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电报的内容,袁世凯整个人仿佛被击了重重的一下,以禁卫军的兵力和实力,对付眼前的陆尚荣自然不成问题,借口也有,就是不听调令,擅自率军移防,甚至冲击东华门,企图威胁自己……可是秦时竹的后续部队怎么办呢?从秦时竹的电文上分析,那是三路进军,直扑北京,真要打起来,恐怕不是对手。 况且,现在飞艇已出现,城里能不能顺利扑灭陆尚荣的其它部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可就太惨了。
不行,我袁某人不能冒这个风险,一旦两军对垒,分出胜负,就什么借口也用不着了,只能白白便宜南京的孙中山,袁世凯又恨又怕,心里在不住地咬牙切齿,事到如今,只能假戏真唱,委屈曹锟,来个一问三不知。
“回电秦巡阅使,就说陆都督已率军赶到北京,弹压卓有成效,不须劳动大驾,仍以巩固边疆,绥靖地方为第一要义,以防外人趁机寻衅滋事……”
曹锟、袁克定心里凉了半截,明白这是老袁发出的收兵信号,兵变就只能草草收场了。
“陆都督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负责会同其它各部,务必弹压兵变,维持京城秩序稳定……”
“谨遵大总统令。”陆尚荣上前一步,“此次兵变官兵全无政治目的,唯一是因为听信大总统即将南下的谣言,故有此乱。某以为,破眼前贼容易。破心中贼难,还请大总统以国家为重,不可轻易南下。”
“哦?”袁世凯纳闷了,怎么这会儿连陆尚荣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是不知晓其中地厉害,实在是南方参议院和孙先生催促的紧。”老袁轻轻松松地就将话题引导到了这里。
“陆某一非国务员。二非参议院议员,本不应该对国家大政指手划脚,但我以为,大总统既然蒙参议院选举为全国大总统,就应该为全国民众着想。这个总统,不是光替他们南方人做的。北京作为国都,从元代以来,已历时600年,根深蒂固,轻易动摇不得。请大总统休为旁人闲话左右!恳请大总统三思!”
“恳……请……大……总……统……三……思!”台下的东北军也一字一顿地喊叫。依旧是震慑人心的声音。
袁世凯乐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局,虽然兵变没有“表演”好,但至少,兵变地目的达到了……
这会儿西城已经杀得昏天黑地,西城的北洋军仗着人多势众,不把赶来镇压的东北军放在眼里,两下不由分说地就交上了火,东北军这方仗着火力猛。又有铁甲车近身依仗。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据历史记载,这是北京兵变中交战最激烈的地方,北洋军的损失达到了1000余人,东北军也付出了100多人的伤亡代价,双方的伤亡之所以如此悬殊,在于东北军的火力密度远远强于对手,在近战中,尤其是宽阔的街道上,铁甲车更是无敌,不少北洋军士兵因为躲避不及。被车轮直接碾死……
有些北洋军见势头不妙,试图逃往在城郊地兵营,但此时飞艇紧追不舍,不时投下炸弹和用机枪扫射,山海关大战的那一幕令人惊恐地重现,等到曹锟和陆尚荣前来约束各自部队,这种单方面的屠杀才告一段落……
同样在这一天。驻保定的北洋军第二镇突然一哄而起。乱兵以煤油将城门烧毁后一拥而入,到处劫掠。纵火焚烧,火光熊熊烛天。城内各军肆行抢劫,毫无忌惮,甚至连卫生医院及临时陆军病院养病的伤兵都入城搜掠,满载而归。据报纸记载,当时“满城枪声如竹爆,哭声载路,各处之火,彻夜不熄”,城内百姓纷纷出城逃难,沿途男女老幼哭泣之声,不绝于耳”。造成的结果是:“四街各处繁盛,皆成焦土,绅商之家,无不惨遭抢掠,痕痍满目,瓦砾如山,啼饥号寒之声,比比皆是”。保定附近州县邳、博、蠡、清、定、望都、唐县、满城、深泽、束鹿、饶安、高阳等均遭波及。第二天,作为通商大埠、畿辅重地的天津也爆发了兵变。由于兵变已经闹得风声鹤唳,市面不稳,那些商家店铺一面不得不照常营业,支撑门面,一面又须设法躲避兵乱,减少损失,许多官商富户携带细软避往各国租界,平民百姓更是惶惶然莫知所措。人心动荡之时,本应加强治安,但奇怪的是,兵变发生的当日上午,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突然下令全城撤岗,街上巡警立时踪影全无。天津自庚子以来城内不得驻军,平时仅靠二三千名警察、保安队维持治安,这样一来,气氛更加紧张,那些消息灵通地大小官员见此形势,竟也预先跑得精光。兵变简直成了秃头上地虱子——明摆着。
果然,兵变在晚上时许开始发生了。开始乱兵有2000余人,都是由京陆续窜入和潜入天津的。这股乱兵组织颇为有序:第一次鸣铜管线枪为号;第二次鸣铜管,即砸抢各商店;第三次鸣铜管,将细款一律抢齐,便夺火车往西北方向而去。后来兵匪勾结,边抢边烧,到晚上10时,随着天津镇守使张怀芝所部巡防营的加入,变乱达到了高潮。
张怀芝是袁世凯的忠实爪牙,按照袁世凯的暗示,将本来驻扎在城外的所部巡防营于当日上午移防至距市中心较近的河北法政桥和西于庄一带,便于“枪响出动”。这些乱兵不扰租界,不伤外人,明显“有组织、有纪律”,在天津的繁华区旧城内外,兵分三路,分头抢劫:一路窜往河北大经路、西窑洼一带。一路窜往西关街、如意庵、太平街等处,另一路窜往河北大街、北大关、北门内外。至夜,甚至流氓歹徒和保安队也加入了抢劫。
由于陆尚荣要勉力维持京城秩序,一时腾不出手来解决天津问题,所以天津的兵变格外严重。损失较京、保两地损失尤烈,共有多家店铺被抢,损失白银多万两,人被枪杀。乱兵主要肆虐于繁华商业区,抢劫对象往往是大商号、银号和当铺等,如位于宫北巷口的协成当,“兵变时尽付一炬,亏欠金额万元”;位于河东小关地协庆当“兵变时被焚掠一空,仅遗房地一处,亏欠金额万元”。河北洋元厂被抢劫现银达余万。裕通银号被抢银元万有余。据统计,仅估衣街一处就有兴义号广货铺等家大小店铺遭抢劫,河北大街亦有恒丰首饰店等家被烧。据天津名绅、南开大学创办人严修据目睹实况所记,直至次日,“南阁前之火始熄,东方之火已渐熄”,“北马路、估衣街皆被毁”。第三天,全国各大报纸纷纷同声谴责北京兵变,并一边倒地倾向于袁世凯仍留北京……
驻京公使也格外配合。借口保卫使馆。出动了驻扎在京津的兵力700多人在通衢大道上来回巡逻,接着纷纷调军队入京。3日,英军1000名,美、法、德、日各200到北京。5日,日俄两国各出兵1000到天津,好像战争一触即发,实际上是给专使团施加压力。
京、津、保各商务总会,议事会及顺直谘议局也齐声叫嚷,指责孙中山等革命党“争执都会地点”,“酿成巨变”。有的上书袁世凯,求其“决不南行”;
《时报》发表的评论则更加狠:“如当道不满意于项城,可以不举项城,既举项城矣,则凡是对于项城,宜尽力让步,岂能因争执临时政府地点之故。两相不下?……当道诸公。如以国家为前提也,为今之计。第一宜地点让步,第二宜阁员让步,第三宜临时宪法让步……”;
江苏省议会通电指责临时政府强行要求袁政府南下,致使统一政府迄今尚未建立,威胁要求立即解散南京政府和临时参议院;
黎元洪趁机说风凉话,发表通告:“顷闻京、津乱党操戈,首难虽平,余孽未清,祸变之来,将未有艾,外人对此,极为激昂,八国联军瓜分之祸,犹在眼前……定北京不至乱,定南京则必亡……”
所有这一切,太符合袁世凯的心情了。他遥望着南京,心满意足:孙文、黄兴,我看你们现在还敢让我去南京吗?再坚持让我南下,恐怕引发“内讧外患”地责任就得由你们承担了。不过在表面上,他亲自出面安抚了专使团,声称自己对兵变应该负完全的责任,用极端诚恳地态度检讨了过失,而且只字不提不愿南下就职地话语。建议本人暂留京六个月,先请黎元洪到南京受任副总统并代行总统职权。
暗地里,他又派出梁士诒和专使们商量:“现在全国倡行革命,人心动荡,北方秩序很难维持,象目前这样,如果不能及时地加以调度、弹压,确保地方安宁,很容易引起外国对我国用兵的祸事,请诸位切实加以注意,以国事为重。”
蔡元培等专使惊魂初定,开始商议起应对措施。作为内线地汪精卫自然极力渲染,说:“北洋军居然敢在北京城力如此寻衅闹事,这的确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我们奉命迎接袁大总统南下,原是为了让南北早日安定,国家进入治世。若因其南下而造成北京动荡,并引起国际纠纷,反而与我们的使命不符合。今天的问题,应当首先实现统一,成立全国统一政府,才能安定大局,其余一切问题,不妨尽量迁就。”“我看也是,东北秦时竹倒是反应迅速,而且陆尚荣带兵前来弹压后,也表态支持袁世凯留在北京。”
“既然已经弹压,那为什么还不能南下呢?”宋教仁问,“可以让陆尚荣就任北京留守嘛!”
“钝初,你看问题不要太简单。不仅北京,就是天津、保定,也开始乱了起来,这仅仅是袁世凯要走地风声刚刚传出,要是真的南下,酿成什么大的乱子我们可承受不起。陆尚荣虽然暂时弹压的了兵变,他这点部队难道能把保定、天津的兵变都弹压下去?”
“哼,明显是袁世凯在背后捣鬼。”
“我也听到了风声。”
“捣鬼不捣鬼不好说,各国都借机派兵到了京畿,如果一味坚持,恐怕与之失和。”
蔡元培最后只能电告南京:“内变骤起,外人干涉迹象显现,无政府之状态,其害不可终日。前幸赖陆都督火速出兵弹压,但毕竟力有不逮。培等会议数次,全体一致决定,不能不牺牲我等来此之目的,以全垂危之大局。”要求同意定都北京和取消袁世凯南行。
孙中山得知北京兵变消息后几夜不能安睡,反对建都南京者越来越众,而且都把矛头对准了他,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但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还准备做最后一搏……其实,秦时竹当时发电给老袁纯粹是虚张声势,这是正月密谋的一部分。众兄弟心里都明白,只有源源不断地给予陆尚荣后续力量,才不会给老袁以动手的心思或企图。袁世凯找借口的本事令秦时竹颇为忌惮,陆尚荣地安危自然要放在心上。当然,夏海强也率兵做好了准备,应付万一出现地危局。
由于“平息”兵变有功,袁世凯不得不装样子在各种场合赞扬陆尚荣“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同时暗地里要求北洋军收敛一些。陆尚荣手下良好的军纪经过两颗人头的整训,更加与袁世凯的北洋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得各大外国记者纷纷前来看个究竟,等到陆尚荣公开将缴获的赃物发还给遭劫民众后,无论是人民党还是陆尚荣的声望都上升了不少,不少人甚至呼吁由他去平息保定、天津等地的兵变。