的人都走上街头了,嘈杂的喊骂声,兵器的撞击声,不绝如缕;如果不是下雨,好事之徒恐怕会举着火把焚烧民居了。城卫军在城内的据点在一瞬间全被暴/乱的市民和勤王的骑士们控制了,前来支援的卡兰希勒家的骑士守在城门边,准备反击,可是看到如潮的人流,他们的心都凉了。
内城的宫卫军在看到宰相府升起的火球时就行动了,刚刚接管了廷卫军的军务尚书带着一千多名骑士赶到内城的城防边,而等待他们的是卡兰希勒家走狗的疯狂攻击。王宫陷入了一片混乱,哲修穆宰相不在,听说被围困在府内,好在有希兹先生帮助防守,卡兰希勒家的人还不能突进去。希里躲在母亲的怀里,看着母亲脸上滑落的泪珠,一边听着廷卫军誓死效忠的高呼,突然挤出一个笑容:“母后不用担心,坏人都不得好死的!”
太后抱紧自己的儿子,怕是会丢失一样,那边廷卫军已经将王宫小心地保护起来。希里和母亲走到阁楼的阳台上,只见内城的城楼上浓烟滚滚,希里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母后,那是希兹先生在变法术吗?”
“不!国王陛下,是战士们在为你战斗!”
“母后?”
“孩子,你是科西嘉的王,将士们为了你在和邪恶的卡兰希勒家战斗,你不能辜负你的战士和人民,知道吗?”太后动情地说道。
“那,母后,我们一定会赢的,因为伽罗曼托先生昨天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正义可以战胜一切的!”希里认真的说道,他见母亲没什么动静,于是继续说:“希兹先生说,所谓的正义就是民心,民不关心上位者的正统,只关心自己的幸福生活,只有给人民幸福生活就是正义的!那么,伽罗曼托说过,我们给了人民幸福生活,卡兰希勒家不行,我们是正义的!”
太后凝望着远处升腾的狼烟,耳边好像回响着微弱的喊杀声,她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守卫在他们身边的廷卫军战士,嘴角也露出笑容:“王儿所言不差!我们是正义的!”
卡兰希勒家发动政变是在九日半夜,确切的说是应该是十日。夜在过了子夜时候,突然冷清了下来,天边的密特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浓密的云里了,连微弱的星光也不见了踪影。春虫许是累了,嗓门也小多了,倒是夜风鼓动着道旁的巨木,发出“呜呜”的鸣叫。树影摇曳,斑驳的影子像是镌刻在墙壁上一样,显得森然可怖。
卡兰希勒家的府邸从外面看去,好像一尊沉思的雕像,古朴的风格显示着主家的承传年代久远,雄壮的建筑代表着主人的位高权重。主建筑是一百五十年的风格,地面是用白石铺成,冬暖夏凉;庭院里甚至种植着从科西嘉进口而来的稀有的“苦木”,那是连宫廷里都不曾有的植物,传说是卡兰希勒家请科西嘉的匠人悉心照料的。右边的高楼是卡兰希勒家的宝库,街坊之间流传着那里藏着数不尽的财宝,甚至还有好事之徒造谣说卡兰希勒家私自造的王冠也藏在那里。左边的一片科西嘉传统民居,是卡兰希勒家眷属的休憩之地,宽阔而平整,环境幽雅,是不可多得的人居佳处。目前卡兰希勒公爵就被安排在这里修养。
烛火在燃尽了最后的尾梢的时候,突然暗了一下,罗萨洛不情愿地叫人再点支进来;支开佣人之后,他脸色阴沉地说:“缪撒根这个畜生!竟然向哲修穆去告密!”
“我早就说过了,那个女人生的杂种都不是好东西!”吉索王妃也恶狠狠地咒骂着。
“那么,莫娜,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还要等哲修穆那个老东西来杀了我们?”罗萨洛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然是在听到侍从回来报告这个消息之后,震惊异常。
“我们还不是有王牌吗?”莫娜冷笑着,“城卫军,还有一部分的宫卫军,甚至你所说的那个借刀杀人的计划,那个雅克,都是我们手上的筹码啊……”
“用一个巫师去杀国王,听起来真是绝妙,现在能联系到吗,他在这么急的时间内难道就肯为我们做吗?我有预感,哲修穆可能在明天就会对我们动手的,可惜,我知道雅克这件事情太晚了!”罗萨洛用手指揉捏着自己额头,“我已经派人去通知萨潘了,叫他名义上带兵勤王,实际上集中裘辛拉所有兵力,攻占西索迪亚!”
“里应外合,如果我们能把城卫军控制到萨潘赶来的时候,那么,天下就是我们的了!”王妃的野心也随着裘辛拉的援兵也膨胀了,“只要萨潘的军队能够逼宫,那么,我们完全有把握叫希里那个小兔崽子退位,接下来……”
“接下来叫雅克暗杀掉那个小国王,一了百了。甚至可以提前取他的狗命,只要希里离开了王位,那么正统的继承人就是你的儿子了!”罗萨洛嘿嘿笑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动手了,我立即起草命令,我保证在城卫军的堂兄一定会把哲修穆这个老头吓得尿裤子的!”
“宫卫军的表兄就由我写封信好了,只要把内城控制住,那么,哲修穆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莫娜突然皱起眉头道:“我的儿子怎么办,现在留在宫里呢!”
“那更好办,就说希里母子企图暗害你的儿子,我们甚至可以把城卫军拉进去消灭居心叵测的君主,呵呵……西索迪亚是我们卡兰希勒家的,轮不上他穆萨一族说话呢!”罗萨洛低头沉吟道,“其它贵族其实就是墙头草,我们只要有把握控制住王廷,哪到他们反对的余地!”
“那就不要迟疑了,如果哲修穆那老家伙明天缓过劲来,就该轮到我们倒霉了!”
兄妹两个人趴在桌子上仔细地写着什么,而这个时候,在烛火摇曳的病床上,那似乎万古不化的被他们追认为尸体的老人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咳嗽。这一声咳嗽原本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步,但是,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心怀叵测的人一旦听到这声咳嗽,那脸色一下子苍白了。罗萨洛用奇异的目光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回头盯着莫娜的脸,似乎是想在妹妹的表情上证实自己绝非看错。
“罗萨洛……”卡兰希勒公爵发出低沉的哀呼,好像是地狱里来的声音,一下子把罗萨洛的笔都给吓丢在地上了。王妃立即屏住了呼吸,她对于父亲的害怕远远超过了对自己生死的担心。卡兰希勒公爵绝对不是什么慈父,这是勿庸置疑的,尽管这个女儿是他子女里面最有出息的,但是,在平时,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诟辞。
“老头还活着……”罗萨洛悄悄地靠近卡兰希勒公爵的病床,伸出头去仔细端详着,只见公爵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颤动的嘴唇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您要说什么?父亲大人。”罗萨洛坐到床边,有些紧张地问道。
卡兰希勒公爵苍白的脸出现了一丝波动,他还是闭着眼睛,但是,他的嘴唇却颤颤悠悠地发出惊人的声音:“罗萨洛……你不能……现在还不能……雅克是你弟弟……”
罗萨洛感到一阵无力,他明白了就在刚才,卡兰希勒公爵就已经听到了他的打算,不过他还是很镇定。罗萨洛故意压低自己的身体,尽量轻柔地说道:“您说什么父亲,我不明白,听不懂,您能不能再说一次?”他朝妹妹使了一个眼色,莫娜很知趣地朝门外走去。
“罗萨洛,你……你不能……对那个孩子……下手的,不可以……”老人的气力好像在走失,不过他突然睁开两只眼睛,眸子发出摄人的精芒,“你想要干什么都没问题,但是……那个……雅克……你不可以……”
罗萨洛突然意识到自己父亲可能回光返照了,他猛地抓住老人的衣领,焦急地问道:“那个女人是谁?父亲大人,告诉我……求求你,你总不会要把秘密带到坟墓里吧,告诉我,或许真的可以救我们一家子的性命的!”
“你已经猜到了……”老公爵也用同样狠辣的目光对峙着自己的儿子,“放手干吧……”
“不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种事情迟早要来的,我答应你,不去找那个雅克麻烦,你能不能确定地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雅克的母亲是谁?”
“你不是……不是知道了缪撒根的母亲是谁……你还……问什么?”公爵胸口起伏地很厉害,脸色也由苍白变为充血的鲜红了。
“那两个女人不一样的,从前我也以为那两个女人是同一个人,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雅克·伽欣达和缪撒根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人的!缪撒根母亲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荡妇,但是,雅克,我那个小弟弟的母亲,父亲大人,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已经隐约可以猜到是谁了,那个女人说不定真的可以救我们卡兰希勒家的……”
“不可能……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救我们的……她是我们家的……掘墓人……”卡兰希勒公爵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冷笑,“她……痛恨我……痛恨卡兰希勒……”
“父亲,这可能是我们把持王国的最后机会了……”罗萨洛有些疯狂了。
“机会……恐怕是落入地狱的机会吧……”没等罗萨洛再一次逼问,老公爵突然双眼一翻,呼出一口浊气,眼见得当场毙命了。罗萨洛感到整个身体失去了支架,他感到没有父亲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可怕和空虚的事情,他放下公爵的尸体,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颓唐地一拳打在床沿上。现在自己还有什么,没有父亲的威严,靠自己的力量,他真的能翻天,真的可以把穆萨王朝给颠覆掉……罗萨洛心口突然剧烈地跳动,他想尽力压住胸腔内那颗因为失去制约而狂乱的心,但是,发现自己的思绪早已经飘地很远。
“莫娜,我们开始吧……”罗萨洛神情寂寥地走出父亲的病房,在外面等候的王妃正焦虑地等着他的指示,“父亲没救了!”
王妃已经不关心自己父亲的生死了,这个时候,老头没有发挥自己的能量,挽救卡兰希勒家走向灭亡就是该死!莫娜一听到这个指示,便飞快地跑下楼去,向大门奔去。罗萨洛朝身边的侍从吩咐到:“你和王妃一起回去,到宫门口的时候再和王妃分开,叫王妃去见宫卫军的老爷,你等王妃把宫卫军内城的关节打通了,再出内城,去找城卫军的老爷!”
“明白了,请大人放心!”侍从也急忙忙地追上王妃了。
阴谋开始悄悄地进行了,当大部分人还在甜美的梦乡里的时候,兵变开始了。老公爵在西索迪亚军队的地位还是很崇高,而对于卡兰希勒家的继承人,他们也怀着相对的忠心;军队是讲究实际的组织,卡兰希勒公爵在的时候给了他们很多优厚的待遇,而小国王却是在哲修穆那个老家伙的怂恿下,屡次和宫卫军过不去。驻守内城南大门的就是卡兰希勒家的人,他得知老公爵已经身亡的消息之后,认定昨天晚上的意外是哲修穆的阴谋,更借此来煽动士兵哗变,内城的巡逻队也被他们掌握了。卡兰希勒城守点了五十多个人亲自去宰相府准备抓人,而这个时候,城卫军的驻地校场,两个卡兰希勒姓氏的长官也正在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着。卡兰希勒家在西索迪亚拥有绝对的军事优势,看来倒向宰相这一边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只有把穆萨家那个十岁的儿童推翻了,才是卡兰希勒家重新振作的日子!
内外城全部落入了罗萨洛的掌控之中,罗萨洛都觉得胜利来得有些容易了,他不由得不佩服刚刚死去的父亲,是这个老人,把西索迪亚全都划入卡兰希勒家的囊中。“只要把哲修穆抓到,哪到那个女人不宣布退位!”莫娜气愤地朝王宫那边望去。
宫卫军大约有七千人支持卡兰希勒家,还有三千人被军务尚书把持,罗萨洛目前还无法说动那些死硬派的军官,但是七千人就够了,内城除了北门,其它全部在卡兰希勒家的掌控中。罗萨洛带着宫卫军将近两千人浩浩荡荡地朝王宫进发,他对士兵们说:哲修穆这个老头今天晚上要对莫娜王妃那个婴儿下手,大家都是吉索陛下的亲信,陛下把王子和王妃交给宫卫军的战士,现在是大家保卫陛下遗孀的时候了!在卡兰希勒家军官的鼓噪下,士兵们士气高涨,纷纷要杀进攻去,把那个十岁的儿童赶下王位。
廷卫军在傍晚就接到戒严的命令,因此,一接战,双方并没有明显的胜负,相反,廷卫军都是赛利多纳的嫡系部队,压根不卖卡兰希勒家的帐,据守着宫廷中有利的位置,反击卡兰希勒的叛军。一切来得太快了,紧接着,连城卫军也跑进了内城,加强对王宫的攻势,不过战事焦着,廷卫军要比想象中强悍地多,卡兰希勒家进攻了多次都没有攻下第一道大门。
哲修穆原本就要同孔斯、伽罗曼托等告别,去休息了。这个时候,缪撒根急冲冲地跑进来:“宰相大人,现在我告诉您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你一定要保证我的荣华富贵!”哲修穆诧异地看着这位卡兰希勒家的庶子,嘴角露出亲切的笑容:“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保证在陛下面前给你公爵的继承权!”缪撒根双眼射出狂热的光芒,他感到自己押的宝真的会中了,抑制不住兴奋,他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有些他保证是贴着房间门听到的……
“利用雅克去刺杀陛下,简直大逆不道……悖乱!”哲修穆忍不住愤怒,一拳击在桌面上,“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立下大功,至于卡兰希勒总督和王妃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公爵一身英雄,却不想有这么两个忤逆的儿女!”
就在哲修穆准备立即进宫的时候,卡兰希勒叛逆行动已经席卷到他的府邸了。守在门外的孔斯和沙奈朵拿着弓箭满脸惊诧地跑进哲修穆和缪撒根密谈的房间,把严峻的事实告诉了宰相大人。哲修穆脸色变幻了数次,终于镇定下来:“我们有两个魔法师,其中一个是巫师,还有你们两个优秀的战士,我女儿就算平时捣蛋,但是,学业方面还是很精湛的,他们有多少人?”
“有五十来个,都十个人骑马,其他人是步兵……”
“他们太小看你们了……”哲修穆笑着,好像他胸有成竹,“罗萨洛这个年轻人现在倚仗的是他父亲的余荫,实际上他个人在西索迪亚并没有威服众官的能力,这次叛逆他策划地很粗糙,举事也很急躁,注定要失败的!”
好像是安慰缪撒根一般,他拍拍投诚的卡兰希勒家幼子,继续说道:“我们除了廷卫军和军务尚书麾下的宫卫军,还有一支神秘的力量,那是卡兰希勒家没有想到的……”
沙奈朵有些奇怪,好奇地问道:“大人,还有神秘的力量?”
“不错,我们有一支有力的神秘力量,哈哈,沙奈朵,和你一起来的骑士叫什么名字?”
“里拉克,是个小少爷,他不会是神秘的力量吧?”沙奈朵回头看看哥哥,可惜孔斯也是一头雾水,反而去看伽罗曼托。
“沙奈朵、孔斯,晚上有劳你们两个,把这封信送到勤王骑士那边去,联络你们的朋友里拉克,让他告诉已经在西索迪亚报道的骑士老爷们,为了穆萨王,为了科西嘉,现在陛下需要他们了!”哲修穆平静地说着:“从早上到晚上,已经有附近三百多名其实来报道了,希望他们能够给我们一点帮助!”
“明白了,一定完成任务!”孔斯拉着沙奈朵的手,笑着点点头,准备跑出去牵马。
这个时候,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带着娇纵的女声传入孔斯的耳膜:“该死的孔斯,你一定要回来,明天我们一去采买药品,不许你一个溜掉,知道吗?”檀莎突然跑到孔斯面前,耷拉着脸,瞧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又低下头。
“我会的,怎么说也要遵守自己的诺言!”孔斯拍拍檀莎的肩头,笑道,“也要战斗了,这里你要给缪撒根和伽罗曼托加好加持,不许偷懒啊!”
“不许偷偷地去找姬娜那个女人!”看着孔斯远去的背影,檀莎突然大声喊道,她不知道孔斯有没有听到,但是她感到自己真的很不争气,眼泪就这么流下来了。
“孩子,孔斯会平安无事的,他答应过的事情,都会办到的!”哲修穆静静地说道。
外面的卡兰希勒家的士兵瞧见哲修穆一家并没有束手就擒的觉悟,早已经很气愤了,为首的城守大手一挥,准备杀进去了。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好像奇迹般地响起了轻柔的吟唱,突然他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禁言术!
倒霉!哲修穆有个女儿是教士啊,怎么忘记了!卡兰希勒家的骑士看着自己长官奋力地抓挠着喉咙,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突然,士兵们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接着,简直就是地震,不过这个地震也真是太奇怪了,就是自己对列站的那么一小块位置——难道是……魔法:地震术!
前来抓捕哲修穆的士兵们这下子完全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了,宰相那个老头家里面不仅有教士还有魔法师,真是可怕。士兵们开始动摇了,伽罗曼托适时地出现在主楼的屋顶上,高声喊道:“圣殿的巫师——伽罗曼托在这里,哪位勇士如果对自己的勇气感到有信心尽管来试试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伽罗曼托已经完成了地狱火龙的咒语,庭院前的空地上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带着火焰般的光辉,直冲霄汉,吓得宫卫军的士兵们欲哭无泪,呆立一地。孔斯和沙奈朵抓住这个机会,双双射出利箭,不等宫卫军醒悟过来,两骑人马早已冲出大门外了。这次兵变最最关键的一步,罗萨洛却以为是最容易办到的;实际上,凭借宫卫军那么五十个少爷兵,是根本不可能在缪撒根和伽罗曼托的威慑下挪动半步的!罗萨洛最关键的一步走错了,但是,形势对哲修穆来讲还是极端严峻的!
孔斯和沙奈朵沿途避开宫卫军巡逻的游骑,这样在内城里面跑了大半圈。“宰相说过了,只能从北门走,我们需要绕一个大弯,顺道通知军务尚书大人!”沙奈朵没有说话,因为她看见几个卡兰希勒家的骑士朝他们冲过来了,搭弓射箭,沙奈朵对这些老爷没有任何好感,好像要把对圣马力诺人的仇恨都倾泻到他们身上。
“冲出去,我们一定要在天完全亮之前找到里拉克他们!”孔斯当机立断,也操起弓箭,朝卡兰希勒家的骑士冲去了。
西索迪亚的兵变没有按照哲修穆的意愿在十日早晨开始,对于卡兰希勒家来说,这场赌博的赌注是极其巨大,不过他们似乎智珠在握。在深夜发动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好像一阵飓风一样,席卷了科西嘉整个朝野。哲修穆也在内心处深深地悔恨,假如自己果决一点,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可以避免这场浩劫呢?
………………
“唉!”少女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已经是她今天第十次站在一个小土堆上翘首叹息了。夕阳的下那柔和的脸庞好像精致的陶瓷一般,似乎是经过细致雕琢过一样,少女的脸形有着一种清新和成熟混合而成的特征。漆黑的眼珠子间或闪动着,两个诱人的小酒窝也不时得表现出少女天真的一面;不过如今她的表情实在是很寂寥。
“小姐又在叹息了……”科西嘉的焚尸工是一个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发白的老人,原本是一个行走在科西嘉和科西嘉之间的商人,如今,正用熟练的科西嘉语,和少女交谈着。
“让您见笑了!”紫萝赶忙从土堆上面跑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帮着老人把餐桌和椅子都给搬好。现在应该是用餐的时候,圣马力诺人不会把尸体再丢给焚尸场了,起码侵略者也要按时用餐啊。
“小姐,在这里住了几天,还习惯吗?”老人亲切地问道,已经很少有人以这样的语气跟紫萝对话了。毕竟无论是在科西嘉的皇宫里面还是在圣马力诺王的王帐之内,用如此温和的话语,和真心关切的心态去问候她的人,的确很不多见。
“谢谢您的照顾,一切都很好,只不过……”
“哈哈,只不过还是没有机会见到他是不是?”老人和蔼地笑着。
紫萝放开自己羞涩的情绪,反而大胆地问道:“他会来吗?现在科西嘉在打仗!”
“那要看您的朋友是不是有能力来这里,假如他知道您在这里,应该会从科西嘉赶过来的——穿过天剑关,再从尼普比斯峡谷出来,大概要花上好几天时间的。现在道路不是很好走,小姐也是知道的。人生总是充满了奇怪的际遇,有时候我们急切想要的不一定就能被我们掌握,我们抛弃在一边的,也许会送到我们眼前。所以,小姐不要太过担心了,命运的女神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承您的吉言……”紫萝低下头,火红的火烧云的光芒在她脸上映射出夺目的光辉;老人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女,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夕阳的杰作。
可是,紫萝并不知道,她关心的人现在处境却是十分的尴尬。
“喂!琼兰,你问问看,我怎么看他不像是好人!”在岷山的山道上,费伦多巫师的首领裘斯登觑着眼神看着眼前被俘的科西嘉男子,不怀好意的眼神简直可以把甘露给吃下去。
“裘斯登,不要这么凶,甘露先生怎么看也不是坏人,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是坏人?”琼兰好奇地看着这个俘虏,说到这个俘虏,还是昨天晚上她动手抓到了。昨天晚上琼兰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紫萝花之歌”的时候,突然草丛中发出轻微的应合的节拍,她惊讶地立即施展了符鬼之术,立即把这个男子从齐腰的草堆里抓出来。
“瞧他那幅样子,我就瞧着不顺眼,一定是科西嘉的奸细!”裘斯登断言道,说着,还故意抽出一把匕首,在甘露面前晃晃,好像威胁他一样。
“这样很没礼貌,裘斯登,不许你这样子!”琼兰生气道,女孩子生气的威力的确很大,一下子波及到了其他四个男子身上,即使年纪最小的艾罗达也知趣地躲到大哥哥身后面。
“各位,昨天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游吟诗人,我是诗人,文明人,你们不要魔法绳索绑住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们了,这个东西真的很疼的!”甘露在心里接受了这些表面上气势汹汹的魔法师,他发现这些魔法师虽然法力高深,但是心性却是跟孩子没有什么两样,虽然被他们俘虏了,他还是有些喜欢和他们瞎聊。好在对方也要用不高明的手段从他口里探知他是否是科西嘉或者科西嘉的奸细。
“不把你绑住是不行的,我们不能就这么相信,而且我敢肯定你昨天一定是蓄意偷听我们说话!”提洛亚装出恶狠狠的表情,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我是因为天剑关被封锁了,所以才花了金币买了这个地图,从这里去科西嘉的,拜托,地图都在你们手上了,为什么不相信我是无辜的,就算听到什么,我也不明白……”甘露装出一个招牌式的可以迷死无数少女的笑脸,对着琼兰说道。
琼兰低下头,声音有些轻柔了:“可是,您躲在一边听我们的说话,总是不对的!”
“那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甘露看着这些少年魔法师,小心翼翼地问道,希望他得到的答案不要太恐怖。
“嘿嘿,扔下岷山算了,反正没人知道!”裘斯登对这个好似登徒子的科西嘉诗人没有一点好感,他甚至是用一种判决的口吻说道。
“就是,多一人浪费一人的口粮!”提洛亚好像也很赞成的样子。他还故意朝岷山附近瞧瞧,好像积极地寻找什么断壁悬崖。
“不可以,你们太不人道,都给我到前面赶路去!”琼兰撅起小嘴的时候,少年们的不良企图全部都变成稀薄的雾气,消散在呼吸间。琼兰扶起甘露,认真地看着这个自称是诗人的男子,说道:“先生不用理会他们的,他们就是这样子,其实心肠很好。”
“心肠很好为什么还要摧毁‘修米斯之道’?”这样的话在甘露心里问道,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假如他说出来,那就证明他昨天的确是有企图地听他们的对话。这个时候,甘露只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先生是什么地方人,琼兰是钦州人,家就在大江旁边?”科西嘉的人见到自己故乡的人,总是喜欢问对方的籍贯,这是一种乡土联系的习惯了,甘露在外面漂泊了那么多年,总是以“世界之民”来搪塞,但是这次,他不好意思这么说,“小生是瑛州人,不过,很小就离开家了,而且小生是阒民,小姐和小生说话,怕会给小姐带来晦气的。”
“啊!”琼兰发出一声轻呼,这一声轻呼很微弱,只有被她扶住的甘露和她自己才听得到。“不过,先生没有必要这么说的,琼兰也是阒阗民,从小双亲就已经被先帝处死了……是科西嘉的师父抚养我长大的……”
“对不起!”甘露的内心一直有一个极其隐秘的痛楚,那就是阒阗民的身份,尽管在嘴巴上他一直不在乎,但是在内心的深处,他都无时无刻不被自卑和自怜所折磨。科西嘉的公主是一个例外,因为这个女子尽管身就高贵,但是,她那柔弱身体里的那颗心却是很纯洁,纯洁到还没有被这种自卑的污点所玷污。公主也是一个经常沉浸在自己悲伤之中的人啊,这一点和自己真的是很像,不知道她还在不在科西嘉,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再见面。
“先生在想什么?”琼兰看到甘露脸色变幻了好多次,时而羞郝,时而黯然,时候激动,不由有些担心,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甘露现在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先生既然是诗人,一定读过很多书,琼兰能不能问个问题呢?”琼兰看到甘露好像苏醒过来的样子,继续说道。
“很乐意,小姐有什么要问的?”
“先生以后不用叫我小姐了,从来没有人叫我小姐的,以后就叫琼兰好了,很遗憾,琼兰也不知道自己从前的姓氏了……”琼兰宛如和煦阳光的话,轻轻地打动了甘露,“先生知道为什么有阗民吗?在科西嘉,没有人会说的,他们都欺负我们;在科西嘉,也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肯告诉我,先生您知道吗?琼兰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父母到底为什么死的,是不是真的跟他们所说的,是十恶不赦的?”
“完全不是!那是阴谋!”甘露好像甩掉什么沉重的包裹一样,甩甩头,他表情严肃了许多,而且带着一丝苍凉的悲怆,“先帝即位是一场阴谋,虽然我双亲也被他杀死了,但是我从那些人的口气里面可以探听得出,先帝正是因为帝位来得不够光明磊落,才把反对他的人,包括我们的双亲都杀死,而子女就成为永世不得录用的阒民!”
“为什么?仅仅因为反对他,他就把人都杀了,为什么?”琼兰摇摇头,好像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当时只有五岁,我记得科西嘉来的客人把我藏在他的使节团里,才救了我……为什么,那个皇帝要杀了我父母?”
“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那金色的王位更加重要了,他们坐上那个位置就不再是人了,就已经变成了魔鬼!为了自己的yu望,他们什么都可以不要,姐姐可以出卖,父母可以杀死,兄弟可以放逐,人民可以尽情蹂躏……除了那王位,他们什么都舍得的!”甘露语气虽然毫不客气,但是声音里包含了无限的寂寞和苍凉。
“不过是一个王位,有什么值得他们那么做,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王位更加值得去追寻的东西吗?”琼兰的表情似乎很痛苦,也许在她从前的幼小的心灵里,父母留给她的记忆是最美好的,而剥夺了这么些美好记忆的王位自然是最可怕的元凶。
“这个,这个,小生就不知道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能强求别人按照我们的想法去生活……虽然王者有时候很霸道,他们剥夺了我们的生活自由,可是,小姐,不,琼兰,我们自己起码要做到尊重别人啊!”
琼兰好像在思考甘露的话,在她看来,这个故乡的诗人每一句话好像都包含了一些她从前思考过,但是想不明白的难题的答案。她开始对这个男子感兴趣了,于是她问道:“既然现在圣马力诺和科西嘉已经交战了,您作为第三国的人,一定要去科西嘉吗?”
“琼兰不放心我,是吗?你们的事情我不是很明白……”甘露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而是转了一个比较可以被人接受的话题,“我去科西嘉有一个我必须去的理由,因为,我想,我要等的人就在王都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