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下邳已经宵禁,可是对于田凡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宵禁与否并不影响。
打发了几波巡夜的兵丁,田凡和唐老爷子、史阿三人返回城内的田府。
门子冲着门里喊了一声,几个家人忙跑出来接过三人的马匹,门子则来到田凡身前,抱拳一礼,低声道:“公子,有客人!”
田凡一愣,道:“客人?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客人?”
门子道:“那个客人是傍晚时分来的,要求见公子。我们告诉他公子不在,他却说无妨,他可以等。他说公子一定会见他,小人又见他器宇不凡,料定他身份一定不凡,所以就让他入客厅等候。”
微微一顿,他有些迟疑地续道:“只是……公子,此人有些……怎么说呢?他在客厅里就没一会儿是老实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要吃的,一会儿又要喝得,一会儿又催促我们快去找公子,一会儿抱怨公子不拿高人当高人……呃……公子,我看那人可能是消遣我们来了,根本不像是个身居高位或者有很好修养的人。小人找了贺管事,贺管事偷偷看了那人一眼之后,进屋跟那人聊了几句,出来后吩咐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另外,他派了几个兄弟监视着那人呢!所以,他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田凡有些无语了,听门子的形容,这人明显好动的很,属于很没有耐心的人。没有耐心的人,往往是没有修养的表现,而没有修养的人,很难成为某一方面的牛人,门子的判断可能不错。可是,为何贺喜会把他留下呢?而且还派了人监视?奇怪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往里走着,不一时,接到消息的贺喜赶了过来。
他向田凡一礼,低声道:“公子,此人……来者不善!”
田凡一愣,问道:“为何这么说?”
贺喜道:“公子,小人为他为何来找公子,他只说了三个字!”微微一顿,他小声续道:“他说,‘关内侯’!说完之后还问小人,要不要再提几个名字?”
田凡脚步一顿,接着又走了起来,可是他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关内侯,还涉及到几个名字,显然这是在隐晦的提起田凡从曹操那里,为马均、蒲元等人求来的关内侯的封号那件事。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个很秘密的事,田凡一方除了当事者九个人之外,只有田凡、王孜、朱渊、贺喜以及小青等寥寥数人知道,甚至连老爷子和老妈、糜贞等都不知道。而这些人,与田家一荣俱荣的关系,显然都不可能将此事传出去,若是外人知道田凡与曹操有过秘密交易,并且善加利用,田凡不死也得脱层皮!
由此看来,这件事一定是曹操那边传出去的!
田凡不由皱起了眉头,看来贺喜说的不错,此人来者不善呀!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如此泼天的大秘密,足够陷田凡于万劫不复,刘备可以容忍田凡与孙策、周瑜、孙权等人做朋友,但是绝对不会容忍他的背叛!如果来人是为了勒索钱财,倒还好说,田家不差钱。如果对方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比如逼迫田凡对刘备不利,那可如何是好?
想着,田凡脚步渐渐缓慢下来,终于,在就要到达正堂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抬头看了看几十步外的正堂,只见灯火通明的正堂内一个白衣文士模样的人,正背着手在屋里,神定气闲的看着墙上的各种装饰。此人倒是好胆色,门外几个佩剑武师来回巡逻,他根本毫不在意。
田凡咬咬牙,对身边的唐老爷子和史阿低声吩咐几句,大步往正堂走去。
几个巡逻的武师见了他,却根本没有行礼。田家的规矩,天大地大,任务最大,执行任务的时候,见主不拜!
那白衣文士听见脚步声,扭头一看,顿时看见了田凡。
恰巧,田凡的脚步在门口一停,也看向那人。两人对视一阵,进行着没有语言的交锋。最终,不胜不败,谁也没能击败对手。
那文士长相非常清秀,面目姣好如同女子,但是很瘦,脸颊稍稍内陷,眼窝有些发青,明显的酒色过度的标志。同时,他的脸色发白,时不时轻微的咳嗽几声,明显带着一丝病态。但是,这人眼睛很亮,眼神有神,目光有如实质,带着一种洞悉世态的智慧之光。脸上带笑,眼中也带笑,看起来很无害的样子,仿佛,见到田凡令他很高兴。
只是一眼,田凡便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有时候,男人也有第六感,虽然不一定准确,可是只凭感觉,田凡认为这人不是来威胁自己的!
启齿一笑,田凡拱手一礼,大步进屋,说道:“这位兄台请了,劳兄台久等,实在是凡之过错,见谅见谅!”
那人却没有还礼,大刺刺的受了田凡一礼,脑袋一仰,鼻孔对准田凡,冷哼一声,道:“你是该道歉,不但该道歉,还得赔罪!嗯,本人大人大量,就不太苛责你了,等会自罚三杯就是了!”微微一顿,他笑嘻嘻地看向田凡,道:“怎么?还不上酒上菜?还要等着我吩咐?”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见外!田凡被他的态度搞得一愣,突然间笑了,道:“来人,安排酒宴,我要与先生痛饮三百杯!”
说着话,田凡又看了这人几眼。因为,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人也是这样,很随意的一个人,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是轻松写意!那人,就是曹操!
文士这才低下头,平视田凡,道:“呵呵,我听一个人说过,田伯光此人性格随和,与之相交,有如饮醇酒,如沐春光之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嗯,好,你这个人,我交了!”
田凡笑着点点头,指着座位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对面。
两人坐下之后,田凡方才道:“你与我相交,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一般人,我不屑与之做朋友!呵呵,不敢请问,兄台贵姓?”
文士呵呵笑了几声,道:“嘿,你还拿捏起来了?呵呵,不过,我喜欢!我跟你一样,一般人我不屑与之为友!”
说到这里,他暂时停了下来,因为下人将酒席送了上来。
酒肉安顿妥当,田凡挥挥手,下人们退出去。
直到这时,文士才继续说道:“你田伯光这个人,不论军事还是政治方面,都可圈可点,算是个人才。当然了,这不是我与你相交的原因,或者说,只能让我将你看入眼。世上许多人,因为有了些本事,总以为天下无敌,这种人最是讨厌!你就挺好,呵呵,本事不小,待人也随和,嗯,很合我的意!所以,我交下你这个朋友!”
田凡哭笑不得,这厮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正题。不过到了此时,田凡已经笃定,此人不是来害他的!田府家人虽然不一定全都是田府的亲信,不一定全都值得信任,可是能进入内院儿,为主人送上酒食的人,一定值得信赖。面对这样的人,这文士竟然暂时闭嘴,显然是不想让下人们听到他的话。这样的人,能是来害自己的吗?
他苦笑摇头,道:“我是老兄啊,你不想说你是谁也就罢了,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干嘛?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嗯,我来问你,‘关内侯’的事,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文士一脸坏坏的笑,道:“嘿嘿,不问了?那好,我给你一些提示,你猜猜,可好?嗯,还是先回答你的问题吧,‘关内侯’的事,我是听了另一个当事人亲口所述才知道的。嘿嘿,伯光啊伯光,真是想不到啊,你与那人竟然还有如此密切的私下联络。嘿,我还奇怪呢,为何无缘无故的,研究了一年多一直没有进展的独轮车,转眼间就成了?”
田凡的独轮车与现在意义上的独轮车不一样,他和马均等人在设计、改良的时候,加入了许多特别的东西,使得独轮车显得异常繁琐,而因其繁琐,所以仿造起来非常困难。其实这些繁琐的东西根本不必要,它们与独轮车的关键部位甚至不相关,之所以设计,就是为了仿造别的势力仿造。显然,这些设计很有成效!
听他说出“另一个当事人”的时候,田凡脸色突然一变。盯着对面滔滔不绝的文士看了良久,就在那文士说完话的时候,田凡起身,对那文士深施一礼,道:“原来是奉孝先生当面,凡有礼了!”
对面那文士一愣,脸色一僵,接着一脸惊奇地道:“呃……啥?你这就猜出来了?”
田凡点点头,在座位上坐下,笑道:“嗯,可不是嘛,我这就猜出来了!”
郭嘉丧气的一摆手,道:“不好玩儿,太不好玩儿了!”眼睛咕噜噜一转,他笑着望向田凡,道:“伯光啊,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的?”
田凡笑道:“奉孝啊,你也太小瞧我田某人了!第一,你所说的‘另一个当事人’,除了孟德还能有谁?孟德这个人,虽然我与他相处时间不长,可是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我们虽然敌对,可也是朋友,他一定不会出卖我。那么,他能告诉你这件事,说明他拿你当朋友,当成最亲近的人!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不多,除了曹姓和夏侯姓的几位将军之外,只怕余下的也就是你郭嘉郭奉孝、程昱程仲德、荀彧荀文若、荀攸荀公达等寥寥几人。
“第二条,呵呵,在这些人中,一脸酒色之气,面皮白净如同处子的,除了你郭奉孝还有旁人吗?所以,我猜到了!嗯,这事儿不难,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
说完,他龇牙一笑。
郭嘉被他气到了!你这话说的,“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那岂不是说我这个出题的人太没脑子?
冷哼一声,他反击道:“说我满脸酒色之气我承认,可你能比我好多少?酒你确实不爱喝,可是色,嘿嘿,你比我还喜欢吧?”
田凡嘿嘿笑道:“奉孝啊,是,我承认我好色!可是人家孔老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可见我这是所有男人的共同爱好,不算什么缺点的!还有啊,我是好色了,可是我可比某些人有节制啊,你看看某些人,啊,眼圈发青,面容枯槁,典型的纵欲过度。奉孝啊,听田某良言相劝,要节制啊,一定要节制,不然你是绝对活不过四十岁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