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翡寒星带着沐浴了一整晚云天之巅山脚下浓郁的灵气从而显得有些容光焕发的叶晁溪上了山,两人并没有直奔山顶,而是在山腰处的一座独院中落了下来,据翡寒星说,这便是他师兄所居的松竹居。
“我们不玩那些沐浴更衣等通传的花头,我知道等待不好受,不管是求医问道还是打架,都是先有个结论才能安心。”翡寒星如此说道,叶晁溪表示非常赞同。
松竹居的周遭满是被雪压覆住的苍松劲竹,其实也无法判断那些松竹是否还是活着,因为它们的外面都包裹了一层仿佛通透玉石一般的坚冰,绿意在冰下透出来,很是吃力地顽强着。与这些被冰雪覆盖的植物比起来,倒是那些光洁的山石看起来更有生命力,或许是因为经常有人在其上落脚歇息,不但干干净净没有一片雪花,边角的地方还留有一块块似乎经常被人摩挲的痕迹。
“寒星师弟,你又带了什么收拾不了的事情回来了?”
叶晁溪和翡寒星刚一落地,叶晁溪还没有仔细观察自己来到的这处独院,便有人声在脑后传来,回过头去,一个和翡寒星穿着一样道袍的人端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支着下颌,上下打量着叶晁溪。
“南乡师兄,这又是何必非要用这个又字呢。”翡寒星看到那人便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其实不过术业有专攻而已,何况上次的结果是我等于是白送了你一个弟子,我可还没说什么呢。”
“这么说果然是这孩子沾到了什么麻烦东西了?”那被翡寒星称作南乡师兄的道人不由自主地翻了下白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那道人起身,跃起,轻飘飘地落在叶晁溪面前三步左右的地方,抽出背后插着的拂尘在手中挽了个花式后架在了手臂上,伸出右手,曲着食指,口里念着“无量天尊”,行的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道门礼节。
“我师兄,路南乡,排行十四,就在我前面一位,大概是这云天之巅里,把道门那些在俗世间吃饭的本事学得最好的一位。”翡寒星说道,“当然,除了我师父,师父他什么都是世间第一流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打不过你。”路南乡的脾气也很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却并不做辩解。
“话是这样说,可事实却是,我求你的次数的确是比较多,叫你一声师兄,我也不亏。”路南乡不争,翡寒星也不好意思争着口舌上的东西,当下也谦虚道,“南乡师兄还是看看这位小兄弟吧,小兄弟初次离家,现在只怕是归心似箭。”
“啊……其实来到此地之后我也没有那么归心似箭了……”叶晁溪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
“嗯,贫道观小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眸清气凝,一看便是富贵通达之相,纵有波澜亦可逢凶化吉……不知小施主可否伸手容贫道一观?”路南乡说着,伸出手来。
“我说过这家伙把道士吃饭的那一套都学全了。”翡寒星对着叶晁溪摊手道。
叶晁溪微微愣了愣,随即笑开了,他觉得这些修道之人都很有趣,不似街头巷尾装神弄鬼的和尚道士,也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些高来高去不食人间烟火随便打一架便是无数平民遭殃的天神天仙,而的的确确是一些修了道法的,人。
而数年之后,当叶晁溪开始真正接触修道界,知道了修道界中的那些人对云天之巅的看法之后,着实是惊叹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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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师父来。”路南乡纠结着眉头说道。
“连你也不行?”翡寒星很是惊讶。
“比较奇怪。”路南乡看着叶晁溪,“我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像是附身。”
叶晁溪的头顶上漂浮着一盏灯,灯心如豆,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而叶晁溪的身体却整个笼罩在金sè的涟漪之中,而他的百会穴上却生出一根细长的浅灰sè的丝线来,这条浅灰sè的丝线笔直向上地指着那盏灯,使得叶晁溪看起来仿佛一只昆虫顶着触角。
“你看这引魂灯引出的魂丝,凝练而不散,颜sè亦是毫无杂质,这分明是表明他的三魂七魄已经和剑灵融为一体了,要强行分开的话,只怕他的三魂七魄也无法完整。”路南乡说道,掐了个手印,那盏引魂灯仿佛被人吹了一口气,瞬间熄灭,而那条在叶晁溪头顶笔直伸展的魂丝在晃动了几下之后,“咻”地也回到了叶晁溪的身体里。
“难道是夺舍?”翡寒星惊诧道,“可是我看那剑灵的灵识已昧,应当不会拥有这样的普通人的思考行事抑或喜怒哀乐……”
“所以也不是夺舍。”路南乡说道,“我想师父对这种情况一定也会有兴趣。”
叶晁溪茫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人的讨论,心底涌起一种自己该不会是绝症了吧的不安。
“那我这就带他去见师父?师父在山上?”翡寒星问道。
“师父在太清殿会客,你们不如再等等?”路南乡说道。
“现在还有什么客人需要师父出面?”翡寒星一愣,随即拖起了叶晁溪的手肘,“无妨,我带他过去等着也好,万一那客人有事要请师父出门个十天半月的,可就麻烦……”
翡寒星的一个“了”字的尾音都还没出口,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震天巨响,惊得三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头。
待到三人抬头yù查看究竟,却只见一个人影仿佛石头一样,从山顶上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咻”地弹出,在半空中划了一条抛物线,翻滚着就要直落山脚。
“钟神秀你竟敢如此?”半空之中一声断喝,又有一团黄光冲出,却是一人驾着法宝,就要去捞住那被扔出去的人。
“焦木道人,我敬你年长且与家师有旧才一向对你礼让,我也知道,老人家一贯喜欢啰嗦,但是我云天之巅的事情,又什么时候轮到你带着这外人来指手画脚了?”与方才那道人气急败坏的语调相比,这名为钟神秀之人,说话虽是斯条慢理,却也是毫不客气。
“原来是焦木道人这老不死……”翡寒星和路南乡都是恍然大悟,随即两人都开心了起来,互看一眼,竟都有了想手舞之足蹈之的冲动,“没想到师父居然出手削他面子,实在是大快人心,大块人心!”
“这又是何方神圣?”叶晁溪勤学好问。
“这焦木道人与我太师傅据说曾有一段把臂同游的rì子,所以总觉得自己是云天之巅半个长老,往常我们礼数也做得周到,只不过这人……嘿嘿……但凡这修道界有点什么事情,这人都会跑来云天之巅倚老卖老一番,然后所有的事从他嘴里一过,不管起因为何,总就是成了我云天之巅的错了。”翡寒星说道,似乎内心开心地一直忍不住地一直在搓手,“没想到师父居然这样削他面子,着实痛快,哈哈哈,痛快。”
“钟神秀,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如今竟是如此……让人痛惜!”那焦木道人接起了那一直下坠的人影之后,于半空之中立定,开口说道,身上带着的也不知是什么法宝,光芒四shè,仿佛要与太阳来争一争光彩。
翡寒星和路南乡抬头看着那焦木道人,几乎是同时嗤笑了一声,叶晁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总觉得他好像听到山下面也传来了一声嗤笑……
“应当……是错觉吧……”叶晁溪不由自主地看着远处的天空,虽然他们只是在半山腰,但是距离山脚,已是很远很远了。
“焦木道人,其实我一向敬佩于你,总会为着这些闲杂人事破关而出,甚至自身修为数百年未有寸进也在所不惜,古道热肠着实令我辈望而不能及。”一个白衣道士的人影亦出现在半空之中。
那白衣道人自然便是钟神秀,而他的出现,让叶晁溪清楚地听到了山下传来的欢呼声。
“难道刚才那声笑不是错觉?”叶晁溪有些震惊了。
钟神秀所着道袍虽然形制与翡寒星等类似,但周身气韵流动,恍若流云,此时他于空中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傲然,脚下虚虚踩着一圈时隐时现仿佛流转的太极形状的光晕,虽未作出什么举动,那焦木道人散发出的金sè光芒竟似是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一暗,而后便一直暗了下去,直到变成半空之中一直小小的萤火虫。
“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争辉?”那焦木道人的变化落在了叶晁溪的眼里,他的脑海几乎一瞬间就浮现出了这句话。
这实在是对眼前这状态最好的描述。
“凭虚御风?你竟已修至如此境界?”焦木道人大惊。
“我修会这凭虚御风已经上百年了……”钟神秀似乎也有些无语,半晌才回道,“若以云天之巅之外修道界实力为尊的规矩,焦木道人,你早就应当在我面前执晚辈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