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兰英弼的办事效率，还真不低，中午之前，就给高珏一个答复。

倒霉的张秋平，本以为和高珏透了实底，高珏能够保他，可高珏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他被移交公安内部纪检部门，进行严审，很快供认不讳，把手机交给他的那个瘦子，跟着落网，皆被立案提起公诉。最后，张秋平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这就是出卖领导的下场；两个小偷，各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对于高县长来说，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你们公安机关，接下来该怎么去排查外来人口。这个要是不拿出一个满意的交待，他可不会轻易罢休。当场走了，是给你面子，而你要是还不作为，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兰英弼深知此点，他也知道，手下的兵马，都是个什么态度。就和张秋平说的一样，zhèng fǔ设置了那么多条条框框，这不纯是出力不讨好么，手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用心去调查。一个派出所，管户籍的一共就那么两个人，用上面领导的话，犯罪团伙人多势众，户籍民jǐng当场发现可疑，你都不敢抓人。而大批jǐng力出动，来回的折腾，弟兄们也受不了呀。所以，也就是不了了之。

高珏没当过jǐng察，别看上辈子两进宫，但懂得也只是皮毛，jǐng队内部的事情，复杂着呢。宁国栋和兰英弼都是老狐狸，宁国栋一设置这些乱七八糟的条文，兰英弼就明白，这是宁国栋有意为之，根本是不想查，一门心思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护好自己的未来女婿。可谓是用心良苦。

现在，“良苦用心”被高县长发现了，高县长似乎不怎么领情，一门心情的打算真查。这可为难了兰英弼。别看他是公安局长。在系统内部说一不二，但也没有赶鸭子上架的道理，上面给大家伙设置了那么多坑人的规定，稍有不慎就得扒皮，你这个当局长的。还得逼我们上。让不让弟兄们活了。

兰英弼那可是老江湖，直接二次下令，让下面的人往死里头查，他是不会去做的。一回到办公室。就给宁国栋打了个电话，把这里发生的情况，说给宁书记听，让他自己去跟未来女婿研究吧。

县长办公室。

高珏坐在沙发上，茶杯内泡着香茗。茶香飘飘。可是现在的他，并无心品茶，自打从公安局回来，他的脑子里，就琢磨着张秋平说的那些话。

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高珏也不是傻子。未来老泰山担心自己出现问题，替自己选了一条中用之策，红头文件该下还得下，不能折了zhèng fǔ的威信。下面的人，该怎么办，从文件之上，都能看出端倪。

这个情，高珏心中领了。他怎能不明白宁国栋这是真心实意的帮忙。但是高珏，他真的想要查出这个案子，替那个女孩，替单五报仇。

“啪啪啪……”

房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高珏转头朝房门处看去，顺口说道：“请进。”

“咔。”房门推开。宁国栋走了进来。

“宁书记，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宁国栋可不比其他的官员，高珏马上站了起来，取出茶杯、茶叶，给宁国栋沏茶。

宁国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泰然受之。茶水沏好，高珏坐回沙发，脸上露出微笑，“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也好把茶水给您准备好。”

“你这人，嘴就是会说，我现在都怀疑，我家小芸，是不是被你的甜言蜜语把魂勾走的……”宁国栋先是打了个哈哈，接着才道：“行了，不说这些，我想你也该猜出，我的来意吧。”

宁国栋的来意，高珏自然知道，因为宁国栋先提到宁小芸，所以，这虽然是说正事，也给人一种自家人闲话家常的感觉。高珏更是哈哈一笑，说道：“宁叔叔，甜言蜜语之辈多了，可小芸为何都瞧不上呀。您的来意，我确实清楚，只是这个案子，我真的不想不了了之。”

“你要知道，严明的规则之下，下面的人不敢乱动，以免出力不讨好。而在没有严格规定的情况下，那下面的人难免会有类似于张秋平之类的不法之辈，从中钻空子。北安县目前的局势，一切要以经济发展为主，如果因为其他的原因，造成了负面影响，这个人就是犯了原则xìng错误，很危险的。”宁国栋正sè地说道。

“我知道。可是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死者一个交待，也给我自己一个交待！”高珏郑重地说道：“宁叔叔，难道下面的人，没有好处的话，就能真的不查案了！”

“你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举个例子，就好比交通队每年都要严打一次。这笔罚款，是硬xìng指标，不能说下面的人回来交待，一个违章的都没看到，就一分钱也不带回来了。这笔钱都要和他们的奖金挂钩，甚至还要和他们饭碗挂钩，奖罚分明。而zhèng fǔ督办的这个案子，难度明显要比交通队严抓违章大多了，好处么，见不到，处理不好，还要扒皮。这样的案子，交给谁，谁愿意做，还不如就这样把限期混过去。其实么，你也不该怪他们，这毕竟是大海捞针的案子，没有明确的目标，如果真能指出这个传销团伙在什么地方，谁也不敢懈怠。可茫茫人海，想要找寻谈何容易，胡乱的摸，再不小心抓到一手海胆，岂不是把手给扎了。”宁国栋淡然地说道。

“呵呵……”听了这番话，高珏不由得摇头一笑，又道：“那真的就没有折中的办法。”

“我是想不出来这个办法，如果你真的要查，那这个办法，就要你来想了。”宁国栋笑道。

“我来想……”高珏抓起茶杯，一口将茶杯中的水，咽下大半，“照您的说法，对待下面的人，既要给点好处，也要给予一定的压力，他们才能真的去做事。这个好处么……”

高珏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宁叔叔，我记得许多大城市，对外来流动人口，都需要办理暂住证，不知道在咱们北安县，可有大力推行？”

“你也说是大城市了，咱们北安县，区区一个小县城，暂住证可有可无，加之以前外来人口也不多，所以就没有推行。不过，你既然能想起暂住证，说明你的头脑，确实很灵活。”宁国栋点头说道。

暂住证这个词，据说是深证首创，1984年深圳开始实行暂住证制度。然后，多数大中型城市陆续实行，直到今天，一直是大多数城市对非本地人口实施管理的主要办法。

“大力排查外来人口，寻找罪犯，下面的人不是觉得没有好处，又怕摊上责任么，那好，就推行暂住证吧。不过，这个暂住证，可不能马马虎虎的办理，有工作的外地务工人员，要联系单位，出具证明；没有工作单位的，本地有亲属的，由亲属出面；没有亲属的，就必须视来北安居住的时间，进行排查。现在北安县，外来人口太多，难免鱼龙混杂，即便不是传销组织的人，但如果涉及到其他案件，也务必尽快破获。对于，破案效率高的派出所等机构，zhèng fǔ可以拿出一部分资金，作为奖励。”高珏郑重地说道。

“没错。推行暂住证明显要比先前的那种排查，更加拥有说服力。”宁国栋点头。

接下来，高珏立刻召开县长办公会，下发文件，全县推行暂住证政策。街道配合派出所，对外来人口进行大规模普查，限期一个月，外来人口必须全部办理完毕，逾期未办理，将加以处罚。

这些都是下面的事，高县长定完方针，下发执行。现在的他也看出来了，对于这一伙没影的传销组织，想要指望派出所竭尽全力的找出，实在很困难。所以，他只能依仗别的渠道。

回到办公室，高珏拨通了张佩的电话。

“喂，张佩么，我是高珏。”

“县长，是我。有什么事？”电话里响起张佩的声音。

“张哥，我现在需要你帮点忙。”高珏说道。

“咱们两兄弟，说这些不就见外了，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就是。”

“安排在客运站蹲点的人，告诉他们一声，不要懈怠，一发现异常，就马上汇报。另外，我希望你派些人前往固州，及固州各县，派去的人，都要机灵的，而且要信得过。让他们去了之后，不用做别的，就在大街上溜达，但凡遇到招工的广告，就打电话联系，如发现可疑的，马上告诉我。”高珏说道。

新式传销，手段无非有两种，一种是熟人骗熟人，另一种就是以招工为名，将人骗到传销窝去。

从这方面着手，已经算是高珏唯一能做的了，眼下北安县，风声鹤唳，哪怕目前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传销组织也应该收到消息，绝不敢再继续在北安放肆。

他推行暂住证，其实主要的目的，已经变成打击外来人口犯罪，寻找传销窝点，则是转变为搂草打兔子。

“好，您放心吧。我马上就把人给撒出去。”张佩现在也今非昔比，在高珏的照顾下，隐然成为北安县的大开发商，手下着实有一批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