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作者:小羊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984

你也要给他们报仇?拓跋孤冷笑。开 心 文 学 何必。你从没见过爹和娘,他们对你半点情分也没有,谁也没抱过你,爹他甚至没见过你!

你不是也说不喜欢爹么,不是照样要给他报仇!

因为我和你不同,我要对得起“子贵母死”这四个字,我一定要做回这个教主。就算有一天我会废掉这条规矩,我自己却在这一条里出世。这报仇与其说是为了死去的什么人,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因为不除去那些人我就无法夺回教主的位置!

他看着邱广寒,又转开目光,看着远处。我本来觉得时机尚未成熟,但是他们既已先动了手,我便干脆与他们来个了结。这十八年我虽然远在塞外,但青龙教的事情我很清楚,教主之位一直空缺,没有人敢坐——他们不能确定我死了,就没人敢坐这个位子。他停顿了一下。我报了仇,自然也拿回我的位子,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你要先答应我,在我做上青龙教教主之前,与青龙教有关的事情你都不要插手。

其实何必废话呢。邱广寒喟然道。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明白,你又这么管着我,我想插手也插手不了。

那么就算是答应了。拓跋孤笑了笑,但笑随即收拢了,脸sè有点细微的yīn郁。

邱广寒犹豫了半晌,道,那么——爹和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爹杀了那偷听之人之后,第二天立刻有人以此为借口,质疑爹的做法。但是爹只说那人做了该死之事,当天强把众人的不满压下去了。那天晚上他料到变数将至,叫我暂时离开躲避。但是一来我不肯,二来他其实也不甚有把握我一个人能逃到什么地方去,所以当晚这事并未定下来。第三天中午他又叫我,说情势已很不妙,大部分人似乎早都有叛他之心,只有一两个人还是可以信任的。当时他就带一个姓王之人过来,应当是他的一个表弟,叫我跟着他走。想一想,王家上一代全因他随口一句话就遭杀害,这个留下来的表弟怎么可能还是可以信任的——我当时却不知道过去的渊源,一再恳求爹让我留下未果后,就跟着这个表叔走了。出了门之后我又觉不安——仿佛爹让我走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要遭不测——所以我又要求回去,而那王姓之人执意不肯。这么一争执,他过早地露了马脚,原来原本他们料想爹可能已把娘的藏身之所告诉了我,想骗我找到她。这样一来我自然不买他的账,大约他看也不能迫我说出什么来,就想干脆杀了我。但他实在是太心急了,错估了两件事。第一件,这事仅仅发生在大门口,就是说,还在青龙教的视听范围之内。爹本来心意是要与我永别了,心里多少挂念,自然会暗地里目送我一程——所以他看见了。当然他毕竟还是隔得稍远,即便飞身救我,未免也要慢半拍。

那么第二件事呢?邱广寒瞪大眼睛道。第二件事——是不是他错估了你,以为你一个十岁的小孩,必是肉在砧板上,没料到你其实……

拓跋孤禁不住笑了。你倒很聪明。我怎么也是rì后的青龙教主,不可能那么无用吧。

你倒又自夸起来了。邱广寒也禁不住微微一笑道。罢了,反正你一直自以为是,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后来怎样?

后来——爹赶到,自然是又把那个人杀了。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麻烦不是更大了?

没什么更大的,本来就已经很大了。多一个少一个说辞,此时又有什么不同?那本是一场预谋,既然中途就被拆穿了,剩下的人当然也就翻了脸了。爹本来是不肯离开青龙教的,但此刻情势已迫得他回不得头,再加上有我在边上分他的心,他心知寡不敌众,拉上我就往外走。我一路跑,一路问他娘在哪里,他不知是不想告诉我呢,还是顾不上回答。我们躲进一片林子里,起初我想,那些人的目的只是迫使我们拓跋父子离开青龙教,既然我们落荒而逃,他们也可以罢休了。但是爹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青龙教与拓跋世家的关系太过密切,江湖上无人不知青龙教就是拓跋世家,因此拓跋世家的人若不死绝,有朝一rì再出现,任谁做了教主也要立即退位。果然到了第二天,我们两人在林子里走得又饿又累的时候,他们追来了大约有——因为我与他被绑在一起,只有这个办法能互传消息。他既不说,那些人自然要用我来要挟他。爹不忍心,只好提条件说只要他们放我生路,他就说出来……

等等啊!邱广寒打断道。爹不忍心什么?他们……他们对你做什么?

挑了我双手上筋脉。拓跋孤把右手伸给邱广寒。

邱广寒吃惊万分地看了看他的手,又抬头看他。

那你现在……

放心,没事。拓跋孤收回手来。你不见么?早就好了。

邱广寒半信半疑。左手呢?左手也让我看看。

拓跋孤无奈,将左手伸给她。

邱广寒轻轻地抚着他的手背,拓跋孤却将手又抽回去了。那几个刀都不知怎么耍的家伙,还能废得了我?

你……你别开玩笑了!邱广寒动容道。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们……

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模糊了。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她想。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的亲人却在遭受痛苦。这些事情是多么荒谬而又神奇,我却一直只是个被保护起来的弱者。

你别问不就好了。拓跋孤并不在意她略含哽咽的语调。再说了,你难过什么,你刚认识我不到半天,却为我十八年前遇到的事情哭起来了!

邱广寒一把抓着他的手背。那你这次又为什么要为我还没碰到的、只是可能会遭到的伤害,就把我找到身边,甚至找我的时候,你都还不认得我呢!

我不一样。拓跋孤的语调缓下来。我十八年前就认得你了。

邱广寒一怔。那么我也十八年前就……

你真的认得我么?拓跋孤笑道。你适才不是还同折羽说,觉得跟我一点也不像么?说十八年没有动静,突然有一个哥哥——说我来路不正——说完全不相信这回事?

原来你方才……也都听见的。邱广寒低头道。我一时之间,确实不太相信。可是现在我已经相信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什么地方……也许真的跟你很相似。

有么?拓跋孤大笑起来。还是不要像我吧。他大笑着说。

邱广寒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拓跋孤望着她,脸上的笑意也收拢起来。

像不像都好。他淡淡地说。反正我还算喜欢你这妹妹。

嗯,我也……

不要学我说话。拓跋孤又打断她道。我是不会放你去见那两个人的,不用奉承我。

你喜欢会奉承的人么?邱广寒不悦反问道。你说你喜欢我这个妹妹,那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我开口是奉承你么?

你这张嘴倒是突然厉害了。那么你方才要说你也什么?

我本来是要说我也喜欢你这个人,但现在不喜欢了!邱广寒气鼓鼓地道。

拓跋孤一笑,道,随便你吧。

邱广寒心里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转开头去道,其实我现在早不指望去见他们了,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他们肯定没事。拓跋孤道。

为什么?

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怎么样,名气却不小,若是死了,该会有消息传来。

才昨天的事……

前天的事了。拓跋孤更正。一个晚上还不够从松江赶来我这里。你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一天两夜吧?

那更没那么快的。邱广寒道。既然这里离松江有一段距离了!

不是你说的那种“消息”。拓跋孤道。你看一眼外面。

外面?邱广寒朝外面看。拓跋孤站起身来,走去把门口那飘动的门帘掀开。

外面……什么都没有啊。邱广寒道。

你看外面这天,像是有“他们俩死了”这消息在传的“气氛”么?拓跋孤又道。

你……你少逗我玩!邱广寒生气道。什么意思啊,你做事就看一眼“气氛”的么?

有的事就只需要看气氛就好了。拓跋孤放下帘子。我跟他们不认识,我所知的他们完全是从你的反应而来。我所嗅到的“气氛”,也是从你身上而来。这间接的感觉就告诉我他们没有死,你自己反而不知道么?

邱广寒急道,我正是在给他们着急,你又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了?

拓跋孤笑。你之前的说话,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急、担心,但你自己其实是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这味道我已从你的话里嗅了出来——只不过你想跟我闹一场,让我放你走,才要那么说。

是——么。邱广寒道。兴许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担心。

拓跋孤只好摇头。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你还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就把这么两个人招惹来了——折羽说你与邵宣也关系好像不寻常,是不是真的?

邱广寒禁不住嗤地一笑,故意地缄口不语。

拓跋孤也故意地转开头去,道,好吧,总比凌厉要好一点。

邱广寒的笑收敛了,低头不语。

拓跋孤一时之间也沉默了,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才想起方才把往事说到了哪里。

然后那些人就答应把我放了。他突然地道。就算单从口气,也能听出他们是假意。但是我也知道爹提那个条件本就是假意——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我知道我一走,他就会死;但我不走,我们都会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