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九
作者:小羊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794

房门关上,冷风陡然一狂,又自断绝,将那腊梅的馨香也吹断了几分,变成冰凉凉的一阵麻木在鼻中一滚幸而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淡然。 苏折羽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下意识的攥住了怀里的那枚青龙令那枚自从她第一次握在手中,就从未离身过的青龙令。

她将它拿出来。青龙的图案,jīng细而真实。她抚摩它,又紧握住它。她总是有两种奇怪的错觉一种错觉告诉她他给她青龙令,便是把一切都给了她;另一种错觉却叫她认为,他给她青龙令,便是什么也不会给她了。

或许并不是错觉。或许两种感觉中,有一种是对的。只是这冷冷的金属此刻在手中是如此的坚硬而寒意十足,让她不自觉地感到无比的慌张。

她努力想念一切能叫她相信第一种错觉的言语。有过太多。至少,他认真地说过他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他也曾认真地勒令她不要再称呼他“主人”只是她至今还没有敢改口。想起来似乎是甜蜜的,就连他方才抛下的那句“你当我拓跋孤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也一样是甜蜜的,因为答案当然是是因为她苏折羽。只是她闭上眼睛的刹那,总是会想起那一幅画,想起那画上楚楚文慧温柔无比的笑。我竟然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嫉妒了么?我竟偷偷地去嫉妒了么!

若主人有一天也能为我这样画一幅画……只是他甚至都没有那样深情的凝视过我……!

夜似乎越来越深了。

过了许久,猛然似是门开,漏入的冷风一吹。苏折羽浑身轻轻一激灵。才依稀觉出自己是靠在桌边睡着了可是此刻却又不十分清醒。昏沉间只觉被什么人触到了肩。那过于熟悉的温暖立时就透衣而入,她没来得及醒来,拓跋孤已将她抱入帷帐。

她依然是半梦半醒,感觉到那烛火始终未灭,闪闪烁烁地跃着。拓跋孤似乎觉出她的如同利剑一般,扎入了苏折羽的心脏。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迫压得透不过气来,眼前竟是一阵空白的眩晕。

”乌剑 二〇九”果然是她么……她嘴唇微动,却只是自语。

窗外的天sè,早是亮了,却迟迟仍不大亮。就像那个大漠的清冷冷的早晨,灰蒙蒙。太阳太过遥远,好似也是冷的。一切希望,迟迟不来。

那个早晨,楚楚文慧就是那样紧紧抱住了他。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种搂抱就变得辛苦,所以醒过来的拓跋孤或者那时候,还是拓跋辜觉得奇怪而不祥。

这个随时可能临盆的女子,竟在那天早晨,发起烧来。

尚不知幸福便会就此离己而去的拓跋辜。将最后一壶水放上屋角的炉子,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奔出房间去找楚楚峘夫妇。这二人不放心临盆的女儿,虽与拓跋辜不睦,也早在半月前坚持搬了来附近住。

所以他今天早晨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愕然他惊奇自己将水放上炉子之后,又是要出门做什么。在这里,他,青龙教主,是否早已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的必要?

他的苏折羽叫住了他,令他停住了;可是他的楚楚文慧却没有却至死都没有。他所能记住的,只是她那许多许多血,她苍白到快要消失的面sè,她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的那只手,和迟迟不曾,并永远不曾到来的那声婴儿啼哭。他曾以为可以不要再想起,至少不要再这样残酷地想起。可是,若说没有命运他的苏折羽又为何会在这样一个如此相似的早晨,也一样抱住他拼命地取暖呢?莫非就连她,也要被卷入他一再重复的历史么?

她只是着了凉,决非伤势恶化,决非有什么危险。拓跋孤心下一再如此肯定,却还是伸手去摸她脉门,随后转到额头他才发现她眼角竟是湿了。

他摸她的发鬓,竟是一直湿到了枕头。怎么了折羽?他陡然心慌,想问她是否哪里不舒服,可是却也深知苏折羽从来不曾因任何身体的痛苦而哭她几乎从来不哭。

好不容易喝的水,都哭走了么?他取笑她。起身再去倒一碗热水。我是叫你捂些汗出来,不是叫你哭的。

”乌剑”苏折羽再度支起来,因缺水而酸痛的身体靠在了拓跋孤的胸膛。再一碗水喝毕,他用被子裹紧她。我和被子,你喜欢哪一个?他笑。

苏折羽却大恸。我自然喜欢的是你,可是楚楚文慧和我,答案却不是我。

主人……苏折羽软弱无力地靠着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我……一直都很羡慕楚楚姑娘……

拓跋孤眉头微微一蹙。这女人总不会是为了我说我在想“楚楚文慧”而哭?转念仍是和颜悦sè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主人那么喜欢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她,折羽也好希望主人会这样将我放在心上……

胡扯!拓跋孤突然打断她。若非她此刻生着病,只怕他便要将她推了开去。苏折羽,你究竟懂还是不懂,有些人除非时光倒转,否则今生再无可能相见,我才不得已放在心里我放你在我面前,就是因为我如今心里已经放了太多人,再放不下你!若硬要我将你,将这十年都放在心上,旁人我又哪里放去!

苏折羽身体轻轻一震,忆起他昨晚说的那句“我每天都在这里,何须你挂念”,竟是一样的味道,胸中竟突然五味杂陈,不知该当幸福,还是失落。

原来只有当见不着一个人,无法再放在身边的时候,才放在心里么……苏折羽喃喃道。那么究竟是在主人心里幸福,还是在主人身边幸福呢?

你想在我哪里?

我……

她想说两个都幸福,可是手背叫他的手覆住,这感觉如何不叫她希望会永不消逝这莫不就是那在身边的幸福?在心里只是后人臆想的幸福,只是那不得在身边的惆怅,只是那个“不得不”而已吧?

我想在主人身边……

她转过脸,竟第一次没了顾忌,向拓跋孤唇上吻去。她也在学着相信,有些事,他是不会轻易生气的。

如是””良久,苏折羽忽还是一阵羞惶,猛然而退。拓跋孤自然并不会愠火,只是瞧着她莫名羞到极点的脸sè,饶有兴趣。

我只没想到你也会有如此嫉妒之心。他微微摇头。苏折羽,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不……不是嫉妒,我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楚楚姑娘,无论如何也……也替代不了她……

替代?我何时要你替代她了?我捡了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上路,难道是为了叫她替代文慧?

苏折羽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拓跋孤觉出她仍有几分发烧,便着她再躺下了,道,便算会有错觉,错觉之后,你还是苏折羽你是替代不了她,这话没错;可她若活着,也替不了你。你为何突然这么在意文慧?

我昨晚……苏折羽怕他生了气,忙急着向他和盘托出。其实不只是昨晚,我之前就总是想到我去楚楚伯家里的时候,见到一幅画。

一幅画?

就是……楚楚姑娘的画像。苏折羽咬唇。我每想到这幅画像,就会……就会有方才那些……那些不好的念头。

哦。拓跋孤明了她所指,笑笑。就因为我替她画过像,没有替你画过,你便要哭?

不……不是……苏折羽的被子已拉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她那么……那么温柔地看着主人,主人看她的时候,也一定很……只是……只是想到……想起来……

你还想我怎么看着你?拓跋孤大笑起来。俯下身去直视着她的眼睛。苏折羽,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你来。

苏折羽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怦连跳了三下,似乎已快要冲出了腔子。拓跋孤三个指头在她额上戳了一戳,起身道,苏扶风的信我写好了,要听听么?

苏折羽一时怔住,停了一停才嗯了一声。

信很简单,便是约了苏扶风十天后在徽州城东墙下相见。苏折羽听他念毕,犹豫了一下,道,要十rì后么……

十rì太久?拓跋孤将信折起。我却还觉得太快了你伤还没全好,若非知道你着急,我便该写二十rì。

为什么呢?去见扶风,该也没什么危险的。

那也不见得。拓跋孤道。不过我想了想,或者上次朱雀山庄挑起的事情,她会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早点去问问她也好。

主人要一起去吗?

你想自己去见她?

不……不是……只是……她停顿了一下。若主人也去,扶风……扶风不知会怎么想,不知会否有些jǐng觉。

信就是我写的,她想怎么想?拓跋孤道。不过若非你受了伤,我原也不必去的,你替我把话问出来,只怕还更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