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骨参见赞普!”
虽说母亲是董毡的侍妾,但阿里骨终究不是亲生的,到现在为止,董毡似乎也没有公开承认阿里骨身份的意思。
王子之名一直名不副实,即便有心,父王的称呼最终还是喊不出口,也不能喊出口。
“嗯,宋朝使臣都安顿妥当了吗?”董毡微笑着点点头,轻声询问。总的来说,对这个便宜儿子,他还是很喜欢,很欣赏的。
“按照赞普的吩咐,已经按照礼节迎接入城,安顿妥当了。”阿里骨恭敬地轻声回答。
“很好!”董站知道,这点小事阿里骨肯定能办妥,旋即又问道:“对宋朝使团有什么看法吗?印象如何?”
“这……”阿里骨迟疑了一下,说道:“宋朝使臣林昭很年轻,听说才刚刚二十岁!”
“是吗?”得知宋朝使团要来,董毡早已把使臣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和梁乙埋一样,他同样也很惊讶。
宋朝皇帝年轻不假,可能少不更事,但不还有那么多老臣嘛,何以如此轻率,派出个少年出使?
使臣的身份往往代表了一个国家的外交策略,以及重视程度。
一个二十岁的使臣,在常人看来,怎么都有些轻率。宋朝如此做,到底是不把西夏放在眼里,还是有意怠慢吐蕃呢?董毡心里不由开始犯嘀咕了,宋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无疑对吐蕃和宋朝之间的关系有着重要影响。
还有宋朝使团为什么要经过河州呢?虽说有天气原因,和抄近道的因素,但是在河州与木征把酒言欢又是个什么心态?毕竟河湟吐蕃与河州之间关系众所周知?
难不成宋朝也要和李元昊当年的做法一样。两面三刀。利用兄弟之间的矛盾来分化瓦解吐蕃吗?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的董毡深知。这是中原王朝惯用的手段。
些许的疑惑萦绕在心间,让董毡对于宋朝使臣有些疑虑,有些负面情绪。
“还有其他的吗?想必你对宋朝使臣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有没有什么看法?”董毡沉声询问。
某种程度上,这是关系到吐蕃外交策略的事情,是吐蕃的国事,大事!董毡这么问,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考校,阿里骨自然要分外慎重。其实从刚才就开始了,阿里骨也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不敢随便多说什么,顾左右而言他,提起宋使臣年纪的事情。
本来想着就这么糊弄一下就过去了,但是董毡似乎有刨根问底的意思,阿里骨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但是事关重大,这事可不敢随便表态,弄不好后果会相当严重。尤其是现在身份未明。对些许事情有所想法和图谋,阿里骨就更需要慎之又慎了。
阿里骨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过许多的念头,最后沉声道:“赞普,我以为既然宋朝有名义上的册封,而且此番来是为太夫人贺寿的,所以至少在礼节上应该隆重礼遇,不失我吐蕃气度,不落人口实。
至于其他,既然宋使臣与西夏使臣都在,且先看看他们分别开出的条件,权衡之下再做决断。不过不管怎么着,宋朝和西夏都不能太过信任,不管哪一个都不安好心,都是与虎谋皮,壮大我们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当然了,在以我们吐蕃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在宋朝和西夏之间周旋,游刃有余是最好不过。如此重大的事情,以阿里骨的资历和水准很难考虑周全,也不是我一个小将能轻易揣度的,一切还是要听从赞普决断。”
一番话说与不说的区别不是很大,隐约似乎什么都没说,阿里骨并未表露出一丁点主张与偏向。但是表明了吐蕃现在的情况,已经选择的原则等问题,并且强调,所有的决定都应该是赞普董毡说了算。
强调董毡至高无上权威的同时,也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为难之处,相信这些董毡都能听的明白。
果然,董毡轻轻点头,说道:“不错,是这么回事,此番宋朝与西夏使臣同来,到底如何决断,还是等见过两国使臣之后再说吧!这样吧,两日之后,召开欢迎各国使节的宴会,我会亲自出面主持。在此之前,你先负责招待宋朝使臣!”
“我?”阿里骨有些迟疑,似乎也有些愕然,只是不知道是发自内心,还是佯作惊讶!
董毡自然知道阿里骨惊讶迟疑的原因,轻轻点头道:“不错,你去!蔺逋比去接待西夏惹了,所以宋朝这边你去!”
“是!”阿里骨领命的同时,也在疑惑养父的意图,故意点明这个事实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要试探我?抑或者是在对宋朝和西夏的立场上,董毡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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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骨走了,身旁一个人说道:“赞普,阿里骨有野心,也有想法!”
敢于当真赞普的面,议论其养子,并且涉及到将来国之储君的问题,足可见此人与董毡的亲密和信任程度。
“是啊,当着我的面不肯多说,怕说错了,或者不合我的心意,这孩子蛮会看人脸色的。”董毡叹道:“不过在这一点上,倒是比蔺逋比强的多,那孩子太直率,心里装不住事情,殊不知为君王者,需喜怒不形于色……”
“赞普,难道你有意……”
“唉!”董毡轻叹一声,说道:“论才能,蔺逋比远不如阿里骨,可阿里骨终究不是我亲生的……”
在立皇储这件事上,按理说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储君人选对国家的影响。可是君王毕竟也是人,亲情与好恶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如果儿子多了还好。不管是按照祖制礼法,还是选择贤能者立之,选择余地都比较大。
可是像董毡这样,亲生儿子不成器,养子却是好苗子,该当如何是好呢?尽管阿里骨很优秀,但试问哪个父亲不愿意传位给亲生儿子呢?董毡的处境与当年的宋仁宗如出一辙,养子赵宗实很好,很受人爱戴,可是宋仁宗依旧努力地想生个亲儿子传位。直到最后,实在迫不得已,才立赵宗实为太子……
与此相同,董毡处处优先考虑的依旧是蔺逋比,只是儿子的表现着实……恨铁不成钢啊!
董毡续道:“现在河湟的局势很不好,现在看着是一团和气,实际却是危机四伏。我从父王手中接位尚且很忐忑,都不知道是否能守住这份家业。蔺逋比就更让人担心了,我不想将他推上那个位子,最终却害了他,也害了吐蕃,毁了父亲的一番心血……”
旁边之人似乎很理解董毡的心思,劝慰道:“赞普你还年轻,身强力壮,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教导蔺逋比。抑或者再添上几位小王子,将来可以择优而立……”
董毡叹道:“想法很好,只是不知道能否天随人愿……”
那人提议道:“赞普,不管将来作何打算,阿里骨这边都该注意这点。他的名声与威望已经很高了,有军功卓著,而今实力已经不小。若是将来赞普另有打算,只怕会尾大不掉啊!”
这一点,董毡心里很清楚,沉吟道:“这个我会注意了,阿里骨到底还年轻,他翻不出我手心的。不过有些事情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的,你注意着点阿里骨平日里的作为。还有,让青宜结鬼章回来,此子才能非同一般,我要着重培养!”
“是!”那人也想着,将来赞普百年之后,抑或者有什么三长两短,能治住阿里骨的恐怕唯有青宜结鬼章了。阿里骨是优秀,但必须要给他树立一个对手,树立一个竞争对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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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骨出了王宫,刚刚回到府邸,弟弟苏南党征便匆匆而来。这位好汉也是以勇武著称,能征善战,是阿里骨的头号帮手。
阿里骨之所以能在军队中建立起很高的威望和实力,与苏南党征的支持密不可分。他匆匆而来,本来是有事情要和哥哥说,却发现阿里骨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事情十分为难……
“怎么了?大哥!”
阿里骨道:“赞普让我去陪伴宋朝使臣!”
“这有什么?是好事啊!”
阿里骨摇头道:“不见得,赞普同时让蔺逋比去陪伴西夏使臣了。而且近日言语之间还对我多有试探!”
“啊……”
“到底蔺逋比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阿里骨有种生不逢父的无奈……
苏南党征道:“大哥不必担心,蔺逋比什么熊样子大家有目共睹,他虽然是赞普的亲生儿子,但是将来未必能担得起河湟重任,赞普肯定也会多方考虑的……何况而今我们的实力正在不断扩大,将来……”
“不要动歪脑筋,赞普一定会防着我们的!”阿里骨摇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青宜结鬼章这次回来,可能就不走了!”
阿里骨沉吟片刻,问道:“对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南党征这才道:“哦,对了,大散关的那些客人们到青唐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