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对面搬来了新邻居,我去瞧瞧噢!”一名虎头虎脑的小娃娃,耸拉着圆脑袋瓜,从门缝后探出头,盯着对门新来的邻居:“娘,我去看看哦!”
“你这个傻小子,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千万不可贸贸然的跑去。”小娃娃刚要钻出门,就被中年妇人一耳朵给揪了回来:“等你爹从集市回来,让你爹带点东西去拜会。”
“为什么要带东西噢?”小娃娃满脸委屈,嘴里不停嘀咕着:“我只是想去瞧瞧,又没有别的意思,哼……”
“你这傻孩子!”妇人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不能没礼貌!”
“我就要去!”小娃娃犟劲起来,脑袋一偏,从妇人手下挣脱,快速夺门而出,向着对面跑去。
“你这孩子,还真不听话!”妇人眉头一皱,却是没有追过去,而是回屋里鼓捣起来。
……
半年前,对面院落的主人离开西夏城,简陋的院落没能转出去。整整搁置了大半年时间,才有一对年轻夫妻搬来。这两排街面,共有数十户人家。由于街道窄小,难免显得冷清。
街道两旁的住户,多半是在西夏城内走街串巷做小买卖。小娃娃的父亲,在城西鼓捣一个小面摊,起早贪黑,平日也难得见个人影。、新来的邻居,搬来已有三天时间,却不见他们走出门过。紧闭的木门上,落上了淡淡的灰尘,又有半年前住户刚搬走时的状态。
“有人没……”小娃娃虎着个脑袋,用力推了推木门,小小的身躯,怎么使劲也推不动:“有人没?”
‘吱呀……’一声,木门忽然打开,小娃娃用劲过猛,一个跟头栽了进去,在地上连连翻滚了好几下。小娃娃不足一米高,平日也是个调皮的家伙,摸爬滚打显然是家常便饭。
几个跟头滚下来,却是一点没伤到,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圆脑袋好奇的看了看周围:“咦……人呢?”
就当这时,一名青年从屋内慢慢走了出来,打量了一眼小娃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家伙,是对面翁家的吧!”
“咦……大哥哥,你怎么知道?”小娃娃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盯着面前比他高整整一倍的青年:“我叫翁良,爹和娘都叫我小牛!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小牛,呵呵……”青年摸了摸翁良的脑袋,笑着说道:“我可不是大哥哥,你得叫我叔叔!”
“哦……为什么?”
“因为叔叔年纪很大,所以你必须交叔叔!”
“好吧!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来西夏所谓何事,以什么营生,带有多少家眷?”
“小家伙,看你的样子,怎么像个查户籍的?”
“叔叔,我偷偷告诉你,我这可是跟官差学的,记得有一年,来了一个新邻居,我和我的小伙伴骑在墙头看热闹,当时一个大官差,一手叉腰,指着新来的邻居,就是这么问的。”翁良饶有兴趣的说道:“新来的邻居被官差这么一问,立即一五一十,一点不漏的交代了。叔叔,你会不会一五一十的交代啊?”
“会!”青年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叔叔姓姜,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姜叔叔,很远是多远?”小娃娃两掌在身前比划起来:“这么远,这么远,还是这么远?”
“比这些都远,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姜叔叔,你一个人住吗?”
“当然不是!”
两人正聊的时候,何静蕊从屋内慢步走出,相比之前,脸色红润了不少,眼睛也变得清明起来,头发的白发全都不见。一袭紫色裙袍,衬托出她美丽动人的姿态。
“哪里来的小娃娃,虎头虎脑的正可爱!”何静蕊轻笑一声,快步跑上前来,习惯性的伸出手臂,在小娃娃脸上捏了捏:“小娃娃,告诉姐姐,你几岁了啊?”
“姐姐,我可不是小娃娃,娘说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翁良倒是不服气的崛起嘴来:“我可是六岁的男子汉,将来要出人头地,为西夏做出贡献!”
“嗯,不错,有志向!”何静蕊在翁良脑袋一摸:“小男子汉,你的志向是什么?”
“不告诉你!”翁良忽然转移话题:“小姐姐,你跟姜叔叔是什么关系?你是姜叔叔的女儿吗?”
“……”姜楠站在一旁心中一阵无语,早知如此,就任小娃娃叫他哥哥,也不显得此刻的别扭。
“当然不是!”何静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姐姐是你姜叔叔的娘子!”
“噢……我明白了。”小娃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似明白其中道理,实则一点也没明白过来。
正当这时,木门被轻轻叩响,姜楠心神一动,正要以真气打开屋门,转念间,立即将真气散去,快步走到门人,将门轻轻打开。
“原来翁家大嫂,小弟姜楠,还望您多多照顾!”姜楠一见门口站着的妇人,立即客气起来:“翁家大嫂,快快请进!”
“这……这……”妇人见姜楠如此客气,反倒显得局促不安起来,腕上挂的小篮子里,装着几个新鲜水果:“这个这个我家娃娃不懂事,贸然跑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翁大嫂,哪里的话,我们初来乍到,日后还得承蒙您多多照顾。”
……
转眼间,姜楠与何静蕊在这条街上住了一年多时间。在这一年多里,他们就像一对凡人夫妻,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细心体味着柴米油盐、生活百味。
“姜兄弟,我的货赶好了没?”一名中年人快步的跑进院落,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太过催促:“姜兄弟,客人那边催的急,你看这……”
姜楠坐在小板凳上,一丝不苟的编制着灯笼,丝毫没有被身后的中年人影响到。在姜楠对面,何静蕊细心的裁剪的花纸,俨然沉醉在剪纸的艺术当中。
在这一年多里,他们以做灯笼谋生。夫妻二人默契配合,一人编制竹架,一人裁剪花纸,两人完全陶醉的灯笼的艺术当中。他们夫妻二人编制出的灯笼,细致动人,栩栩如生。短短的时间里,就在西夏城内广为传播。
随着他们名气增加,上门求灯笼的人络绎不绝。可惜他们一天只出一个灯笼,就算富贾高官许诺重金,他们还是不愿多做一个。
中年人站在姜楠身后,脸色尴尬的看着他编制,几次想催促却又不得不收住口。瞧他欲言又止,额头冒汗的样子,颇有几分滑稽之感。
夕阳渐渐落山,当晚霞洒入院落,姜楠方才将灯笼交给中年人。中年人一接灯笼,马不停蹄的跑出街道,给城中的达贵送灯笼去。
一年前,何静蕊自废金丹,从此断绝修炼一途。正因如此,她在仅剩的几年时光中,才能像凡人一样活着,不至于随时陷入昏迷状态。
她对如今的生活很满足,每天剪好花纸,与心仪之人默契的制成一个灯笼。灯笼被送到西夏城各处,悬挂着府邸屋檐下,为来往的路上贡献一丝光亮。
每当制成一个灯笼,她都觉得无比幸福,心中想着若是能永远如此下去该多好。但她清楚,寿元有限,终有身死的一天,或许这就是命运的作弄。
每天编制好灯笼后,姜楠就会与她携手坐到湖畔边,看着夕阳慢慢落山,直到天彻底黑下,方才回到屋内。这条街上数十户人家,大家都有各自的忙碌,彼此见面交流的时间不多。但每次遇上,彼此一个善意的微笑,就能感受到温暖。
虎头虎脑的翁良,为了担当起‘男子汉’的称呼,开始帮着父亲在城西经营面摊。可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到姜楠和何静蕊面前,双手托着下巴,耐心的看他们如何编制灯笼。
翁良边看边学,只是不论他如何努力,编制出来的灯笼,始终找不到‘买家’。但他一点不气馁,照样全身贯注的学习着。虽说翁良没有拜师,心中却早已把姜楠和何静蕊当成师傅师娘,他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徒弟。
西夏城一年比一年寒冷,在姜楠来到的第二年冬天,天空开始飘起毛毛的雪花。西夏城数十年才会有一次大雪,没见过雪的孩童,见到漫天的毛毛雪花,无不兴奋的拍手叫好。
小娃娃在雪花中嬉闹,大人们祈祷来年大丰收。烂漫的年轻男女,则是比肩欣赏漫天的雪花,彼此依偎甜蜜起来。兴许他们以为,大雪是数十年难得一见,或许他们一辈子,就这一年冬天才能见到漫天飞雪。
入冬越深,西夏城的雪花开始慢慢积累起来,小娃娃最初对雪花的好奇,开始变得习以为常,就连欢笑的嬉闹中也少了许多。年轻情侣的眼里,漫天雪花也变得不再lang漫。这个冬天,人们开始感觉到寒冷,一股又一股的冷风,吹得路人瑟瑟发抖。
“今年的雪会一直下下去?”姜楠从屋内走出,静静看着漫天飞雪,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漫天飞雪不停,西夏来年必然大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