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贪心。 ”清晨离开墨轩的房间,蓝乂刚走出院门,身侧就传来一个女人柔美的声音。她扭头看去,一个并不认识的女人。猛的省起,她就是蓝国的圣女如冰吧。那个即将嫁为墨轩妻子的女人。
“悠悠比目,缠绵相顾。婉翼清兮,倩若春簇。有凤求凰,上下其音。濯我羽兮,得栖良木。悠悠比目,缠绵相顾。思君子兮,难调机杼。有花并蒂,枝结连理。适我愿兮,岁岁亲睦。悠悠比目,缠绵相顾。情脉脉兮,说于朝暮。有琴邀瑟,充耳秀盈。贻我心兮,得携鸳鹭。悠悠比目,缠绵相顾。颠倒思兮,难得倾诉。兰桂齐芳,龟龄鹤寿。抒我意兮,长伴君处。”蓝乂缓缓而道,“你听过吗?”如冰迟疑地摇头。“墨轩是你的夫,这首词里的字句算是我送给你的忠告和劝慰。我没想过要得到他,也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所以你并不需要介怀。我,墨轩,风飏之间的事情也希望你们不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复杂,也没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说清楚了好,借她之口去传给那些想知道的人,也省下她不少事。
“你很幸运。”如冰美目带着淡忧,映着清晨的朝阳泛着绝美的光晕。白衣翠袖,衬托着她更加的柔桡轻曼。
“幸运?与其说我幸运,不如说你比我幸运。呵呵。”迎着朝霞,蓝乂风姿卓卓,不似他人那般的盈柔。风吹起她的裙摆,撩起她的发丝,在如冰的眼中,蓝乂的飘逸,比起她的柔美多了一些她不可能有的英气。这难道就是墨轩把她放在心上的原因吗?如冰很不甘心!
直至初九夜里,蓝乂都不再见墨轩和风飏。只在自己住的那个园子里,和葵一起赏花,一起看书,一起品茗,一起沉默。
“息。”一声幽怨,站在远处的水月息浑身一抖,“你想跟我说什么?”水月息跟着她好几天了,每次她看着他,那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样子,连她都感觉于心不忍,可他就是说不出口。她能有什么办法。
“葵,你先回去吧。”葵放下手里正在剥的果子,慢条斯理的擦去手上的果汁,这才起身离开。目送葵走远,息也不坐下,踌躇着。蓝乂也不着急,用自制的竹签叉了水果吃着等他说话。
“沫儿。我以前都叫你筱筱,那是我专用的称呼。自从你从揽月谷出来,我就再没叫过。再后来你便离开了墨宛。”息终于还是说话了。“大人并非是想让你离开。只是那次你中毒,大人需带你进如揽月谷,大长老下了死令。等你伤愈以后他与你,永不相见。而大人,也有自己的苦衷。”蓝乂发现自己真有让人充满忧伤的实力。每个人见到她都能被她弄得只剩带着那种忧伤来交流。
“息。我没有生墨轩的气。我和他很好。”虽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些什么事让水月息如此挂念,但他和她的确已经没事了。
她不属于月族,也不属于冥族。而两族的佼佼者却与她纠缠不清,大长老会出此言是有先见之明。只是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道得明。
“可是你最近一直躲着大人。”水月息那淡淡的忧伤像秋日里的湖水上泛着的随波飘零的花瓣。哀伤的成分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最后汇集成一份凝重的忍耐。蓝乂收起吊儿郎当,认真的说道:“息,不要把那些感情加注在我的身上。不谈情不说爱,我们不是一直都隐忍得很好吗?”
“不!大人要成亲了,他要娶一个他并不爱的女人为妻……”水月息激动得说话的语速极快。蓝乂陡然打断他的激动。他憋得面红耳赤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园子里,像碎散而下的月光,又像是被风吹落的碎花,扑扑索索地洒下,让人感觉心碎。“息,我们的命运都是注定的。”
水月息的眼瞳,空了;声音,没了;心跳,沉了。蓝乂的心在隐隐作痛。那原本温润的眸子带着的琉璃色总让她欣喜。现在,只剩下了伤。
“都是注定的吗?”他喃喃自语。“即便相爱也不可能在一起吗?”
“息……”蓝乂四肢无力。“你不懂。”
是的,他不懂。这种爱,这种情,隐忍至死也说得过去吗?书上不是说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疏离。
“沫儿,我真的很想你在苍国生活下去。”水月息的眸子水水的,润润的。蓝乂上前抱住了他。肩头瞬间被水份浸湿。
“息。错过了,就回不去了。”她和墨轩,真的已经错过了。即便她现在与墨轩在一起,他们之间存在的苍国,蓝国,冥族,月族,还有风飏。都将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这根刺扎在心上,不仅不会让他们的生活安宁,相反,会疼得他们永远无法安生。
水月息的哭声飘渺的,落寞的,透着苍凉和荒漠。蓝乂闭上眼,又睁开,眼睛干干的,涩涩的。
分开,的确痛彻心扉,下不了那个狠心,就会像千刀万剐般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肉一点一点被剥离。一直的疼,一直的痛,没有尽头,只有绝望。那份寥落的寒冷,就这么渗入她的心中,久久的徘徊。
“沫儿……沫儿……”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像是想将她唤回身边,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带着那份开心,带着那份快乐,带着他们共同的记忆,永远都快乐下去。
现实,总是残忍的。
独自回到房中,葵斜躺在软塌上,香炉里升起徐徐青烟,惆怅凄惶就这样散发开来。蓝乂蓦然省来,终究是她错了吗?机关算尽,究竟保住的,是什么?
“蓝乂!”暖苏捧着一副锦绣走了进来,“你要的绣图做好了,要看看吗?”蓝乂点点头,“我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你去准备晚膳吧。”她需要有什么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不然她真会死在自己的悲伤里。
绣图展开,挂在房内,《比目》的诗句映入眼帘,她的泪在眼中打转。给金色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水光。莹莹的,看在眼中的绣图也朦胧起雾,让她看不清。她看不清的何止这副绣图。
“有凤求凰,上下其音。濯我羽兮,得栖良木……有琴邀瑟,充耳秀盈。贻我心兮,得携鸳鹭……抒我意兮,长伴君处……”葵的手指拂过绣图,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氤氲了情,包含了意。右下绣着三个小小的黑字,赠墨轩。“蓝乂。”他拥着她入怀,“蓝乂,你究竟看清你自己的心了吗?”
“葵,我是不是很残忍?”她是自私的。她真的很自私。情愿选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共结连理,也不愿选择她所明白的爱。
“很残忍。”葵的声音飘渺的传入耳中,她的泪也顺势流了下来。“在你心中,墨轩比风飏更重要。”
“不,他们同样重要。”蓝乂急急的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葵念出这首诗,蓝乂宛如电击般呆立。这是她写在书案上的句子,没想到被他看见了。“两首诗词异曲同工,却明显能看出那首情深,那首情重。蓝乂,我要你,但是,我不要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没有心的女人。原来她的心早已遗落了吗?
她很想说,葵,带我走吧,远离这些纷扰,远离这些让她难以自控的情感。可她说不出口。连葵都说,他不要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他不要……可是,她该从何处寻回自己的心。她不爱葵,但她对他的感觉还不错。她的宗旨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葵脸上不见了那阳光般的微笑,不见了那暖暖的惬意。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啊。
葵松开了拥着她的手。双手垂立,面色沉冷。最终还是未有只言片语,转身离开了她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