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的戏,整整用掉了我们一天的时间。这一天里,I围着小罗姆转,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大家吃完了晚饭之后,在那间石屋里,格里菲斯用解脱般的语气对我说,拍完这晚的戏,就不会再为罗姆这样的小孩子费心了。
我摇了摇头:“不费心,那得等过了今晚再说。”
这天晚上拍的戏,无论是对威廉展来说,都十分重要。因为在这场戏中,在威廉埋下了深深的复仇的种子,这颗种子,日后生根芽,最后成长为苍天的自由大树。
前半场的戏,主要拍摄的是马索的弟弟亚吉尔。在宣布开拍之后,扮演亚吉尔的演员表演得很是出色。
亚吉尔带着小威廉回家,两个人坐在饭桌边默默地吃饭,他们谁也不说话。吃完了之后,亚吉尔送小威廉上去睡觉,看着床上入睡的小威廉,想到死去的哥哥和侄子,亚吉尔潸然泪下。
他下楼坐在火炉旁边,看着里面燃烧的火苗呆。马索的剑放置的炉子的旁边,亚吉尔把马索的剑拿在手里,剑尖朝下,使得那把剑看起来像个十字架。亚吉尔跪在火炉边开始祷告,他向马索把小威廉养大**,悲伤的眼泪簌簌地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他用手捂住脸,生怕楼上的小威廉听见,压抑地小声哭泣。
我坐在摄影机的后面,从始至终就没有打断过演员的表演。他们演得很成功,惟一的不足是房间里的光线不够,为此我让灯光组的人在房间里点了许多蜡烛,然后竖起了不少聚光板,才使得房间里的光线符合胶片的拍摄要求。
房间里的这些戏,基本上使用的都是中景、近景和特写镜头。为了烘托气氛,我特意让胖仔和黄宗沾在摄影机的镜头上加了浅浅的棕黄色滤镜,虽然是黑白影片,但是镜头上出现的火炉、演员的脸,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细微的白纱,不仅很有层次感,而且显得很有诗意。
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几台摄影机重新改变了一下位置,我带着胖子上了阁楼。
我们要拍半夜小威廉被噩梦惊醒的镜头。
小威廉躺在被子里面,紧皱着眉头,然后他开始轻微的摇晃着脑袋,接着动作越来越大,最后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嘴里大声喊道:“爸爸!”
接着是窗户的特写。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有很好的月光。
小威廉走下楼去。经过他叔叔亚吉尔的房间时,他现房间里并没有人,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很奇怪的声音,他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到门的后面,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是苏格兰风笛的声音。
小威廉穿着睡衣光着脚推开门走了出去,他顺着风笛声寻找,最后走进了墓地。
这片山坡,是华莱士家族的墓地,埋葬着几百年来家族的所有祖先。威廉看到在他爸爸和哥哥的坟前,点起了熊熊的大火,一群农夫站在大火的旁边,十余个穿着传统服装的风笛乐手在月光之下吹着一异常悲的曲子。
这些风笛乐手,就是我请来的那个乐队。而他们吹奏的曲子,是一古老得没有人能说出来它的创作时代的风笛曲,名叫《莫大的恩慈》。这曲子,是所有苏格兰人的安魂曲,流传了一代又一代,悠长深远,听了让人内心一片平静,却又魂牵梦绕。
威廉走到跟前,看见他的叔叔亚吉尔拿着他父亲的长剑站在坟前。
“叔叔,他们在干吗?”小威廉昂头问道。
“他们在用不合法的曲子和你爸爸告别。”亚吉尔蹲下来看着小威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看着别人用相同的方法埋葬了你的祖父,他也是死在英格兰人的手里。”
小威廉看着火堆,然后费力地拿过了长剑。他把那把剑高高举起,剑身在月光下出凛冽的寒光。
然后,石屋燃起了大火,亚吉尔放火烧了石屋,带着小威廉骑马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土地。在离开的时候,小威廉转脸看了一下大火中的家,眼里满是泪水。
这个晚上,平常拍戏都会喧闹一片的剧组,异常安静,哪怕是在拍摄间隔休息的时间里,大家也都是若有所思的坐在地上。苏格兰风笛响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后来,附近的一些居民也被风笛声吸引了过来,他们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在风中听着风笛声,同样陶醉得几乎痴迷。
一瞬间,我现,这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乐器,似乎带有一种魔力。这种魔力是千千万万个苏格兰高地人赋予它的,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像酒一样,越积越醇厚,让人在乐曲声中,一颗心剧烈的颤抖。
也许是受到了风笛的影响,演员们都很专心,即便是在一些很难的表情戏上,小罗姆也轻松过关。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我看了看表,刚刚过了十一点。
“老板,我们拍得太成功了。”格里菲斯笑着对我说道。
呀,拍了这么多年的戏,就算今晚的戏最诗意盎然。I犹未尽。
本来戏结束了之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大家就可以回各自的帐篷休息,但是看着眼前这群毫无睡意的手下,我改变了主意。
别说他们,就是我,这个时候头脑里都全是风笛的声响,身体仿佛被弥漫在周围的那种悲怆所充满,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本来以为这是场异常艰难的戏,没有想到大家完成得这么顺利。这样吧,我看大家也睡不着,那就在这里举办一次篝火晚会吧,正好我们也有乐队,大家快快乐乐地玩一个晚上吧!”我对着剧组喊道。
“老板万岁!”我的提议立刻引起人群的一片欢呼。
于是在石屋跟前,在火光当中,在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当中,剧组里的人跳起了舞。头上星光璀璨,听着动人的风笛声,我的思绪如同一棵不断窜升分叉的大树,乱得让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嘉宝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笑着问我为什么不去跳舞。
我只是笑:“我不会跳舞。”
“老板,你就别骗我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跳舞!?”
“我只会跳三步四步。”我笑着答道。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莱尼,这个舞,我只陪她跳过,而且只喜欢陪她跳。
这个时候,她在忙着什么呢?
我心乱如麻,嘉宝见我这个样子,还以为我仍然沉浸在戏里没有出来。
“老板,别想戏了,能教我跳你说的三步四步吗?”嘉宝站在我面前,优雅地向我伸出手来。
她看着我,眼神温柔,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可我的眼里,竟然全是莱尼的影子。
“对不起,嘉宝,今天,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我站起来,低声道歉之后,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离开人群,我独自走上一个高坡,那里大风呼啸。冰冷的山风,让我顿时清醒了很多。
许是因为这风笛的缘故,让我想起了很多的往事,这些往事几乎都和莱尼有关。它们突然出现我的脑海里,让我猝不及防。
对于嘉宝,我的感觉很复杂,我喜欢她的内心世界,她是一个内心和我相通的人,就像风笛和苏格兰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每次看到她,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莱尼,想到她的那张精致的小脸,想到我在昏迷时做过的梦。
想到她的笑,想到花开。
这个晚上,大家玩到很晚,几乎天快亮的时候才散去。我躺在自己的帐篷里,一夜未眠。
早晨斯登堡叫我吃饭的时候,见我脸色非常差,便担心地问道:“老板.上是不是没有睡好?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是吗?可能是睡得太晚了吧。没事,今天拍戏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斯登堡点了点头:“都纳尔和斯蒂勒两个小时前就带着道具组出了,他们要赶到湖边去布置那艘船,我们吃完早饭也尽早过去吧。”
“今天拍摄的街景搭好了没有?”我在餐桌前坐下来,然后不放心地问道。
斯登堡看了一下格里菲斯,格里菲斯笑着说道:“没问题,我跟巴拉说了,他这几天带着五个工程队一起搭建这个街景,昨天中午就已经完工了,我们随时可以拍摄。”
“那就好,赶紧吃饭,吃完了赶到湖边去。”我心急火燎地吃起了早餐。
其他的演员也都坐在我旁边吃饭,唯独不见了嘉宝。
“嘉宝呢?”今天她是主角,这个时候不见她,我心里很不安。
“刚才还看见她在这里呢,这会怎么不见了呢?老板,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心情很差,早上起来就一句话都不和别人说。”斯登堡好奇地说道。
“你们去找找吧,她今天是主角,没有她,戏拍不了。”想起昨天晚上我拒绝教她跳舞时她脸上的悲伤表情,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不用找了,那不是吗?!”格里菲斯指了指远处。
嘉宝从一个小坡地过来,手里拿着一簇野花,走到近前,她把花放在台子上面,和身边的演员照常说笑,看得我和斯登堡等人直呆。
这女人的变化,也太快了吧。
但是嘉宝看我的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内心的忧伤,难道她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这顿饭,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个煎熬。吃完了之后,我召集所有有戏的演员上车,剧组一共租用了三辆大车才把人员和设备装上,然后车载着我们向湖边开去。
安大略湖,在阳光之下,波光粼粼,像是一面闪烁的镜子一般平静迷人。
在岸边,静静地停靠着一艘巨大的木帆船,上面悬挂着一面代表着英格兰的金雀花王朝耳朵旗帜,那是长腿爱德华的旗帜。
到了湖边,周围一片忙碌,穿着礼服和盔甲的演员们开始进入指定的位置,道具组开始做最后的布置,摄影组一下
地摆放好机位,而演员则开始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
这场戏,生在上场戏的很多年之后。主要的内容是长腿爱德华派船迎娶自己的儿媳伊莎贝尔回英国,她是法国国王菲利普的女儿,不仅漂亮,而且极具才能。
这是这部电影中,嘉宝作为女主角第一次亮相,亮相的场合又是极其庄重的,不但有大量的士兵,而且场面宏大。
那艘木船是租用的,然后根据历史顾问的意见,做了很多的调整,使得它在外表上完全和一艘十三世纪的英国木船没有什么区别。道具组在船上布置了各种旗帜、礼仪用品,使得整艘船华丽异常。
“斯登堡,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站在船下对上面的斯登堡说道。
“老板,还有几分钟的时间,甲板上还没有铺地毯,铺好了就可以开始了!”斯登堡对我喊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带领黄宗沾上了船。
按照剧本,这场戏有不少士兵,他们一半人穿着礼服,另外一半人穿着盔甲,穿着盔甲的士兵站在甲板上,而穿着礼服的则整齐地排列在6地上。
“开始清理场地,所有闲杂人等一律出去!演员就位!开拍!”我站在船上,挥舞了一下手。
一个站在船头向远处眺望的士兵的侧面中景。忽然,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对身后的人大呼:“来了来了!”
镜头平移,船上船下一片混乱,在极短的时间内,英格兰人摆成了整齐的欢迎队形。
船下。中景。六个法兰西的骑士,穿着轻骑兵的服装,从远处骑马缓缓而来。他们的后面,是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上面是一面绣着金色鸢尾花标志的旗帜,那是法兰西帝国的旗帜。四匹黑色的骏马浑身都是汗水地拉着车子,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而来,赶车人在木船跟前停下了车子,木船的船长飞快地从旁边跑了过来,走到马车跟前摘下头上的帽子,向马车行了一个大礼。
侍从从马车上跳下来开门,第一个走出来的是法国王子,有着金黄色的头,很是英俊,他身上华丽的装束让所有的英格兰人都微微一愣。
然后,是从马车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紧接着是一双脚。最后,在英格兰士兵小声的议论声中,由嘉宝扮演的伊莎贝尔王妃走了出来。
看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嘉宝,我不禁呆住了。
虽然我见过她演戏时的不同装束,但是这身公主装扮太适合她了。阳光之下,穿着镏金长裙的她,有着苏菲美。
也许是因为今天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任何人都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无奈和悲伤,还有对命运的不甘抗争。
在船下,伊莎贝尔和弟弟告别,然后在船长的护送下登船前往英格兰。从此之后,她不再是法国公主,而是英格兰王妃。
全景,木船缓缓开走,只有法国人还站在岸边目送他们的公主的离去。
然后,我在船上拍了一些登船后的镜头。
伊莎贝尔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婚姻是政治的牺牲品,长腿爱德华之所以娶伊莎贝尔为自己的儿媳妇,是想把英格兰和法国合二为一,变成一个由自己统治的国家。而法国国王菲利普把女儿嫁到英格兰,是因为他想成为英格兰人的国王。他知道爱德华已经老迈,王子爱德华二世又太过懦弱,金雀花王朝的未来肯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伊莎贝尔站在甲板之上,深深体会到了作为女人的无奈。
在拍船上的戏时,我大部分用的都是近景和全景,把伊莎贝尔的绝望心情和广阔的大海交织在一起,嘉宝虽然不太怎么愿意和我说话,但是她表演得很好。
凯瑟琳扮演她的侍女妮可拉蒂。这场英格兰人迎接王妃回国的戏,最后的几个镜头,是伊莎贝尔和她的侍女的对话。
用的都是正反打的常规镜头,严格遵循一百八十度轴线原则。
妮可拉蒂问伊莎贝尔从法国到船上,有什么感觉。
“一个梦,一个恶梦!”嘉宝对着大海,恨恨地说道,好像她是故意说给摄影机后面的我听的。
“你的意思是说,伦敦不像巴黎?”侍女的中景。
“听说那个城市臭死了。”伊莎贝尔说道。
“巴黎也臭呀。”
“巴黎的臭是花朵枯萎的臭,可伦敦是鱼臭!怎么可能一样呢?”伊莎贝尔看着大海,轻声说道。
“cut!不错,很好!”我对剧;..是成功。
斯登堡带着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赶拍下一场,嘉宝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跟我说什么。可正在这个时候,船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接着我听到有人在底下喊:“不好了,船撞到东西,漏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