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发染发,他就是创作散文诗。 只看他染的红sè,有的似从běi jīng香山捉来的一缕缕秋风把层林尽染,有的是将朵朵乌云映照成满山杜鹃,有的是吸来湘江秋水浇得万山红遍,有的是拂开清晨迎来朝霞满天。这其中自有神韵在,有诗心在,有马炳独特的感情和颖悟在,这些发型上,已经打上了一位诗者的独特烙印,任谁也模仿不来。
这种养于内而且形于外的特质,在别处哪有这样容易遇见?想到这里,舒出就将厂庆晚会的这个人选确定了。
二人出来得比舒出预想中还要快,马炳的速度真是没的说,立即开始了修剪。
想要清清静静地理个发还是真的不容易,前面已经有四拨假扮别业的陌生人来打扰过了,这才剪了几刀,又来一人,还是个马炳的熟人。
一位个子胖脑袋大脸颊干巴,中等偏矮的青年男人大大裂裂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在门口唱了个肥诺:“哈哈,马老板,终于想通了?你也开起了黑店啦?关着门做见不得人的买卖呀?喝喝,正在宰一头肥羊,好好一头肥羊就这么宰了多可惜,不如分给我的夜sè美洗白白后再给你送回来咋样?”
原来就是暗地里声名远扬的夜sè美发廊的小老板。见了马炳这位诗意养到骨子里的高士,很快又见到一位cāo贱业的俗人,这就是人生际遇的奇妙了。这人肤sè怪异,漆黑中带青涩,粗糙中又闪油光。发型不错,就象黑sè的火苗,以主人的俗气为燃料,在他头上攒攒簇簇,经久不熄,这是马炳的作品不会错。他jīng神很是旺盛,全然没有酒sè过度空虚的样子。
这人一门就一通瞎嚷,马炳面sè不豫,却也没有理睬,自顾做事。
这人进了店就拿过一包海飞丝,往头上乱挤一气,用了大半,剩下的往台上一甩,自己走进洗头间哗哗哗地胡冲一气,又**地走出来,插上电吹风自个儿好一阵鼓吹,吹罢再冲着镜子全方位对照,末了把一张人脸凑近镜面做了一通特写,无声地表了一串大笑傻笑呆笑嬉笑jiān笑的吊样,又调动全身部位,做了个大发闷烧恶心死人的恶劣动作,自恋够了掀起屁股往沙发上一座,自己倒了功夫茶猛灌了二杯,算是润了润喉,再叼上支过滤嘴香烟,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是已经完成了一场序幕的捣腾,要开讲了。
“马小子,我看你大小也是个老板,这是为啥呢?为啥就像榆木疙瘩老是不开窍呢?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苦哈哈过rì子。找个美眉当老婆,找十个八个洗头妹撑门面,两口子窝在一起大把大把数钞票,那才他妈的是人过的rì子。小弟我今天正好有时间,顺便过来找你唠叨唠叨。
“我是看着你搬迁过来的,相处也有好几年了,你理发的手艺哪位敢说能比你更好的,他妈的老子我rì死他们。你手艺好,也还瞧得起我们这些吃那碗饭的,没象别人用狗眼睛盯我们这群人,我夜sè美的人都相信你,每次整头都找的你。以你的技术,早就该赚大钱了,你看我,理发是一窍不通,我养的那些妹子更是没有一个会的,还不是照样吃香喝辣,过的还都是人模狗样吧?说起来,我们都是开理发店的,真真假假也算是同行了,至少我们都是干服务业的吧?
“小子,知道服务二字怎么写吗?服字就是一半肉身的肉,一半报答的报;务是条件的条骑在头上,以力字为下的,这是什么意思?明白吗?马小子你听好了,小弟虽然不才,还是读过几年书的,这些年我算是把这两个字鼓捣明白了,这就是说,服务业就是要用肉身来报答顾客提出来的条件,至于卖力讨好,那是等而下之最下乘的手段了。哈哈,小子,这才是服务业的jīng髓,用肉身来报答!小子,别怪老人家没教你,还是找几个洗头妹吧?”
“饼子,这人都是谁呀?还有脸在你面前咬文嚼字,乱下定义。”舒出有些听不下去了。
“由得他嚷嚷吧,难道还得真的跟他理论一番?”
“朋友,我看你就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到我那店子里去坐坐吧,你放心,不会抢了马老板的。也不怕让你知道,我的店子宗旨是‘理毛不理发’,只理小时头不理大头,小头爽了大头更爽。”那人厚颜无耻,见舒出开口了,接过话就是一通臭屁。
“滚滚滚!赶紧滚一边去,不要污了我们的耳朵。”马炳真生气了,把那人往外推。
“赶甚么赶?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xìng情中人……”这人不止脸厚,简直连面皮都没了,边走还边喊,“你们记得过来坐坐好,见见什么是真正的服务吧。”
“厨子,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环境。真是‘yù洁曾何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妙玉如此,我们这些被文学洗涤过心灵的人们在何处又不是如此,何处没有污泥浊水?”
“饼子,不是我疑心重,这个夜sè美的老板也有问题,他虽然是你的老熟人,刚才说的虽然只是曲解了服务真义的怪话,可这样的曲解,也不是他的水准能想象得到的,他一定想不出来这样的话来,这一定是高人才有的水准,也就是说同,他的背后有高人,他是被人支使过来打探消息的。”
“有可能,夜sè美出入的人谁也不知有多复杂。”
“套用一句包子的话,‘星若有知,也当恨夜不长’,若夜sè美踏出了界,做了不属于自身的业务,妨碍了正事,也就不会长得了。”舒出这话说出,透出来一股锋锐,不输于马炳的剃刀之利。
车到这幢特别管制的办公楼前,施彤还没等车停稳,就急忙冲了出来,一个胖小子恰当地一跨步,扶住了车门,“我来停车,大人快请。”
“就你,升为零秒,找陈究报到。”
“是,零秒辛知,立即去奇石镇找三分报道。”
“这人不错,是好苗子。”施彤已经快速地冲上了楼梯,赶往会场。
虽然只是百般匆忙中初见,辛知也只跨了一步,扶了一把,说了一句,就被升职,看来非常草率,可对于老练的施彤来说,却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来做判断。机灵、迅捷、jīng明、干练、简洁、适度,每一步做得恰到好处。
能看出施彤很忙这很容易,但能站在一步之外等到车这就是本事,这要很jīng准的判断,很自信的身体配合,这已是百里挑一的素质。能让她连关车门的一个动作都省了,话不多一字,未少一字,这就是千人中也未毕能遇到一人了,若不是有此难得天赋,十年也未毕能练得出来。再就是对高层的态度,他的不亢不卑,分寸感无可挑剔。看起来他只做了一丁点小事,也就是帮总监停一回车而已,但未耽误她一毫秒,更能节省她远比钻石还宝贵的时间,还能在这犹如闪电般交错的短短一刹那,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就已经不是本事能办到的了,还得有缘分有运气才成。
施彤已经十分满意他,最后他回应一句,更是带给她意外之喜。她那句‘找陈究报到’,可不是白说的,一个找字,就是考核之意,她没说陈究是谁,在哪,如何报道,就是要辛知凭自己的本事去,作为一个分级情报员,陈究在双侣不可以是名人,行踪更不会公开,能只凭一个名字就找到人并不是一件易事,他能完成到哪一步这就是考核的结果了。只是没想到这结果立即就有了,就足以说明辛知对人人事事的处处留心。知道陈究,还知道他是三分级别,更知道他在奇石,还推测出来事情紧急,所以他回答说立即去。
施彤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免不了会随时关注辛知。
这是双侣制衣资讯部最底层的新秀与最顶层大佬的首次见面,看是偶然相见,其实也有辛知努力的捕捉,才能恰巧争取到的必然,结果是皆大欢喜,双方满意。
辛知是少有的深知自己该要什么又该干什么的年轻人,就如同当年的舒出。舒出是知音少,弦断无人听,无人能真正明白他胸中所学的价值,多年来非常屈辱地生活地最底层。而辛知却是命运的庞儿,只一眼就被施彤看中了。
施彤是公认的时间学大师,连手下的职业等级都是以时间命职,万年、千、纪、十年、年、半年、季、月、旬、周、rì夜、时、刻、分、秒。许国泰先生在《关于“零”的自我报告》中说:我首先是万数之奴…我又是万数之王…。零秒,从零开始,从秒做起。零之前,一切皆是负的,成为零秒,才算迈上了资讯部的门槛。辛知停好车,也不再做任何准备,只身出了双侣制衣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