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与沈碧茹离开食堂,前往办公楼,直接到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王铁生此刻坐在老板椅上,一脸的铁青sè,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块钱似的。让他俩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王铁生才说道:“都快下班了,到我这来有什么事吗?”
“铁生,刚刚高主任到我那里坐了一会,说妇联的高珏是他侄子,下午的事情,他也是才听说,一个劲地向我赔不是。他侄子没有什么见识,不知天高地厚,等回家之后,他马上去教训教训。还说,一定让他侄子主动放弃那个名额。这不,怕你生气,非拽着我过来当说客。”沈碧茹笑嘻嘻地说道。
今天儿子在县委摔了大跟头,连累着他这个当爹的也很没面子,这个场子,他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他已经派人去打听的,把高珏家的情况,查了个清清楚楚,高松是高珏的亲大爷,自然也都查出来了。当时王铁生就在想,你个高松,简直是不想在厂里干了,还有那个高珏,狗屁背景没有,还敢抢我儿子的名额,是不是不想在北安县混了。
王铁生琢磨着怎么收拾高松和高珏呢,没想到,高松就跑来了。一听说高松主动要求让高珏放弃名额,王铁生的眉毛瞬间舒展开来。对王铁生来说,rì后报复归报复,但这个进修班的名额丢了,想要却是要不回来的,短时期内,全家都成了北安县的笑柄。可如果能让高珏放弃,将这个名额给拿回来,事情马上就不一样了,任谁都得说我们王家本事大,别看县委面试的时候丢了名额,现在照样能要回来,这无疑是找回场子的最好办法。同时还能立威。
“老高,这个名额全县就三个,十分宝贵,你有把握说服你侄子将名额让出来吗?”王铁生和颜悦sè地说道。
“厂长,您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今晚我回家之后,就将高珏连同他爹一起教训一顿,不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都不算完。不仅要让他把名额给让出来,还得让他过来,给厂长和王局磕头认错。这臭小子,以为大学毕业,就了不起了,其实算个屁呀,我非得教教他怎么做人。”高松拍着胸脯说道。
“好、好……要是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不过了。”王铁生指着高松,连连点头叫好,高兴的不成样子。跟着,他抓起老板台上的一盒软中华,抬手丢给高松,又道:“抽烟。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厂长,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高松身子一轻,如坐云端。
“铁生呀,现在副厂长的职位,不是出了空缺么,我觉的高主任就不错,平rì里任劳任怨,也该提拔了……”沈碧茹略带撒娇地说道。
“哎呀……”王铁生一拍脑门,说道:“瞧我这脑子,有的时候真是不够用,这些天还为提谁为副厂长闹心呢,明摆着的合适人选,怎么就没想起来。大姐,幸亏你提醒了我,要不然我还得愁上几天呢。老高呀,这事就这么定了,副厂长的人选,就是你了。”
“多谢厂长,多谢沈姐。”
高松在办公室内说了几句闲话,等到下班,便告辞离开。下楼的时候,是满心激动,得意的神情,尽于言表。一个副厂长的职位,没想到这么就弄到手了,也该我露脸。怪不得我这两天做梦老梦到金鱼,原来是有大喜事。
他一脸的喜庆,碰上他的同事,心中都在纳闷,今天厂长心情不好,你老高是怎么回事,好像吃了蜜饯一样。
离开酒厂,高松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朝大杂院赶去,今天的他,似乎年轻了二十岁,jīng神头十足,车速也比往rì快上不少。
因为是夏末,天黑的略晚,当快到大杂院的时候,天还没黑。这时,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天蓝sè的上衣都快洗成白sè,但很是干净。
一见到此人,高松扯起嗓子叫道:“高柏!”
前面那人正是高珏的父亲高柏,听到喊声,高柏转过头来,见是高松,连忙用脚刹住车子,憨厚地叫了声,“哥。”
高松来到高柏身边,脸sè立刻沉了下来,用很不客气的口吻说道:“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不会管教儿子吗?”
高柏吓了一跳,以为儿子闯祸了,连忙紧张地问道:“哥,小珏怎么了,是不是惹祸了?”
“惹祸!何止是惹祸,差点就把咱们北安县的天给捅破了!”高松夸张地叫道。
“啊……”高柏是老实人,一听这话,更是慌张,“这、这……这到底怎么了?小珏他……他都做什么了……”
“怎么了?我告诉你吧。你们家高珏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竟敢让民政局的王局长下不来台,这王局长是什么身份,他老子就是我们酒厂的厂长兼书记,和县长平起平坐的干部,而且王局长的干爹,更是了不得,就是咱们县的李县长。想要捏死你们全家,就像是捏死几只蚂蚁一样。你家高珏还敢得罪人家,是不是不想在北安县过了。我可告诉你,王局长家里可放出话了,不用几天,就把高珏这个妇联的小科长给撸下来,直接开除。还有你,造纸厂的工作也得丢,回家喝西北风吧!”
高松的一番恐吓,把高柏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一个趔趄,显现坐地上。他满脸苦sè,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可怎么办呀……哥……你的本事大……你可得想办法帮帮小珏呀……他能得到这个工作不容易啊……千万不能丢了……”
说着说着,高柏的眼泪都淌下来了。
“你是我的亲弟弟,家里趟上这种事,我这个当哥哥的,能袖手旁观么。我听说这事之后,马上就去找我们厂长,费尽唇舌,也仗着我是厂里的老臣子,还有些面子。最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厂长说可以不追究,但是,高珏必须把他的名额让出来,还得去给我们厂长和王局长跪地认错。这两个条件,他要是都答应,还能继续在妇联上班,否则的话,用不上三天,就得卷铺盖回家!”
最后的一句话,高松说的十分严厉。
高柏对这里面的道道,都不了解,憨厚的他,胆小怕事,在他心中,儿子只要能保住饭碗,全家能够平平安安的,也就行了。哥哥既然这么说了,他是连连点头道谢。
“好了,这事你回家跟高珏说一声,叫他明天一早,就去县委,不管他找什么理由,一定要把这个名额给让出来。还有,你这个当爹的,也得有个当爹的样,没事多教育教育儿子,省的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这事要不是我消息灵通,你们家就倒霉了。”高松大咧咧地说着,推动自行车,朝院门口走去。
高柏急忙跟上,唯唯诺诺,“哥,你说得是,我以后一定多嘱咐他,千万不要惹祸。老老实实的,安分守己……”
“这才对么,你们家高珏也不小了,做事还总没个分寸。让他以后跟我们家高璟学学,高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能在jǐng队里独当一面了,多少人上门巴结。再看我们家高璟办事,那是面面俱到,什么人不能得罪,那是清清楚楚,哪像你们家高珏呀,纯愣头青一个……”
“是、是……”
高松不停地教训,高柏跟在面上是连连点头,半个不字都不敢说。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院门口,三辆轿车就停在边上,尤其是宁小芸那辆,还挂着jǐng牌。高松指了指,又说道:“看到没,这肯定是来找我儿子办事的。别看我儿子就是个科员,但在公案系统里,上上下下,谁不得给几分面子,说话管用着呢。你家高珏倒是混了个小科长,可有什么用呀,什么事也管不了,一天就和一些中老年妇女搅合在一块,能有什么出息。以后让他多见见世面,省的不知天高地厚,惹火烧身。好了,这也到家了,回去之后,先把我的话带给高珏,然后过来告诉我一声。”
说完,高松推着车进入院子,高柏也跟着入院,二人各自回家。
高柏满脸惆怅地进了家门,见到家里这般热闹,先是一愣,紧跟着他就看到孙洁穿着睡衣从厨房里端了两盘菜出来。这位大嫂,往rì都是趾高气昂,到他家的时候,何曾干过活。尤其是听哥哥说,儿子惹了祸,现在还要求哥哥,更是不敢让嫂子干活。连忙抢上几步,叫道:“嫂子,这等粗活哪能让你来干,还是我来吧……”
孙洁早就被宁小芸等人的气场震慑住了,儿子高璟现在还在屋里拼命巴结呢,宁小芸是高柏家的客人,她哪里敢让高柏搭手,用抚媚的声音说道:“小叔,你赶紧进屋坐,上了一天班也够累的了,哪能再让你辛苦。换下衣服,马上开饭了。”
说完,孙洁让过高柏,满脸微笑地将菜端进里屋。这一来,更把高柏造愣了,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心中暗想,“这是刮得哪门子风呀……”
这位嫂子,以前对自己从没这么客气过,张嘴都是直呼姓名,哪叫过他小叔呀。迷迷糊糊地走进里屋,见炕上坐了一圈客人,除了侄子高璟外,他一个也不认识。
“爸,你回来了。”见到父亲,高珏亲切地叫道。
“伯父!”“伯父!”“伯父!”“二叔!”……
宁小芸、闫冰、肖毅、唐飞、高璟、以及两名司机都先后打起招呼。如此场面,更是让高柏迷茫。
高珏介绍道:“爸,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到家里来串门的,这是肖毅、这是唐飞……”
“你们好、你们好……”高柏连忙点头,他见到肖毅几人都衣着光鲜,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老头子,你把外衣脱了,先上床坐。”程雪说道。
“对……”高柏点头,却没有动。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揣着高松对他说的话,一会还得过去给哥哥回复呢。可是眼下,屋里这么多客人,直接跟儿子开口,也有些不太方便。
这功夫,大喜和大喜娘都端着菜依次进屋,把菜摆到桌上。看到大喜家也来帮忙,高柏又是一阵糊涂。见父亲不动,高珏跳下炕来,帮父亲脱了外衣,扶父亲上炕。肖毅和唐飞显得很是礼貌,伯父长伯父短的,和老爷子打着招呼,还主动给高柏点了一支烟,高柏一见“中华”俩字,差点没晕过去。这一支烟,顶自己一盒烟的价钱了,儿子从哪认识的朋友呀,这般有钱。宁小芸与闫冰则是一脸羞涩,只打了个招呼,就低下头去。
很快,菜都上起了。大喜娘和大喜主动告辞,程雪、高柏挽留,可母子俩哪敢登着大台面,客气一句,匆匆地走了。倒是高璟和孙洁,都留了下来,这种接触大人物的机会,他们怎能放过。要知道,和宁小芸同桌吃顿饭,传将出去,脸上也增光不少,算是吹嘘的本钱。而且高璟还有心癞蛤蟆吃天鹅肉,孙洁也看出儿子对那女jǐng有意思,怎么不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推一万不说,都帮着人家把饭菜做好了,不吃上一顿,对得起自己么。
众人坐好,唯有两个司机没有上桌,取来两瓶五粮液打开,就要倒酒。这种机会,高璟哪能放过,从肖毅的司机陈明手里抢过酒来,挨个倒酒。见他如此殷勤,陈明也见怪不怪,自己到一边和另一名司机坐下。高柏见二人不上桌,甚是纳闷,招呼他们过来,两个司机还不敢动,只是看向肖毅、唐飞。肖毅微微一笑,说道:“陈明,伯父叫你一起吃饭,你就过来,不用太过拘谨。”
唐飞也是点头。
两位公子发话了,二人这才在炕沿搭了个位置。
高璟第一个给高柏倒酒,高柏也是认识字的,见到“五粮液”三个字,又是一阵眼晕,别看他没喝过,却也大概知道价格,知道这酒老贵了,自己平时喝的都是散白,就面前的这一杯五粮液,能抵多少散白呀,估计够自己喝半年的了吧。
高柏再次诚惶诚恐,倒是妻子程雪,落落大方,在高璟给她倒酒时,见有小半杯了,就告诉他可以了。相反,孙洁生怕儿子给自己倒少了,这可是五粮液呀,自己喝过最好的酒才是剑南chūn,这等好酒,一定要多喝点。
酒都倒满,高珏起头,先敬自己的父母,众人全部举杯相陪
闫冰不会喝酒,宁小芸见她不喝,也不好好意思喝,只是举起饮料,陪程雪喝。两个丫头,都很聪明,不停地给程雪夹菜,令程雪美滋滋的。可是同时,又有点纳闷,这两个美女,哪个是儿子的女朋友呀?
吃了两口菜,高珏、唐飞、肖毅三位又为缘分举杯。第三杯,则是庆祝三人能够参加省里的进修班。
听到儿子和朋友庆祝参加进修班的事,高柏又想起高松说的话,再次紧张起来。老爷子藏不住心事,有点什么事,脸上肯定会显露出来。程雪心细,一眼就看到,但现在这个场合,实在不方便寻问。
高璟一直在注意倾听,一听闻这两位是和高珏一起通过面试,要去省里参见青年干部进修班的,心头登时一凛。此次进修班的名额,县里总共就三个,谁不知道,这名额绝对不是说拿就能拿到的。高珏走了狗屎运,这两个该不会也是走了狗屎运吧。听父亲说,今天晚上,厂里都准备好宴会,替王天华庆祝了,但显然,另外二人,没一个是王天华,难道说,王天华没被录取?怎么可能?
他忽然想起进门时,这两位曾自报家门,好像一个叫作肖毅。“肖毅”,一想到肖毅这个名字,高璟瞬间想起一个人来,不会真的是他吧,高珏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北安县的两大太子爷之一,但凡公职人员,哪怕没见过面,大多也都听过名字,高璟在公安局混了这么多年,本身也是喜欢逢迎,哪能不知道肖公子的大名。
想到在座的这位,很有可能是肖公子,高璟就是一阵激动。他看向肖毅,笑眯眯地说道:“请问,您可是工商局的肖处长?”
“我就是工商局的肖毅。”肖毅平和地说道。
“原来真是肖处长呀?早闻大名,只恨无缘相见,我敬您一杯。”高璟连忙举起酒杯,这可是激动人心的事呀,不仅能和宁小芸同桌吃饭,而且还能和肖毅干杯。
“好。”敬酒的是高珏的堂兄,肖毅不能不给面子,也举起酒杯。
二人的酒杯刚一碰上,还不等后悔,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叫道:“高柏,你是怎么回事,我叫你回家说完之后,马上过来给我个信,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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