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便是后世的甘肃庆阳,绥州则是在陕北,必须要向东北行走数日才能到达。
接到诏书的次日,林昭等人便动身前往,一路上并不着急。和谈是西夏人提出的,国相被俘,该着急的是他吗!
当然了,林昭也担心折文芯的安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和谈之前折文芯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沉得住气,否则谁就会陷入弱势,陷入被动。林昭坚信,梁太后应该比自己更着急。他更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救回爱妻!
林昭骑着小白龙当先而行,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白马十分显眼,按理说并不适合在战场上骑乘,毕竟目标太过明显,会比较危险,尤其是主要将帅,更是需要小心。历史上也只有东汉末年的公孙瓒,搞过比较拉风的白马义从,算是个特例吧!
林昭座下的小白龙乃辽国太子耶律浚所赠,乃天下数一数二的神驹,不用着实有些浪费。至于安全问题,他并不十分担心,毕竟是在大宋朝国境内部行走,又有三千大军护卫,应该没什么安全问题。
要知道,这三千大军可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闪失,王韶特意挑选西军精锐,一来是护送梁乙埋,同时也作为和谈使林昭卫队。既然要直面西夏人,自然不能弱了宋军的威势,座下都是一等一的吐蕃良马,声势浩大!
何况队伍前方有斥候往来打探消息,两侧也有经验老道的西军将士小心戒备。安全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刘昌祚奉命护卫林昭。虽说他在军中的资历。甚至是职位高过林昭,可人家林昭而今可是兵部侍郎了。
虽说兵部在大宋朝就是个空架子,并无实权,可毕竟有个侍郎衔,是高官。何况人家现在是和谈使,负责与西夏和谈如此重大的事情。西军上下,各州县都得配合。加之林昭的背后的实力,刘昌祚在汴京可是亲眼见过的。深知林侍郎背景深厚,前程远大。故而根本不敢有丝毫托大,一路上完全将自己当作是一个副将,十分配合。
林昭也清楚地感受到刘昌祚的恭敬与配合,对此他也十分满意,一路上相处的也十分融洽,毕竟有当初在大顺城并肩浴血奋战的经历和情谊在。但是刘昌祚乃是军中将领,不可能完全听命与自己,只能说是官面上的配合。
这也使得林昭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身边严重缺乏自己人。尤其是在军中,并无心腹。做起事来颇为麻烦。而今身边可用的也只有一个阿昌,乃是府州折家人,倒是可以充作是近身护卫,其他的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再者,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人手严重不足。林昭深感身边需要拾遗补缺,抑或者是能处理大小事务的帮手。
以前去辽国和吐蕃的时候,好歹有个苏岸在身边,虽说并非完全的心腹,可是交待的事情往往能办的妥帖,给自己帮忙不少,用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可是自从上次回到汴京,自己蒙难入狱之后,苏岸就不见了人影。
记得那些禁军将士作伪证的时候,貌似提到苏岸被诬陷成为自己通敌叛国的同伙。而今自己是安然出狱了,可是苏岸呢?说起来也是自己连累他了。事后林昭虽然打听过,可是禁军那边貌似是守口如瓶,根本没问出丝毫的线索。
也不知他而今身在何方?他还好吗?想起昔日的老友兼助手,林昭还真有点想他。也很担心,会不会因为他知道的太多,被人伤害……
当然了,林昭更希望再培养一个自己人,一个信得过的心腹。
于玄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他在政务方面有特长,做生意也料理的比较妥当。可是在军中,尤其是在外奔波做事,难免差了些。何况而今他远在汴京,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说,还需要帮助家中几位娇妻料理事情,注定了将会是林府的大管家,只能另寻他人。
一时间,林昭特别想要身边有个帮手,只是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可遇而不可求,还需要悉心培养,只能边走边看了……
“昌祚兄,梁乙埋那边情况还好吗?”林昭慢慢地放缓了速度,回身来询问刘昌祚。
梁乙埋十分重要,乃是此番谈判的一个重要筹码,级别最高的人质。若非如此,单纯军事上的一场胜利,如何能让梁太后低头?虽说是被俘虏的阶下囚,可梁乙埋的待遇并不差,并且照顾的还算不错。
此行梁乙埋被放置在一场特制的马车上,内部装饰精美,铺设有软垫,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车马劳顿。车中饮食茶水一应俱全,就差专门配一名侍女伺候了。马车车身则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中间还特意镶嵌了一层钢板,防止被袭击。门窗之处则设置了一层金属护栏,上面特意上锁,需要林昭和刘昌祚手中两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打开。准确地说,这两马车实际上就是一个移动的豪华监狱。
梁乙埋的身份着实太过贵重了,捏个活的在手中是人质,是筹码,可以发挥巨大的价值。可万一要是死了,或者是有丝毫的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就是烫手山芋,会让西夏人同仇敌忾,会是疯狂报复的借口。
虽说林昭与他有过节,可是并不无意伤害他。杀了一个国相,对西夏的损失很有限,并不能改变什么,梁乙埋尚未关键到那个程度,反而会引起诸多麻烦,当真不划算。何况,林昭还打算用他来换回娇妻呢,故而自然照顾有佳。
车夫乃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老手,忠诚方面更是没有问题。随车的还有几名机敏的士卒。发现问题可以随时应对。马车周围则是一团两百人的精锐。不间断的贴身守卫。绝对保证梁乙埋的安全。不让他逃走,也不给别人伤害他的机会……
至于自杀,林昭并不担心。被俘之后,梁乙埋没有考虑自杀,想来也是舍不得他们的荣华富贵。而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的,有知道姐姐梁太后正在努力营救自己,更加不会轻生,故而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刘昌祚笑道:“好着呢。梁国相怡然自得,日子舒舒服服的…… ”
随即两人相视哈哈一笑,对西夏作战难免有如此成功的时候,身为边军守将的他们的,自然格外兴奋,以梁乙埋打趣也是常有的事情……
林昭笑了笑,打马回到队伍的中间,瞧着马车一如正常,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吩咐了士卒们小心看护。保证安全。
说话间,马车里地传来几声响动。想必是车厢内的梁乙埋听到了林昭的声音,有所反应吧!
被俘的日子不好过,虽说宋军上下并未为难他,可是毕竟是阶下囚,尊严受损,面子上实在过意不去。
可是梁乙埋并没有选择自杀,党项文化不像是汉家这般强调士可杀不可辱。略微受到屈辱便要自杀,哪算什么?有着有用之躯知耻而后勇才是硬道理。他也深知一点,宋朝人不会杀自己,也不敢杀自己。他们怕西夏大军的报复,肯定也要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梁乙埋想得明白,尤其是知道姐姐正在想办法营救自己之后,更没有死的决心。梁乙埋太清楚自己的重要性,自己死了,梁氏家族怎么办?没有自己奔走支持,姐姐和皇帝外甥兼女婿的地位能这么稳固吗?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并且要想办法活着回到西夏!
只是回到西夏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已经要停战开始和谈了,这是他从林昭这里得到的消息!
没想到姐姐信誓旦旦,西夏上下集体出动,如此浩大的声势,誓言要与宋朝决一死战,结果就这么结束了。战事是因为自己结束的,梁乙埋很有自知之明,此刻他也不知道是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该高兴?还是有些酸楚?
姐姐为了自己可以结束战事,可以去和宋朝人和谈,这一点梁乙埋相当的感动。被亲人关怀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情,无论姐姐出于何种心态,至少她愿意为了营救自己而做出牺牲,这就足够了……
至于大仇人林昭,这么多天下来,梁乙埋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他考虑了很多,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莽撞了,承认他还是很仇恨林昭,若非是他自己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很多时候梁乙埋不禁连声苦笑,林昭仿佛就是自己命中的克星一般,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很多的场合下,很多次败在他手中,每一次都有希望,可到最后始终是失望,结局也一次比一次惨!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改招惹他吧,这厮运气太好!
不过冷静下来的时候,梁乙埋也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若非自己急功近利,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报仇是必须的,面子也是要找回来的,但必须要徐徐图之,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很多时候,苦难不是坏事,反而对一个人的成长和人生大有好处。经历了失败,只要懂得反思,改正错误,是个很好的成长和促进。在这个过程中,也正一步步走向成功……而今的梁乙埋已经反思了许久,他的心态也正在发生着些许变化,经此一事,或许他能够更加的成熟,只是到底能成熟到何种程度?倒是让人拭目以待。
林昭听到响动后,笑道:“梁国相,不要着急啊,我们正在前往绥州的路上,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兴庆府去了!”
绥州?梁乙埋心中一动,默然不语。自从登上这辆大车的时候,他就知道和谈已经开始了。宋朝人将自己送过去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自己的去留必然是和谈的一个重要环节。却也是宋朝人手中一个绝好的筹码……
还不知道宋朝人会怎么利用自己来威胁姐姐,梁乙埋想想就有些头大。西夏国想要将自己换回去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想必因为自己被俘,姐姐梁太后在国内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他并不知道,西夏方面在静州有胜利,并且俘虏了林昭的妻子,以之交换自己。这样重大的消息,林昭自然是严加封锁,不可能透露给梁乙埋分毫。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不能将梁乙埋怎么着,**上不能伤害,精神上来点折磨却是可以的。
不止梁乙埋,甚至在整个西北,除了折家人,也只有王韶知晓了。否则消息传开,自己还怎么当这个和谈使?没有这个便利条件,营救折文芯就当真有些难度了!
突然之间,梁乙埋很感慨,有些理解姐姐的梁太后了,同时也对自己过往的做法赶到懊悔和愧疚。摇晃的马车囚牢之中,梁乙埋日益成熟的同时,也对前途感到一丝担忧。如果能顺利回到西夏,一定要好好帮助姐姐,如果能回到西夏,来日一定要好好谋划,一定要让大仇人林昭付出代价……
仇恨这东西就是如此,一旦记恨上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林昭不管车厢中的梁乙埋是什么想法,这都不重要。当务之急就是救回折文芯,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至于梁乙埋,他并未放在心上。你不是想要报仇吗?尽管来就是了,能三番四次让你吃瘪,就完全可以有下一次,而今林昭很是自信。
林昭策马回到队伍前方,正要与刘昌祚说笑的时候,突然前方有急促的马蹄传回来。派出去的斥候赶了回来,看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昭和刘昌祚全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齐声问道:“前方发生何事?”
“回两位大人,前方的河谷之中,正有两队人马在拼杀……”
“两队人拼杀?”林昭和刘昌祚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即吩咐道:“加强戒备,立即详细探查……”
“是!”斥候答应一声,调转马头飞奔而去,急促的马蹄逐渐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