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从徐州离开的时候,小麦正在抽穗扬花,可惜麦子扬花并不像杨柳飘絮般富有诗意,惹人遐想,不然郭嘉可能忍不住写几首诗词什么的。一路平安,等他赶到许县的时候,小麦已经开始灌浆,墨绿色的麦叶已经有许多转黄了,瘪瘪地麦穗也渐渐丰满起来。一路走来,郭嘉心情不错,看这趋势,今年将会是一个丰收年。
他并没有与天使一行一起赶回,因为天使一行要讲排场,讲天家的脸面,赶路自然不能火急火燎,所以一出徐州的地盘,他简单地带着四个护卫,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远远地望去,在热浪翻滚中许县时隐时现,终于要到家了。
他摘下腰间的水囊,猛灌两口,之后将半壶水兜头浇了个满头满脸,浑身一个激灵,终于凉快了一些,他长出一口气,道:“加速,进城!”
四个护卫齐声应诺,五人齐齐加速。
距离城门还有足足两里地,郭嘉一行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前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排队进城的行人和车马。天气很热,又没有一丝丝风,众人顶着火辣辣地太阳,一个个被晒的浑身冒油,汗水和着灰尘在脸上留下道道黑印。
今天的盘查格外严格,就差让人脱光衣服查了,行人怨声载道,可是看着前方不远处全副武装的士卒,一个个敢怒不敢言。郭嘉前面是一个车队,十来辆大车一字排开,车夫们都是些粗鲁的汉子,为了片刻的清凉,解开了衣襟,脱掉了鞋子,汗臭味加上脚臭味混合在一起,怎一个**了得?本来就有一丝丝洁癖的郭嘉闻见这个味道,不由的胃里一阵阵翻腾。好容易压抑住了呕吐的**,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护卫注意到他的脸色,将水壶递给他,他却没有接,护卫知道郭嘉的性子,也就没有勉强。掏出一块杏脯扔到嘴里嚼了几下,郭嘉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他长出一口气,对前面几个赶大车的汉子道:“几位大哥,你们是秦家的车队?”
为首的汉子看了看车队最前方一辆大车上高高的一面“秦”字大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郭嘉也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傻,假咳一声,道:“呵呵,几位大哥,这许都为何盘查如此之严格?这种状态持续几天了?”
为首汉子走南闯北,眼力不俗,一见郭嘉一行的马儿和装束,就知道这不是平常人,故此心里就加了一分小心。他抱拳还礼,道:“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我们是从徐州赶回来的,今日刚刚到许都,对于具体情况也不甚了了,见谅!小哥稍等,小人已经派了人到前面打探去了,想必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车队前面一人大声道:“我却知道缘由!”
郭嘉等人看向那人,郭嘉抱拳道:“这位大哥,还请解惑!”
那人抱拳还礼,道:“不必客气!”微微一顿,他续道:“事情的具体经过小人也不清楚,只是据说是有人状告国舅董承谋反,之后司空大人查清确有此事,于是国舅董承被灭族了。还有,因此受到牵连的官员也有不少,官员们的家眷更有不少,前些天砍了几百人的头。也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有不少漏网之鱼,所以司空大人下令许都城门严加戒备,盘查过往也比原先严格了不知道多少倍。”
……
许县左近不远处,新建了一个小小的庄园。认真说起来这算不得庄园,地不过百亩,屋不过十数间,与动辄占地上千亩的庄园相比,实在是太小了。之所以叫做庄园,是因为庄园背靠着一片密林,林子面积颇大,却全都是庄园主人的产业。以前这里是无主之林,谁都可以前来打猎、拾柴,可现在不行了,庄园里那些全副武装的汉子见人就打,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了,渐渐地无人敢再进林子。
许多人猜测这林子里应该发现了什么宝贝,可据一个进过林子却侥幸没有被庄园里的护卫发现的汉子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垒砌地十分坚固的猪圈!不错,就是猪圈,圈里养着三四十头大猪,只有两个黑衣服的汉子照顾。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这庄园的主人是哪里来的有钱人,爱养猪的有钱人!可是据那个见过猪圈的汉子说,猪圈里的猪虽然个头很大,可是一个个骨瘦如柴,连肋骨条子都清晰可见,更有甚者,那些猪眼睛都发红,显然是饿的!于是,所有的人都迷茫了,爱养猪怎么会将猪养的那么瘦?渐渐地,几个月过去了,这片林子和这个庄园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偶尔,一些经过林子附近的人,会听见几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听了会让人毛骨悚然。于是,人们在朝这个方向走的时候,都会远远地绕开这个林子,哪怕多走半天的路。
此时此刻,在林子里猪圈的外面,站立着几个人,五个黑衣护卫看着两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簇拥着一个身着白色锦缎的汉子。猪圈里的猪挤在猪圈靠近人群的一侧,声声尖利的猪叫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养过猪、杀过猪的人也许会发现一个问题,这些猪的叫声绝对不是正常的猪该有的!
白衣汉子脸上挂着笑容,可脸上一条长长地刀疤让他的笑容显得异常可怖。他看看猪圈里的猪,对一老一少两个浑身是血地人道:“呵呵,老林,还是不肯说?”
那老者和他儿子被动过大型,身上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听了白衣汉子的话,有气无力地惨然一笑,道:“赵达,林某自知今日之事无法善终,岂会先奉上我林家百年的积蓄,再俯首受戮?你不必多言,还是杀了我吧!”
赵达听了,哈哈大笑,道:“好,老林有骨气!哈哈,不过,赵某就喜欢有骨气的人!”
微微一顿,他再次看向猪圈里的几十头猪,脸色挂着温和地笑容,道:“老林,其实我很讨厌卢洪,那家伙就知道打人,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我瞧不起他!呵呵,你知道遇到那些嘴硬的,我会怎么办吗?”
林姓老者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一丘之貉罢了,你们是一路货色!他对我动刑不成,又让你来软的?赵达,奉劝你早早将我杀掉了事,图谋我家家产,纯属白日做梦!”
赵达,有一个名字叫做刀疤脸!因年前向曹操献了马蹄铁、马镫和马鞍,被曹操赏识,因他是盗匪出身,性格阴狠毒辣,故此让他专门负责刑讯逼供之类的脏活。没想到赵达做的如鱼得水,几个月来就没有到了他手下还不开口的人,于是曹操对他更加器重了,虽然曹操早就知道他是司马家的人。
世家豪族都有狡兔三窟之远见,但是鲜有如同这位林老汉这样的!他家有三处院落,这次董承谋反一案中,他被攀咬出来,曹操派亲信卢洪查抄之后却发现,三处院落里的家产少的可怜,与林家如此大的家业根本不成比例。卢洪对林氏父子动刑,没想到这两人竟然都是铁公鸡,宁愿身死也不愿说出藏匿家产之地。卢洪无法,只得让赵达想办法。
赵达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看着他的猪,对背后的一对父子道:“老林,呵呵,赵某经常听人说一句话,把某某人剁碎了喂狗!其实啊,那都是些不专业的人。不像赵某,赵某喜欢把人剁碎了喂猪!为什么呢?因为猪的牙齿够硬,能咬碎人身上有的骨头,最后还能消化的一丝都不剩,实在是毁尸灭迹的不二佳法!一头猪一次能吃十来斤人肉,所以我养了四十四头猪,每次能吃掉三四个人。”
微微一顿,他扭身看向林氏父子,发现他们的脸色已经变了。
赵达呵呵一笑,续道:“不过呀,猪喜欢吃猪草,虽然喜欢吃虫子,可是不喜欢吃肉,尤其是人肉,因为人肉酸,不好吃。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肉,又酸又柴,骨头还硬,不好咬,还不好消化!另外,猪的胆子还小,只要人一叫唤,它就害怕,就不敢动嘴了。呵呵,所以呀,为了训练我的猪吃人肉,甚至活生生地吃人肉,我可是煞费苦心呀!”
见林氏父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他嘿嘿笑道:“至于具体训练方法嘛……我就不说了,这是我的秘密,准备传给儿子的。不过,赵某也不是小气之人,可以告诉你们一点,那就是——圈里的猪都被我饿了五天了,你们父子俩不够它们吃的!你们听听,闻见血腥味,我的猪已经受不了了,准备开始用餐了!”
他蹲下身子,替父子二人将散乱的头发稍稍整理一下,面带着迷人地笑容,道:“怎么样?现在想说了吗?”
听着几十头猪凄厉地叫声,父子二人可以想象到被丢进猪圈的下场。尤其是,他们从来不吃猪肉,认为猪是肮脏地动物,如果被猪给吃了,那可真是死了也没脸见祖宗了!想着,二人浑身颤抖,半晌,林姓老者涩声道:“林某人明白,即使说了我父子二人也不免一死,可我求你,给我们留个全尸!”
赵达眉毛一皱,脸色的笑容消失了,他站起身来,袖子一甩,冷声道:“老林,赵某从不受人威胁!”话一说完,他又笑了,道:“呵呵,明说了吧,赵某不怕你不说,因为被我带到猪圈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说实话的!嗯,这样吧,我们先把你儿子扔到猪圈里,先让你免费看一场大戏,之后你再考虑要不要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家的猪因为常吃人肉,所以犬齿都变长了,都长出了獠牙,可是猪毕竟是猪,天生不适合吃肉,所以呀……上一次被扔到猪圈里的那个家伙,足足惨叫了近一个时辰才死!哎呀呀,你是不知道啊,肠子都快被猪吃光了,人还没死呀!嘿嘿,想想就让人兴奋呀!”
说着,赵达舔了舔嘴唇,双手连连搓动,一脸兴奋。
林姓老者惨叫一声,道:“你这个魔鬼……好,我说!”
半个时辰后,赵达出现在庄园的正堂内,接过仆人给的手巾,他一边擦着手上身上的鲜血一边抱怨道:“真是晦气,每次都要毁我一身衣服!”
旁边的护卫陪笑道:“呵呵,大人,看这样的大戏,就算毁掉几身衣服也是值得的!”
赵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你把消息递给卢洪吧,别耽误了主公的正事!”
那护卫抱拳道:“诺!”
这时,一个护卫大步进来,抱拳道:“大人,主公有请!”
赵达点点头,道:“嗯,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去。”
赵达进入许都之后,次日天亮才回到城里的住处。一夜没有睡,可是他精神好的出奇,满脸兴奋地在亭中走来走去,摩拳擦掌,像是准备要大干一场。
猛然间,他停住脚步,高声道:“来人!”
一个老仆颤巍巍走了进来,赵达道:“你稍等,我写一封信你送到公子那里去!记住,要公子立即回信!”
那老仆一愣,浑浊地眼珠瞬间清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赵达的话,尤其是那句“立即”回信,让他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不一时,信写完了,老仆接过信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赵达目送他离去,却还是不想睡觉,实在是太兴奋了。他高声道:“来人,上酒!”
赵达的兴奋,是有缘由的。昨夜,曹操、郭嘉、卢洪、赵达四人商议了一夜,计划成立司隶校尉校事,专门负责监视曹操集团内部臣工。由郭嘉揽总,卢洪和赵达负责具体工作。曹操给了赵达一项新的权利,可以自由招募人手。
虽然现在的司隶校尉校事只有监督职权,没有抓捕和动刑的权利,可是赵达不这么看,他相信不久的以后,司隶校尉校事将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机构!虽说郭嘉揽总,可是郭嘉是军师,那里有空长期坐镇?卢洪的能力又比自己差的远了,到最后司隶校尉校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也却是如同赵达所想,司隶校尉校事一出世,就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和力度发展壮大,一年之后,就成了曹操集团内部臣工们的梦魇。于是同历史上一样,曹操集团内部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惧阿瞒,惟惧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