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一日的喧嚣,营业部内渐渐进入了夜的宁静,唯独大户室那最奢华的包厢,还不断有欢声笑语传来,醇厚的红酒香味,也穿过门缝尽情地在空中的游荡。
红酒是胡彬为了庆祝苏三山建仓完成,特意拿出来的多年私藏,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夜夜失眠、提心吊胆,而今吸筹阶段已经完成,以他对萧文能耐的了解,中后期的拉升跟派发绝对不会有一点问题,这就意味着,今年营业部的业绩将创出有史以来的最高,他也必将获得总公司的认可,以及那梦寐以求的升迁机会,也难怪他会如此表现的如此高兴了。
大家一边喝着红酒,一边闲聊着天南地北,夏雨跟沈放开玩笑说,要小老板请客,得到上海最好的饭店去,萧文跟胡彬急忙附和,连一向矜持的春雪也眼巴巴地望着。
以沈放历来不喜欢应酬的性格,邱清荷知道他多少有些犯难,便主动接过去话去,说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沈放去处理,如果大家真想好好庆祝一下的话,没问题,我陪你们去就是了。
只要有人买单付钱,沈放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大家又是一阵热情高涨的吵闹,这时,沈放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胡彬跟萧文你一句我一句地高声欢谈着,夏雨拽着春雪问这问那好不兴奋,没有人发现沈放接过邱清荷递过来的手机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紧张和慎重。//
冲邱清荷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沈放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带上门,深吸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
“沈放。苏三山提前停牌的决议已经通过了……”
尽管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沈放脑子里还是轰地乱成一团,毕竟中午林贵和才刚刚给了自己承诺,没想却连一个下午都未能扛过去。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沈放才语气平缓地说道:“林伯,通过了也不碍事的。我这边已经有准备了。”
“嗯……组委会虽然通过了,但送交证监会后,应该还会有一两天的缓冲时间吧,不碍事就好,我心里也能稍微舒服些。”
一两天的缓冲时间?沈放可不会作此想,就算真的有缓冲时间,他也绝不会将胜负全部压在如此不确定的猜测上,这完全不是他地风格。
“林伯,你那边压力很大,可一定要扛住啊。很快黑夜就会过去了。”
“没想到我这久经沙场的老将,还需要你一个后生来鼓励,不过,下午的会议。我确实是差点就崩溃了……老了,比不得当年了……”
不知一向强势的林贵和怎么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沈放也不好过多追问。只笑着说:“我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跟林伯易地而处,恐怕早就被撂摊子不干了。孤军深入又没有援助,这种条件恶劣的大仗。也只有林伯你能打了。”
“沈放你总算是学会说好听的话了,我很受用。呵呵……不过话说回来,也并非所有人都像邢怀斌那样,跟新泰穿一条裤衩的,起码袁保国应该不是。”
“常务副市长袁保国?”沈放猛地想起上次常委会讨论林贵和去留时的情景,袁保国不仅让自己跟邱清荷在他办公室等消息,还当着自己地面痛斥了新泰的总经理付骏,“林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将他拉过来,跟咱们同一阵线?”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说地也是。”沈放相信官场上的事,林贵和的看法应该更加准确,故而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想了想说道,“林伯,机电厂那边收购重组地事情,差不多可以放手了,任由新泰跟邢怀斌他们折腾去吧。”
“正好我地忍耐力也到了极限,明天起我就不去搅浑水了。”
“嗯,但林伯你恐怕是不能闲下来了----是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了!”
沈放从卫生间出来地时候,大家都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出发,邱清荷过来不安地轻声问自己,是不是又有变故,他笑着摇摇头,“晚上我们一块去吧。//”
“你也去?”邱清荷诧异地问。
“嗯,折腾了大家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要请他们好好撮一顿才行,我自然是不能缺席的。”沈放说完将邱清荷拽到怀里,搂着她地腰冲萧文喊道,“把你那辆破车也开上,这么多人就我一辆车可塞不下。”
沈放的这种反常自然瞒不过邱清荷地眼睛,可她什么都没问,只小鸟依人地陪在他身旁。
一帮人到和平饭店腐败,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喝醉了的萧文勾肩搭背地拽着沈放,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明天上午就帮小老板把事情搞定。
跟胡彬一左一右将萧文架到车上,沈放吩咐只喝了一点酒的春雪送他回去,路上开车的时候宁可慢点也千万要小心。
送走了萧文、胡彬他们,沈放站在饭店门口重重叹了口气,见邱清荷微笑着看着自己,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低声说道:“家里那边已经通过了苏三山提前停牌的决议,所以萧文他们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
邱清荷乖巧地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问:“明天就会停牌吗?”
“按常理来说,证监会那边审核应该需要一两天,但以新泰一直以来的作风,怕是这一两天的时间,也未必会留给我们。”搂着邱清荷慢步朝车子走过去,沈放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次新泰应该是抢在我们前面了,苏三山一停牌,就没办法通过流通市场收购剩下的股份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有办法应付了。”
沈放既然这样说,邱清荷自然是完全相信的,嗲声嗲气地“嗯”了一声,却见沈放拉开车门,从后车座拿出大衣穿上。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沈放柔声说道。
邱清荷这回没有坚持要同行,微微点头,过去搂着沈放的脖子,送上浓浓的一吻后,莞尔说道:“那你要早些回来哟,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地。”
目送沈放的身影在夜色中消融,邱清荷愣愣地站了良久,直到被一阵大风吹得打了个寒战,这才钻进去发动汽车回家。
自从来了上海之后,这还是邱清荷头一回独自在家。她将白天已经收拾过的房间又收拾了一遍,出了一身汗后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裹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又时不时起身跑过去将窗户打开。/探头朝楼下往上半分钟,仿佛这样还真能撞见沈放回来似的。
墙上的石英钟固执而坚定地响了一次又一次,明明已经过了凌晨两点。邱清荷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她拿起手机又很快放下,想要给沈放去电话。又害怕影响了他的事情,如此纠结着坐卧不安。以至于隐约听到脚步声响时,她都以为那是自己地错觉。
沈放回来时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发地任由邱清荷给自己按摩。
记不清已经多少个晚上未能入眠了,或许是压力随着事情的告一段落得到释放,沈放竟然连话都每跟邱清荷说上一句,就在沙发上发出一阵阵鼾声,而旁边仍在帮他揉着太阳穴的邱清荷,听到这鼾声激动得哭了出来。
醒来时似乎天还没亮,沈放却觉得这一觉仿佛睡了好几年,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邱清荷,看着她脸颊上残留下来的泪痕,沈放很是温柔地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却没想邱清荷并没有睡熟,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挪了挪屁股从沙发上做起来,沈放握着邱清荷的手,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回来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睡一觉起来,你反而还哭了?”
“人家哪有哭嘛。”邱清荷嘟囔了一声,听到沈放肚子咕咕叫,扑哧一笑,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晚上光顾着跟他们说话,我都没怎么吃饱,你想吃什么,我到厨房弄去。”
“煮点米饭切点熏肉就行了。”沈放作势要起来,被邱清荷压着肩膀按了回去,不由莞尔道,“干嘛,你不让我打下手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去厕所嘘嘘啊?”
邱清荷脸一红,轻轻在沈放肩头捶了一拳,扭着花儿就跑进了厨房。
洗过澡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邱清荷也刚刚好将宵夜端出来,两人头碰头地将肚子填饱,又打开电视看了会很没营养地连续剧,差不多天也就快亮了。
站在正洗刷碗筷的邱清荷身后,沈放笑眯眯地说,“清荷,今天我可能又要一个人出去了。”
“没事,我正好也到公司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的。”邱清荷头也不抬,认认真真地干着手里地活。
沈放似乎有些犹豫,干笑两声方才说道:“是这样的,家里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所以今天晚上要赶得及,你就搭飞机去省城吧。”
“哦……我一个人回去吗?”邱清荷有些难过地问。
“嗯,我还得在上海再待上几天,不过很快我就会飞到省城去接你地。”见邱清荷没有说话,手上地动作却慢了下来,沈放只得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只是这件事除了你,其他人都做不来的。”
邱清荷侧过脸来蹭了蹭沈放地鼻子,微笑着点头,“我心里明白呀,可人家还是会舍不得嘛。”
“我保证,最多一星期,我就去接你。”沈放说着话,右手顺势握住了邱清荷丰满挺拔的酥胸,可嘴上说地话却是一本正经,“我收集了大量关于新泰的资料跟证据,我要你带去给林伯,他明天也会动身赶到省城去地。”
邱清荷心猿意马地听着,实在受不了沈放的挑逗,娇嗔着抓住他作怪的手,喘息着问道:“除了把东西给林伯带去,还需要做别的么?”
“嗯,你得住到王伯伯家里去,他是政法委书记,只有让他下定决心调查新泰,我们才有机会将新泰连同其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否则就算让新泰彻底崩坏,也会留下很大的隐患。”
“王伯伯……放子,你告诉我,王伯伯他是不是----”邱清荷泪眼汪汪地转过身来,话说了半句却又噎住。
沈放在心里叹了口气,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蛋,“清荷,过去的事情也好,将来的事情也罢,你不要去想太多,总之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会让你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